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如看到李氏等人回来了,把手里的白菜放在了井台子旁边,抹了一把眼睛,不想让人哭。然后朝李氏等人笑了笑,进屋拿了盆给大舅李云天舀水洗手。
李氏在和李云天说着种麦的事情,并没有发现陈雪如的异样。李氏边给李云天说话,边心里想,自己的大闺女一向是个周到人,咋地今儿等他们从地里回来了也不做饭,本想说说她的,但是当着外人的面总归要给她留面子。
陈雪娇一进门就发现了陈雪如在掉泪,细心的王静好也发现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
“姐,你咋啦?”陈雪娇蹲在雪如身边洗手。
“没……没咋……”陈雪如轻轻的说,目光闪烁。
陈雪如性子绵软,只怕在家里受到了闲气。今儿上房陈老太太、赵氏、蔡氏留在家里做饭,蔡氏不可能给陈雪如气受,那就是陈老太太和赵氏了。
“姐,你到底咋地啦?”陈雪娇急急的问。
陈雪如面对妹妹的关心,眼里的泪极力忍着,不愿意开口。
陈雪娇看了看李云天以及李大壮、李大年两位表哥就在不远处洗手擦脸,知道陈雪如性子嫩,不好意思说,于是和王静好一起把她扯进屋子里。
“姐,你给我说实话,你在家里是不是受了欺负。”陈雪娇目光冰冷。
“雪如姐,到底是咋回事啦,你想急死我们。”一向沉静的静好也急了。
陈雪如咬了咬牙,泪水如决堤一般滚滚落下,又怕陈秀才听见,只得紧紧咬住嘴唇。
过了好一会,她才把事情经过描述一遍。
中午陈雪如去地里送饭回来,看到四婶张氏提前从地里回来了,还带着二蛋、三蛋。
陈雪如因为急着给地里干活的李氏等人送饭,自己的晌午饭没有来得及吃,烙饼的面放在锅屋里也没有收。
张氏进了厨房,东翻翻西看看,把雪如烙饼剩下的白面揪了出来,自己活了面烙了饼,用大房的猪油炒了菜,带着两个儿子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陈雪如进了锅屋吃饭,就发现张氏正吃的满嘴的油。再一看自己放在案板里头的一小袋面没了,猪油也去了半罐子。陈雪如看了看张氏面前的烙饼明白了是咋一回事。
这面是姥姥家给的白面,平时都不舍得吃,这次拿出来招待舅舅,没想到没张氏吃了一半,陈雪如就上前理论。张氏不承认,反而说是陈雪如扯谎,让陈雪如证明面是大房的,陈雪如当然证实不了,张氏就诬赖陈雪如偷上房的面。
陈雪如气的说不出话来。
恰巧这时候,顾思源和黄三郎来家里看陈秀才,陈雪如就没有继续和张氏计较。
顾思源和黄三郎进了北厢房和陈秀才说了两盏茶的功夫。陈雪如把两位公子送了出去,顾思源就拿了一包银子交给她,她不愿意要推了过去。一推一让间遇到了从地里回来的陈雪妙,陈雪妙看到陈雪如和两位公子站在一起,狠狠瞪了她一眼进了院子。
把二位公子送走之后,陈雪如回到了锅屋收拾东西。就见张氏招呼陈雪妙在吃饼,陈雪如就分辨:“四婶,这面是我姥姥家送来的,四婶咋地说我偷了上房的呢。”
不等蔡氏搭腔,陈雪妙朝着陈雪如啐了一口唾沫:“不要脸,你还好意思说,你连人都偷了,哪还有你不敢偷的。”
陈雪如愣住了,打小到大被人当面啐脸还是头一回,在加上陈雪妙说的那话,她更加呆滞了。
偷人?这话都是乡里泼辣的妇人骂架用的词儿,饶是陈雪如养在深闺中,也知道这不是啥好话。
“……你说啥?”陈雪如气的浑身乱颤。
“我就说你不要脸,你偷人。你还不承认,大白天的,你和两位公子在门口推搡,不是偷人是什么?”陈雪妙指着陈雪如轻蔑的冷哼。
张氏就在旁边拍掌大笑:“我看雪如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你娘这下子可省心了,你不声不响的就招惹上了两位贵公子。我说咋地这俩贵公子没事就往咱家登门,原来是看上你了。”
陈雪如到底是女儿家,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当场气的就落了泪,又怕陈秀才听见,不敢高声理论。
“雪妙,我好歹是你堂姐,你平白无故的说我……”陈雪如哭着辩解,“他们是来看爹的。”
陈雪妙听了这话,狠狠推了一把陈雪如,一下子把她推到了案板上,陈雪如手臂刮伤了一块皮。
陈雪娇听了陈雪如的哭诉,兼职气炸了肺。王静好拉开陈雪如的袖子,只见手臂发红了。
“奶和二婶知道不?”陈雪娇问。
“知道。”陈雪如哭的更凶了,“奶和二婶也说我伤风败俗。二婶来劝,二婶反说二婶不懂规矩。”
“还有一点人性没有,这么说我闺女。”不知何时,李氏已经站在了门口。
原来,刚才李氏被蔡氏叫了过去,把事情原本倒了一遍。李氏想找雪如问个清楚,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任凭她在大度,此时也想生吞活剥了张氏、赵氏。
李氏就要去找他们说叨,雪娇跟着,她怕李氏吃亏。刚想去北厢房找张氏,就看到张氏进了锅屋,此时上房的陈老太太正带着赵氏做晚饭,刚巧陈雪妙也在。
陈雪娇头一回看到张氏杀腾腾的风姿。
张氏进了锅屋二话不说先扇了张氏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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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我?”张氏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半脸上又着了一掌。
“我打你,我就打你,你偷了我家的面吃进嘴里长了疖,烂了嘴,说出那样没有心肝的话。我家如儿一个清白姑娘家,是你能说的?”
张氏平时咋咋忽忽,真到了实战场合也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妇人,此时看到李氏一副嗜血的样子,早吓的丢了魂。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你打我,你打我。”
陈老太太、赵氏也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说话。
李氏丢下张氏,走进案板旁,一把抓住立在案板前的陈雪妙,左右开弓扇了两巴掌,把陈雪妙打的趔趄,眼冒金星。
“我这一巴掌叫你知道啥叫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李氏冷着脸,吹着巴掌,“雪如是你堂姐,你对她只有听从的份,断没有辱骂的道理。连你爹娘都要对大房礼敬有加,你一个晚辈却屡次对我们大房说出不好听的话来,难道你娘教给你的规矩,就是让你辱骂堂姐顶撞长辈。”
不愧是跟着陈秀才过了那么多年,李氏的话说的颇有艺术感。毕竟和一个晚辈争论自家闺女是否偷人是件不光彩的事情,李氏巧妙的说成了陈雪妙辱骂堂姐顶撞大房。
陈雪如捂着脸颊,不相信李氏会打她,愤怒的瞪着李氏。
“哎哟,大嫂子,咋进屋一句话不说就打人啦……”坐在灶门前烧火的赵氏反应过来,心疼的开口。
李氏没有说话,一个健步走到灶门口,一把抓住赵氏的头发,左右开弓又是两巴掌下来。
赵氏呆了,陈老太太更是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面都掉在了地上。
“你还好意思说是雪妙的娘,养出这么不知道规矩的闺女我都替你害臊。那些辱骂的话谁教的?雪妙那么小,指不定就是你这个当娘的教的,我今儿打你是代替爹娘打你的,省的你把一个好好的姑娘教坏了。”李氏指着赵氏训斥。
锅屋里人人都心知肚明,李氏为何打他们。
看到李氏当着陈老太太的面打了雪妙揍了赵氏,张氏悄悄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哭了。
“老大媳妇,你这是干啥,我还没有死绝哪,你当着我的面就打人。”陈老太太最先明白过来,出声指责李氏。
“奶,您年纪大了,有些事情顾不过来。四婶今儿偷了我家的面,要是不管教就能偷别人的东西,雪妙姐今儿辱骂堂姐顶撞我娘,要是不教训日后她就能辱骂奶顶撞爷,二婶教雪妙姐说不好的话,要是不加以训斥日后就能教雪妙姐杀人。奶正是该享清福的时候,还要为这些事操心,我娘这是替你解决麻烦呢。”陈雪娇心里存着一股快意,给陈老太太掰扯道理。
赵氏捂着脸哭了起来,陈雪妙也大哭了起来。
李云天听到锅屋的动静,虽然这是陈家内院的事情他不好插手,可是又怕妹子吃亏,站在锅屋门口听动静。
陈雪如、陈齐安、王静好、陈齐平也涌进了锅屋,给李氏壮势。
陈齐安铁青着脸,他已经听静好把事情描述了一遍,也认为李氏打的好。
“……你个丫头片子,你口口声声说雪妙顶撞雪如,不尊着你娘,你咋顶撞我了。”陈老太太拍着掌有了撒泼的迹象。
陈雪妙看陈老太太为自己撑腰,被李氏打落的胆子又肥了,跳着脚朝李氏冲去:“你打我,你打我。”
陈雪娇和王静好上去一左一右拽住了。
“雪如她……”陈雪妙刚想说“偷人”俩字,陈雪娇已经从锅灶下捞出来一块红木炭:“你在嚎,我塞你嘴里。”
陈雪妙闭了嘴,赵氏吃惊的看着雪娇。
“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陈雪娇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走到赵氏身边低语,“上次在清风庄,我看到雪姚姐姐被丁府的马车接走了,对了,丁大爷当时也在马车里。”
赵氏听了这话吓得哆嗦。虽然雪姚给她来信说腊月回家绣嫁衣,从家里抬进丁府当良妾,可要是被丁府老太太知道她成亲之前私会丁府大爷,只怕在受宠也会落了下乘。
陈雪娇目光发着寒光,意思是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怕。赵氏收了哭声,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大嫂教训的是。”
耻辱啊,赵氏的心在滴血。
雪妙还想说什么,被赵氏呵斥:“雪妙还不像雪如姐赔不是,以后可不能没大没小的。”
雪妙是否赔不是无所谓,重要的是赵氏的态度,这就表明李氏打雪妙是有理的,日后走出去也好说话。
张氏看到赵氏竟然灰溜溜的朝李氏赔不是了,就想开溜,被陈雪娇一眼逮住了,狠狠的看着她说:“呆会爷来了,我给他说你偷了我家的面。”
张氏怕陈老爷子更甚于陈老太太,只得浑身打了哆嗦,慢吞吞的给李氏赔了不是。
陈老太太气的要背过气,看到李云天的身影在锅屋门口一晃,把要说的话全部咽了进去。她怕李氏的娘家人闹事,这样她的脸就丢尽了,陈老太太不怕在陈家内院里丢面子,不代表她不怕在外人面前丢面子。
这时候陈老爷子带着男劳力从地里回来了,看到陈老太太没有做好饭,阴沉了脸,倒也没有注意锅屋里诡异的气氛,和李云天寒暄了几句去了上房。
李氏看到惩戒差不多了,于是丢下一句话:“在有的没的往外倒,嘴上不把门,就不要怕我撕了你们的嘴。”
陈雪娇、陈雪如几个孩子簇拥着李氏进了北厢房。
李氏少不得要安慰陈雪如一番,自己以前太老实 ,导致雪如的性子也像她,这不,她不在家才多大会,就闹了这一出。
晚上趁着吃饭的空当,陈雪娇就给李氏提议:“……娘,我看咱们不如单独盖个锅屋做饭。”
陈雪如、陈齐安、陈齐平、王静好一致点头。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云天说话了:“我看行,分开做饭肃静。盖锅屋也废不了多长时间,我看就明儿,半上午能把剩下的地撒完麦种。我带着大壮、大年、齐安拉土拉石头,又有现成的车,在请几个邻居搭把手,一下午也就干完了。”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
就在北厢房的一角,靠近菜园子的地方划了一小片地方盖锅屋。
第二天种完了麦,李云天马不停蹄的用马车一趟趟的往家里拉土拉石头。村正知道大房要盖锅屋,亲自从村子里请了几个壮劳力帮着搬石头、打地基。陈老爷子隐约听到了雪如受气的事儿,也支持大房把锅屋分开,当天早早从地里回来,带着陈子富帮着支锅灶。
因为锅屋面积小,不像盖房子那么复杂,只是砌墙,铺地,支锅,加上人多力量大,一下午的时间就干完了。
晚上,李氏带着孩子们亲自在新落成的锅屋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招待出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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