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娇和陈秀才回到了北厢房,齐安、雪如和李氏赶紧迎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陈秀才自然不好说,他没有吭声,转身去了里间。
陈雪娇气呼呼的坐在凳子上,也不说话,端起桌子上的热茶灌了一杯。
“雪娇,这是咋的啦,啥事气成这个样子?”李氏见雪娇拉着陈秀才的手从上房出来,便隐约猜出了是什么事情。
“奶见咱爹赚了点钱,心里不平衡,要求爹给小姑打一顶金冠子,就要娘那样的,上头嵌着珍珠的。”陈雪娇气呼呼的说。
李氏摸了摸头上的家常插戴,叹了口气:“幸好刚才去上房我没带那冠子,若是带了,指不定闹成啥样。”
话是这样说,但这是陈秀才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经过多少磨难才得来这么些钱财,他们一家子以前别说是金冠子连饭都吃不饱,这好日子才过几天就有人不乐意了。
“我今儿就不该带那金冠子出门。”李氏叹口气说,原本她就不想带那么贵重的冠子,可那冠子是丈夫送的,现今丈夫回家了,外头隐约传出陈秀才在外头讨小的说法出来,为了抵抗那些流言,她才戴着去娘家,一路都有人指点。
“咋不该戴。”陈雪娇忍不住,愤愤然开口,“那是爹给娘买的,你不戴谁戴,你不仅今儿戴,往后天天都戴。”
李氏不作声,刚才去上房,她特意换上家常的衣衫,头上只簪一支银簪子。不过几个孩子的打扮照常,还是早上出门的一身大红石榴八幅湘裙,耳朵上一溜儿金色水滴耳环,方才刚一进屋便刺痛了陈老太太的眼睛。李氏自个怎么样都成,可几个孩子跟着他们过了这么几年苦日子,有了钱不给几个孩子花给谁花。
“哎,八月节要到了,刚才说好的一起吃个团圆饭,没成想又闹了这么一出……”李氏道。
“娘,这不怪咱们,”雪娇气呼呼的说,“咱家一直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偏生有人找事不让咱们好过。”
“对,不怪咱们。”齐安、齐平、雪如跟着符合。
天色黑了下来,屋里点起了灯。
石头摆放了桌子,从锅屋端来了晚饭。今儿晚饭没有大费周折,下午从李家回来的时候,李家给装了几盘菜,到了晚间热热就算一顿晚饭了。石头忙进忙出,桌子上摆着一盘冷切牛肉、一碗豆角烧肉、一盘猪耳朵,石头熬了一大锅玉米棒渣粥,烙了一叠葱花饼,又凉拌了一盘秋黄瓜解腻。
大家围坐在桌子边吃饭,陈秀才从屋里出来了坐在上首。
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在饭桌上可以说说笑笑,可今天大家异常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他爹,到底是什么个章程,你在上房答应娘了?”李氏开腔。
陈秀才吃了几片黄瓜,喝了一口粥,缓缓的说:“……文嫡,只不过是一套头面……”
陈雪娇听了这话,细细打量了陈秀才几眼,见他脸上闪现一丝愧疚。刚才在上房他不是也没有答应陈老太太吗,怎么回屋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答应了。
一瞬间桌子上又出现一片沉默。
“文嫡的日子也不大好过......”陈秀才为难的说。
陈秀才可真是个善良的人,陈雪娇都不晓得以他这副心肠,在外头是怎么做得起来生意的。
“行啊,爹,给不给小姑金冠子是你自个决定的,我们干涉不了,哪怕你把整副家当都给了小姑,我们和娘半个不字都不说,毕竟家底是你赚下来的。”陈雪娇放下了筷子,毫不客气的说。
“对!”其他几个孩子一起点头。
陈秀才为难起来,他心里头也不愿意给答应陈老太太的需求,他晓得后娘的性子,以前自家穷的时候,她哪怕粮食满仓都不肯接济一下,眼见他赚了点钱,若是不从他手里挖一笔出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想着毕竟一个院子住着,为了一副头面的事情闹僵了不好,传出去有碍自家名声,思来想去便在心里暗自答应了。
“我听几个孩子的,你愿意给就给。老太太就看上我的冠子了,我看你也不要去镇上银楼打了,咱们镇上也打不出这样的样式,我看不如把我现成的给文嫡。”李氏放下筷子,不急不慢的道,“平时文嫡对咱们咋样,你也晓得,她又不是和雪如雪娇一般大的孩子,她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我作为大嫂的说一句她不懂事也不为过。不过到底她姓陈,是你妹子,你给她咱们也不能说啥。只是我一想起上回那件事我就寒了心,你不晓得,上回她带着春姐来家里,我不在家她从咱屋子端了一碟子果子,齐平抓了吃触犯了秋姐,被秋姐拿灯油泼了一脸……”
李氏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灯光下,雪娇看到李氏眼泪落了下来。
雪如赶紧递上帕子给李氏。
“春姐泼了我一脸灯油,姑姑还说没事,自顾自的嗑瓜子不管我,我饭也没吃便跑到了镇上,遇到了赵大娘。”齐平扬起一张笑脸愤愤然,“爹,你给姑姑金冠子我不同意,她连一把瓜子都不舍得给我吃,咱家干啥要给她金冠子。”
李氏的眼泪落得更密集了。
雪娇齐安一个拉着李氏的手,一个给齐平擦泪,一起仰脸看着陈秀才道:“爹,你倒是说一句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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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雪娇在上房说齐平被春姐用灯油泼了,他并没有听真切,如今听到妻儿声泪俱下的叙述,心下早软了。
石头听了这话,心下暗想,这小姑子心可真歹毒呀!瞟了一眼陈秀才,老爷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良了,他若是真给了那位不省事的小姑子金冠子,可彻底的寒了太太的心了,当下给陈秀才添了一碗饭赔笑道:“老爷,二小姐和大少爷像您讨一句话呐。”
经石头一提醒,陈秀才方才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齐平,来,爹看看,哪里被烫伤了。”
晚上,躺在床上,雪娇想着上房的事情。李氏给上房准备的节礼足足的,送给陈老爷子的拐杖更是贵重,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陈老太太依旧不满意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她本身就贪婪,见一向被她拿捏的继子忽然有了钱心里不舒服就想方设法的抠唆出来,二则给上房的礼俱是吃的用的,最贵重的东西都花在了陈老爷子身上,给陈老太太的则是两块尺头,她心下自然不平衡。
静好和雪如没有睡着,雪娇就把心里的想法给两个人说了。
“雪娇说的对,我一直盯着奶的脸色,娘刚把爷的拐杖和给奶的尺头拿了出来,奶的脸色便十分不好看了。还有四婶,娘这边刚开了箱子,她恨不得头都要钻进去。”一向敦厚老实的雪如竟然也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
箱子里的大件东西全是给陈老爷子的,其余几个全没份儿,张氏的脸都绿了。
雪娇笑的打跌。
“这下子,不晓得姥姥和四妗子又有多少话要在背后嚼了。”静好笑着说。
这可不是陈雪娇关心的,大房如今腰粗气大,对上房忍在心里十多年,到今日总算是能一吐而快。
李氏收拾了一番进得屋里,石头烧了水端了盆开摆到门边,李氏给陈秀才脱了鞋子烫脚,陈秀才两只脚儿浸了热水来回的搓,李氏抹了手上的水拿快擦脚布道:“明儿齐林回来,少不得又要备一份礼,那礼我已经备好了,文房四宝一套在给一套以上,那文房四宝还是你打南边带来的。”
陈秀才点了点头。
“虽然不给文嫡那金冠子,可家常的钗环我也给她备了支,在给她一批缎子。”说到文嫡,李氏忍住心底的不适,到底是他妹妹,若是什么都不给,家里估计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自打上回春姐用灯油泼齐平,文嫡硬生被陈老爷子按着给李氏赔不是,她便对大房的恨意加了一层,以前她三天两头的必回娘家,自打那件事,她便很少来,上回来家里,她躲在上房连脸儿都不露,单有一回叫雪娇瞧见她阴着脸儿站在上房窗口,看着大房的活动。
文嫡的丈夫是个好人,知道春姐泼了齐平一脸灯油,还单门来给李氏赔不是,回去后呵斥了文嫡一晚上,把春姐从她身边扯开,交给自家大嫂带。
文嫡在段家人缘更是差到了劲,姑姑苛待侄儿的名声传出去可真够她担当的。
想到文嫡要来家里,李氏心下有点担心,她就怕文嫡把在段家的遭遇赖到齐平身上,从而生出歹念出来。
齐安还在看书,石头在跟前伺候着。
“石头,你先睡下,我看完这一章便睡。“齐安打发石头去睡觉。
石头晓得大少爷是真心的,给他添了一碗茶,便走向自己的铺盖。
家里屋子紧,石头只得和齐安一个屋子,他本来要在地上打地铺,被李氏制止了,从外头买了一块板子搭张简易床,就睡在齐安身边。
石头睡下了,翻了个身,见大少爷还在念书,于是在心里把大少爷教给他的字回想了一遍。老爷是秀才,喜欢读书人,他自打跟了陈秀才跟着认了不少字,如今大少爷也愿意教他。
虽然爹娘还没有寻到,但到底从余杭回到了故乡,主人家又心慈,他虽然是下人的身份,可上上下下谁也不拿他当下人待。
他打算好好学认字,等日后陈家生意做大,买房买地开铺子,他就跟着跑腿,日后也混着管事当当。
石头在被窝里做着美梦的时候,上房的陈老太太也躺在被窝里做着美梦,明儿个大孙子就要回来了,她憋在心里头的腌臜气很快就要吐出了,更让她高兴的是,她向老大讨金冠子的时候,老大没有拒绝。瞧瞧,你在有能耐,还是逃不出我这个后娘的手心,我一样拿捏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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