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桑为柔姐儿擦掉眼泪,轻声说道:“若这鱼真的太难吃,那便不吃了罢。”说着,就要夺夏柔手中的烤鱼。
夏柔连忙将烤鱼放到身后:“谁说难吃了!”
夏湘哭笑不得,终于有些体谅苏姨娘对柔姐儿的担忧了。这丫头,若遇到个心怀不轨的,必然会稀里糊涂被骗。
“夏柔你出去。”夏湘忍无可忍。
“啊?”夏柔举着烤鱼,可怜兮兮望向夏湘:“又让我出去?”
夏湘没说话,狠狠瞪着夏柔。夏柔少见夏湘这般严厉的样子,心里十分忐忑,老老实实拎着烤鱼出了房间。
她将门虚掩上,一边吃烤鱼,一边听房里的动静。
夏湘知道夏柔并未走远,无奈摇了摇头,对柳桑说:“你若有什么怨恨,冲我来便是。我妹妹还小,少不更事,你别在她身上动心思。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当真动了我妹妹,我夏湘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你不得好死。”
夏柔的烤鱼“啪”一声落到门口地上,激起一层灰尘。
柳桑揉揉额角,苦笑道:“这条也掉了么?这下没得吃了,若还想吃,过会儿我烤好了让人送到你房里。”
显然,这话是说与夏柔听的。
夏柔站在门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应了声:“嗯。”
这像什么话?夏湘恨不得一棒子把柳桑打晕扔回京都神鹰卫,再一棒子把柔姐儿打晕扔回京都夏府去。
“柔姐儿,你别在门口站着!去东厢找周先生习字去!”夏湘的声音有些严厉,可夏柔却踟躇着依然站在门口。
柳桑又摇了摇头:“柔儿听话,你长姐不会对我如何,过会儿我再给你烤鱼吃,乖乖去东厢等着,听话。”
片刻后,夏湘听到柔姐儿又弱弱应了声:“嗯。”
随后,夏湘听到柔姐儿的脚步声,似乎是朝着东厢走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素来听话乖顺的柔姐儿怎么忽然不再听自己的话,反而对这个柳桑言听计从?这个柳桑到底对柔姐儿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夏湘上上下下将柳桑打量了一遍,心里有些慌乱。
怎么看,都只有一种可能。
柔姐儿对柳桑似乎……动了心思,可这丫头或许自己还闹不懂这种心绪。
不行,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夏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夏柔跟柳桑,绝对不可以!柳桑是桑国的细作,夏柔是自己的妹妹,她怎么也不会将自己的妹妹送到一个他国细作的手中。
戴言,戴言,戴言……我该怎么办?夏湘苦恼得很。
“柳桑,你实话告诉我,你对柔姐儿……是什么心思?”夏湘有些累,坐到旁边的红木椅上,轻轻捶了捶腿。
柳桑沉默片刻后,抬起头。
“我喜欢她。”
夏湘蹭的一下站起身:“你无耻!不要脸!”
“戴言可以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戴言,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柔儿?”柳桑微笑,目光却很坚定:“我柳桑坦荡,喜欢便是喜欢,不怕说与你听,难不成我藏着掖着就是要脸,就不无耻了?”
“你……你怎么可以喜欢柔姐儿?不说你大她几岁,单说你的身份和柔姐儿的身份,你们便走不到一块儿去。”夏湘的声音越来越低,越发没了底气。
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劝有情人分开着实不是什么开心事。
夏湘也怀疑过,柳桑的话是真是假,是否有什么别的目地。可方才柔姐儿掉眼泪时,柳桑紧张的样子夏湘一看便知,柳桑是用了心的。更何况,柳桑一个细作,实在没必要跟柔姐儿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与他百害无一利。
越是想的明白,夏湘越是害怕。
“大小姐放心,我既然喜欢她,便不会让她跟我过这种居无定所,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些回忆罢。”柳桑弯起嘴角,笑容甜蜜中裹着一丝苦涩。
夏湘看在眼里,不大舒服。
“你明白便好,”夏湘舒了口气:“你的回忆只怕够多了,无论如何,明日我都会派人将柔姐儿送回夏府。我希望,日后你们二人不要再见面。”
柳桑神色闪过一丝落寞,随后便笑了,抬手揉了下左边眉峰的位置:“虽然有些难过,却也只能如此。”
他打了个哈欠,依然一副慵懒的样子,朝门外走去。
夏湘忽然觉得自己棒打鸳鸯,似乎做错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思想里存着自由恋爱的念头。她认为,连父母都不该过多干涉子女的恋爱,何况自己这个姐姐呢。
“戴言,戴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夏湘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仰头将一杯凉茶喝的干干净净。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冷得很,这一杯凉茶下了肚,夏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转身推开身后的窗子,冷风携着雪花透窗而入,直接打在夏湘额头上,让她猛然清醒了许多。
自己是怎么了,难不成来到晏国太久,脑子也不灵光了?
若柔姐儿觉着柳桑好,若柔姐儿没了柳桑便闷闷不乐,自己怎么可以拆散他们?若柔姐儿对柳桑没什么心思,柳桑只是一头热,那也不用再管这劳什子事了。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犯了难?
自己分明是个疯子,自打穿越过来,自己便是个小疯子,如今怎么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全没了往日的洒脱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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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好。
她蓦地站起身,披好斗篷出了门,径直朝东厢走去。
外面风雪依旧,雪花若柳絮一般,扑在地上,踩上去软软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夏湘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东厢门口,撩起夹竹棉帘,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她跺跺脚,钻进房门。
柔姐儿真的听了她的话,在跟周先生习字。
看那样子,皱着小眉头,嘟着小嘴儿,一副正经八百做学问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周先生正站在柔姐儿身后不住摇头,只差没将“朽木不可雕也”几个字说出口了。
“这样认真,可学会什么高深的学问了?”夏湘笑盈盈走过去。
柔姐儿抬头,看到夏湘笑容满面的样子,猜到长姐估计是消气了,连忙跑过去拉住夏湘的手:“周先生说我学不得高深的学问,只能写几个大字罢了。姐姐,你……可消气了?”
“本也不该生气,是长姐的错。”夏湘拉过夏柔的手,转头对周玉年说:“先生,我有事同柔姐儿商量,这大字,咱们改日再练罢。”
周玉年连连点头:“不急不急,姑娘家练什么字啊,多学学女红才是正经。”
说完,周玉年又瞟了眼夏柔写的那几个歪歪曲曲的鬼画符,不住摇头,心里盼着夏柔再也别来央求自己教她习字了。
夏湘帮夏柔穿好衣裳,披好斗篷,戴好帽子,这才拉着她一同回了正房。
回正房的路上,二人遇到了柳桑,柳桑微垂着头,没有去看柔姐儿和夏湘。夏湘拉着柔姐儿匆匆而过,余光瞥见柔姐儿望向柳桑时担心的眼神。
夏湘越发担心起来,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回到夏湘的厢房,柔姐儿连斗篷都忘了褪下便跑到床边,试图望向窗外。
然结了冰上了霜的明瓦让视线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可柔姐儿还是站在那里,重重叹了口气,没有离开。好像真的能看见窗外的柳桑似的。
夏湘摇了摇头,轻声唤道:“过来烤烤火。”
“哦。”夏柔回过神,脱了斗篷走到火盆旁边的小马扎上,搓了搓通红的小手,表情有些落寞。
“柔姐儿,你跟柳桑……”
“只是朋友,他跟长姐一样,有一手好厨艺,这些日子常给我做些吃的,便跟他熟识了。他给我做吃的也是因着那日夜里没有跟我说明男子的身份,那日夜里他没说明身份也只是为了寻个暖和地方睡一夜,并没有对我做什么。那晚我要脱衣服都被他拦下了,他不是坏人。”
夏柔慌张,有些语无伦次,可夏湘听的明明白白,这丫头每一句都在护着柳桑呢。
这丫头是动了心思罢?
“柔姐儿,明日我命人送你回夏府。”夏湘将手悬在火盆上方,朝柔姐儿微微笑着。
对于长姐的安排,夏柔早有所料,可心里依然有些难过。她垂着头,又搓了搓手,眼睛微微发红。
“回夏府,便再见不到柳桑了罢?”
夏柔喃喃自语,眼泪便滚滚而落。她似乎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擦掉眼泪,模样有些慌张。
夏湘一把抓住夏柔的手,盯着夏柔的眼睛,认真问道:“你对柳桑到底……”
夏柔一味摇头,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是不是对你……?”夏湘还是有所担忧。
“长姐!”夏柔不再摇头,擦擦眼泪又继续为柳桑解释:“他真的是个好人,从没对我做过不好的事。只是,只是一想到回了夏府就见不到他了,心里便有些难过。”
夏湘撇撇嘴:“见不到我的时候,怎不见你哭成这副模样?”
“不一样。”夏柔哽咽着,一脸委屈。
“怎么不一样?难不成,你还想着嫁给柳桑来着?”夏湘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想,柔姐儿竟沉默了,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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