兄妹俩商量了一番,眼角瞥着货郎从村口越走越近。为了掩人耳目,货郎除了挑着担子,还戴着一顶帽子。
“哥哥,只怕现在天还没黑透,他不敢爬树。”陈雪娇看看天色。
陈齐安重重点头。
说到天色,陈雪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天若是黑透,货郎和雪妙,一个在树上,一个在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咋能看得清对方。他们俩做的事情与礼不合,更不可能点着灯,那么货郎极有可能在陈家各房熄灯时顺着树爬进院子里,和雪妙两个随便找个角落私会。这个时代没有点灯没有电视,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基本上都是天黑便睡觉,这极有利于他们两个在院子里相会。
陈雪娇眼珠子一转,只觉得陈雪妙和货郎两个太大胆了些,若是真的,传出去陈家该成什么了。
陈家门风松!
陈家每晚敞开大门迎女婿!
陈家女儿自己就给自己说上门好亲事了!
这些话迟早都会传扬开来,不仅仅她陈雪妙遭殃,整个陈家的门户都将在白土镇抬不起头来,更有可能波及今后的子子孙孙。
陈齐安见妹妹的眉毛凝结在一起,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脸色气的扭曲在一起,当下便想去把货郎打一顿。
“哥哥......不宜打草惊蛇。”陈雪娇低低劝说了一番。
兄妹俩回到院子里,见陈雪妙依旧站在丝瓜架子下面,仰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痴痴的,脸色因为即将见到货郎而发出一层光芒。
陈雪娇一抬头便看到了翠儿,翠儿接触到陈雪娇的目光犹如被蛇咬了一般,赶紧低下头,附着陈雪妙说了几句什么,陈雪妙满脸怒容,翠儿咬了咬嘴唇,只得独自走开。
兄妹俩各自行动,分别把雪娃、大蛋、二蛋、三蛋召集起来。
“……这几天我看书到半夜,老觉得菜园子那里有动静,今天早起便发现地里刚出的小白菜少了,我想是不是糟了贼......”陈齐安便把和雪娇商量好的话拿了出来。
一听说院子里进了贼,大蛋雪娃几个便紧张起来,嚷嚷着要告诉陈老爷子。
被陈雪娇拦住了。
“这事情还不确定呢,先不敢让爷知道…..我和哥哥商量了一番,不若咱们几个先瞅个仔细,若是真的贼,咱们几个在通知爷......家里的大人也不让知道,若是看花眼了,省的他们白白担心一场,别的不说,就是奶就饶不了咱们几个......”陈雪娇朝上房瞟了一眼,大家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在陈家几个孙儿心中,陈老太太的地位极高,一旦把她扯进去,没有人不敢不从。这倒不是大家尊敬她爱戴她,而是怕她惧她。
“行,雪娇姐,我听你的,我们房没有男孩,家里有了贼,怎么着我这个三房女儿也得出头。”陈雪娃第一个响应,说完挑衅的看了看大蛋几个。
“我听齐安哥的,我长这个大还没有见过贼呢。”大蛋说。
茅山村人都比较淳朴,极少闹贼,谁家缺根葱,或者缺头蒜,扯一嗓子便可以去邻居家拿,向别人借东西或者借给别人东西都是稀疏平常的人。即使是打路过的人,进门讨一碗水喝,去地里摘几个果子吃,大家都不以为意,不算做偷的。
因此陈雪娇几个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贼,大蛋几个听了陈雪娇和陈齐安的话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心里有一丝兴奋。
大蛋和雪娃俩人年纪在那里摆着,相比较二蛋、三蛋要懂事的多,陈雪娇怕二蛋、三蛋走漏了消息,便从口袋里摸出几块荷花饼递给他俩:“知道不,要是说出去奶会骂人的。”
二蛋、三蛋咬了一口荷花饼,狠狠点头。陈雪娇就暗笑,看来关键时刻借住陈老太太的名声还是管用的:“今天不管逮没有逮住贼,过后我都会给大家糕饼吃。”
“哥哥,二姐,吃饭啦。”齐平扒着门框满院子喊陈齐安和陈雪娇吃晚饭。
大家又商量了一回,便各自回房吃晚饭。
李氏已经把炸茄子摆上了桌,陈雪娇洗完手直接用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香、酥、脆、嫩,李氏的手艺本来就好,今天的茄盒比起往日更加好吃,那是因为李氏听从了雪娇的建议,在肉糜里加入了一点红薯粉,这样炸出来的茄盒更加嫩滑。
陈雪娇一口气吃了三四块。
“慢着些,小心烫,管够。”李氏笑着点了点雪娇的额头。
平时陈家的晚饭比较清淡,一般都是粥和几个素菜,因为今天赵一鸣留下吃晚饭,李氏便多做了几个荤菜。一道土豆烧肉,一道辣子鸡丁,一道青椒炒鸡蛋,一道酿鸭子。
李氏心眼实,在名分上赵一鸣喊李氏一声师娘,李氏一直对赵一鸣都很照顾。想着他们家平时过的艰难,还要还爹生病时欠下的债,平时很少能吃到肉,于是把肉菜俱都摆放在赵一鸣这边。
齐平是个无肉不欢的,打会走路那会,便拍着桌子叫吃肉肉,待家里条件好了之后更是每顿都离不开肉。每天晚上,别个吃清淡的,李氏便会单单给他准备一碗肉,或是鸭子,或是排骨。
陈秀才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却是被韩掌柜的叫过去商议事情,如今两家结为亲家,更比之前亲密了。“你师傅今天不回来了,大家不用等了。”李氏笑着招呼赵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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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的话刚落下,大家便拿着筷子吃将起来。
说说笑笑之间吃完了晚饭,略微坐了一坐,赵一鸣便告辞回家。
陈齐安、陈齐平送赵一鸣出门,陈雪娇从屋里拿出一只雕刻着三国人物的灯笼出来,这灯笼是陈秀才打蜀地带回来的,又轻又亮,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使用。
“一鸣,天黑路不好走,这灯你拿着。”陈雪娇跟着齐平和齐安一起把灯笼递给赵一鸣。
“不要,不要,月光亮着呢。”赵一鸣连连推辞。
“拿着吧。”陈雪娇把灯笼塞进赵一鸣手里。
赵一鸣拿着灯笼走远后,陈雪娇、陈齐平、陈齐安才信步走进院子里,陈雪娇朝菜园子方向瞥了一瞥,丝瓜架和豆角架下空无一人,清凉的月光下,枯萎的藤和叶子在秋风中摇摇摆摆。墙角下,壁角里,促织和蝈蝈发出一阵一阵嘹亮的叫声。
“今天的月光真好。”陈雪娇站在院子中间,拉着陈齐安的袖子提议,“哥哥,要不咱们在院子里玩一会在进去。”
话音刚落便看到陈雪妙从上房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探头探脑的翠儿。陈雪妙站在上房门口看了一圈,便悄悄去了丝瓜架下,翠儿则站在菜园子外面望风。
陈雪娇注意到上房已经熄灯了。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睡的早,基本上是吃完晚饭便熄灯,想必陈雪妙是趁着熄灯后悄悄溜了出来。
陈雪娇轻轻拉了拉陈齐安的袖子,陈齐安心领神会,带着齐平,三个人一起躲在桃树下。
稍后,大蛋带着二蛋、三蛋走了出来,雪娃也从西厢房小跑着到了桃树下。
“雪妙姐站在那里干啥?”雪娃指着豆角架问。
“兴许是在看月光。”雪娇悄悄的说。
“雪妙姐自打从徐州府回来,变的不一样了,整天对着月亮、丝瓜架傻笑,害得我都不敢去那里拉屎了,这城里人真憨,对着月亮有啥好看的。”二蛋咬着指头,憨憨的说。
“贼在哪里?”大蛋拉了拉雪娇。
忽然,豆角架下面发出一阵啪啪声,众人都被那声音吸引了,扭头看过去便看到雪妙用簪子撞击豆角架子。
月光下,陈雪妙的身子隐藏在豆角叶子里,不仔细看,真看不出那里站着人。
“我们去北边墙下去看看,那贼指不定从梧桐树上爬下来的。”陈雪娇提议。
于是,大家跟着陈雪娇和陈齐安出了大门,悄悄潜伏到北边墙壁下,躲在梧桐树旁边的麦草垛后头。
忽然,院子里又传来几声“哒哒”声,只见一个黑影突然从一片废弃的柴禾里匆匆钻了出来,走到北墙根的梧桐树下,双手抱着梧桐树便往上爬。
“什么人,鬼鬼祟祟爬墙干什么?”陈齐安从麦草垛后走出来,大喝一声。
那黑影吃着一吓,手脚一哆嗦,从梧桐树干上往下一溜,双脚狠狠蹬地便欲逃跑。
“是个贼。”大家一涌而出,顺手操起麦草垛边的木棍朝黑影抡去。
那黑影脚下一滑,站起来便要逃跑,被大蛋一棍子打在背上。
雪娇和雪娃几个追上去,”砰砰“一顿乱打,那贼抱头哀嚎。
“按住他,按住他。”陈齐安怕出人命,先上去压着那黑影的手臂,大蛋几个也跟着上去,压大腿的压大腿,搂腰的搂腰。
几个孩子忘记了恐惧,每个人都很兴奋。
“雪娇姐,还真是个贼。”雪娃兴奋的声音都变了,扭身就要回去,“赶紧报给爷奶。”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贼。”黑影使劲的挣扎,怎耐挣扎不开,只得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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