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当着你大嫂子以及几个兄弟的面,我说一句打脸的话,你打小我和你娘就偏疼你,脏活累活不让你干,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你娘瞒着给你塞银子,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你看看你都做了啥子?先是去那……那地方,被人打的差点丢了命,可你还是不长记性,借上了高利贷,你这不是把全家带进火坑吗?”陈老爷子越说越激动,手里的烟袋打了几次火都没有打着。
“老二这是被骗的,他一个庄稼人哪里就知道借贷的坏处。”陈老太太到底心疼二儿子,不满的说。
“你还偏着他,都是你偏着他才变成这个样子。被人诓骗?白纸黑字按着手印呢。”陈老爷子气的胡子飞了起来。
陈子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张氏不屑的看了一眼,逮着机会奚落起了赵氏:“二哥是不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二嫂子最清楚,咱们庄的老实人哪有去镇上包养粉头的。”
赵氏咬着牙,忍着眼泪,满心里都是恨。
“没有你这个懒婆娘的事。”陈老太太受不得别人奚落二儿子,“我儿是啥人我最清楚,去镇上养粉头还不是被宝柱那黑心下作的东西害的,连这借贷都是他挑唆的,我这就去王山窝,我看看我那好嫂子竟然养出这么黑心种子的儿子。”
陈老太太站起了身子。
“你给我坐下。”陈老爷子断喝一声。
“你儿子被人骗了你还装好人,我可怜的老二啊。“陈老太太开始哭起来。
陈老爷子为难的看向了老高,老高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陈家的风波和他没有关系。
看到陈老太太哭了起来,陈子长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膝行到陈老太太跟前哭道:“娘啊,儿子年轻不知事,被人骗了,我已经和翠花楼的青碧断了联系了,我从今以后在家里好好伺候娘。”
绝口不提借高利贷的事情。
陈老太太更加心软,一通乖乖儿的乱叫了一通。
母慈儿孝的场面让气氛一时僵住了。
“爹,我是一时糊涂,您就饶了我这一遭吧。”陈子长含泪朝陈老爷子喊话。
“你糊涂,你咋借高利贷的时候不糊涂,你咋拿着钱去干花道事的时候不糊涂。”陈老爷子怒急了,挥起手掌给了陈子长一巴掌。
干脆利落的巴掌让空气都凝固了。
“你这个死老头子,你咋动手了呢,儿子你不心疼?”陈老太太扑上去阻拦。
“我这次不打他,下次指不定惹出什么祸来。”陈老爷子推开陈老太太,抡起巴掌还要打,被陈子长避开了。
“畜生,畜生啊。”陈老爷子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下炕追着陈子长劈头盖脸的打。
陈老太太扑过去抱住了陈子长,紧紧护着。
“你要打他先打我,你干脆把我娘俩都打死算了。”陈老太太心疼的直喊心肝肉。
陈老爷子下不了手打老伴儿,只得重重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炕上。
“陈大爷,您看这钱......”老高把所有人的焦点又拉回到了利钱上面。
陈老爷子看向老高的脸色灰败,李氏心里不忍。
“二百二十两银子,二哥,你咋借这么多钱?”一向老实不说话的陈子富忍不住开了口。
陈子长低着头不说话。
“还不是养粉头了。你没听你四弟刚才说,把那什么青碧红碧的包起来。二哥,你好大的排场,拿着公中的钱在外头装大爷不说,还借了高利贷,你以为咱们家里每个人都像屙屎一样能屙钱,由你可着劲儿的在外面胡糟蹋。”张氏的高嗓门传遍了整个院子。
“娘,你也别护着二哥,他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就不怕别人知道。”张氏淬了一口浓痰。
“娘......”赵氏眼泪哗哗的看着陈老太太。她心里恨陈子长恨得要死,那么多银子拿什么还?她害怕陈老爷子让他们自个想办法,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把自己的私房钱往外掏,现在只能稳住陈老太太,让这债归结为上房,每个人都有份。
“二嫂你也不要淌眼抹泪的,这债是二哥欠下的,归你们还。你手里攥着俩水灵灵的姑娘呢,没有钱随便卖一个不就赚来了。”张氏大喇喇的说。
“奶,您倒是说一句话啊。”陈雪妙一听说要卖自己,吓得直往陈老太太怀里钻。
“瞎咧咧啥,你爹还没有开口说这债咋办呢。”陈老太太搂着雪妙训斥张氏。
屋里一阵寂静。
“老二啊,你说说你借了这银子都干啥使了,你手上还有没有没花完剩下的?”陈老爷子满怀希望的问。
“没有,没剩下的。”陈子长目光躲闪,看到陈老爷子咬牙的模样,不敢撒谎,原原本本的把话倒了出来,“这钱一部分在镇上租了房子包养青碧,剩下的一部分被我赌了。”
“败家子。”陈老爷子骂了一句。
“吃喝嫖赌,二哥是样样都占全了。依我看,有你这样的爹就有这样的儿,齐林每年花咱家一大半银子在白马书院读书,怕是担着读书的名义在那里做着咱不知道的营生。”张氏炸开了嗓门。
“胡说啥呢?”赵氏剜了一眼张氏,拉着陈老太的裤脚哭开了,“娘,你可得为当家的做主。他年轻不知事,被人骗了这些银子可咋办啊,我这心里头怕着呢,怕还不起会把当家的抓起来关进牢狱,这样就苦了齐林。明年开春就要考试了,老师说保不齐就是个秀才,若是被他爹连累可咋办哪,咱家可不就指望他为官做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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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透过指头缝看了看陈老爷子,果然他的眉头松了松,齐林是上房花费心血培养起来的孙子,若是因为这事败了可不是小事。陈老太太更是睁大了眼睛,可不是,齐林可是她和前头死去的刘氏打擂台的武器啊,不管咋地,也不能让大孙子因这事情受到委屈。
“娘啊,等齐林考出来您的好日子就来了,到那时您就是官家太太了。”赵氏把陈老太太和陈老爷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又扫了扫张氏,“到时不仅爹娘享福,咱们全家都跟着享福,连大蛋、二蛋、三蛋几个孩子也都是官家少爷了。”
“他爹,老二欠了债,咱认了,可屋里头的哪个不是陈家的人,是陈家的人就都要承担这个债,要还大家一起还。”陈老太太被赵氏一通撮哄,抹了一把眼泪道,“日后齐林发达起来了,你们都跟着享福,享福之前先把债一起背了。”
陈老爷子不吭声,看来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蔡氏和李氏就对望了一眼。
“那不行,咱们一家子勒紧裤腰带省下的钱都供齐林念书了,他念好了理应对我们好。这债是两码事,不能和以后享齐林的福归为一码事。”张氏一遇到钱的事情一点都不糊涂。
“对,是两码事。”陈子贵应声附和,看了李氏一眼说,“指望齐林念书,还不如指望齐安念书呢。”
这句话把陈老太太气的仰倒。
眼看这一家人扯个没完,老高脸上的笑挂不住了,逮着空隙插话:“我今儿是来讨债的,不是听你们闹腾的。陈子长你当时是咋说的,你说你闺女要嫁入丁府当大奶奶了,我才敢把钱借给你,咋地现在又还不起了?”
雪姚要嫁入丁府当大奶奶?这消息把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真的?”陈老太太问赵氏。
赵氏一脸尴尬,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一时间僵住了。
陈老太太把目光转向陈子长:“老二,到底咋回事?”
“我看雪姚在丁府得脸,以为要嫁入丁府,随口胡说的。”陈子长嗫嚅的说。
“没影的事情,你这是坏你亲闺女的清白啊。”赵氏握着帕子哭了起来。
张氏脸上带了一层笑:“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要是雪姚嫁入丁府,别说是正头奶奶了,哪怕是个通房,三五百两的银子都是个小事。”
赵氏听了这话心里头更恨了。
“我不管你们咋说,反正这利钱的期限就是今天了。”老高换上了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我没有闲工夫听你们在这里磨牙,现在几家子人催我借钱,这二百多两银子一天的利钱就够我一家人吃喝几天了,你们可不能挡着我的财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人吭声。
陈老爷子知道这钱是要还,可是二百二十两银子哪能说有就有的。
忽然,老高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盯着陈子贵似笑非笑的说:“陈子贵借陈子长的名义也从我这里借了五十两银子,还不到一个月,满打满算现在只需还七十两银子就行了,我看你们一起还了吧。”
陈子贵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
“啥,老四,老四,你这……你这是往死路上逼啊。”陈老太太嗷的一声倒在了炕上。
陈老爷子面如死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爹,你也借上了。”张氏蹦了起来,又一下子坐在地上捶地痛哭。
“四弟,你个黑心种子,你咋以我的名义借钱?”陈子长气的浑身颤抖,指着老高,“他借钱咋地用我的名义,这账我不认。”
“你不认无妨,你们没有分家,不分彼此,一起借债一起还。”老高露出了微笑。
过了好久,陈老爷子无力的问了句:“老四,这钱你干啥去了。”
陈老太太已经哭开了,脱了鞋朝陈子贵扔去:“黑心种子,竟害你二哥,不得好死。”
张氏就要朝陈子贵奔去,看样子是要厮打,被蔡氏和李氏死死拽住了。
“咋地,钱就是我借的,二哥借债比我的还多,娘咋一句话不说,轮到我就开始打骂了。我借高利贷,都是跟我二哥学的,二哥在镇上养粉头,我呢没有养粉头,我是吃喝了。”陈子贵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张氏心里微微好受了些,最起码自家男人没有养粉头。
陈老太太气的又一个仰倒,干脆躺在炕上不起来了。
窗口就出现静好的声音:“大舅母,舅舅寻你呢。”
李氏出去了一会又进来,对着老高赔笑说:“高大哥,当家的请您过去呢。”
乡下人尊重读书人,一听说陈秀才请,老高二话不说跟着李氏去了西厢房。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氏陪着老高又进了上房。
“陈大爷,”老高笑呵呵的说,“我敬陈秀才是个读书人,既然他开口了,那银钱就给你们宽限两日,两日的利钱就不算了,两日后我上门取二百九十两银子。”
虽然两日后银子一样的要还,但毕竟还有两日的办法可以想,陈老爷子朝老高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
老高笑眯眯的走出了陈家之后,上房又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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