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湘对夏安倒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觉着,自己是个穿越来的,占着大小姐的身体,却要谋杀大小姐的父亲,多少有些不地道。
戴言盯着夏湘打量许久,瞧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轻声问道:“什么叫夏湘的父亲?难道你不是夏湘?”
“胡说!”夏湘看了戴言一眼,便望向别处了:“我不是夏湘难道你是夏湘?信口胡言。”
戴言两世为人,怎么会不懂得察言观色?
“你是不是夏湘不重要,只要你是我认识的夏湘就好。我管你是哪里来的,又管你是不是这夏府的大小姐。只要你还是你,我便还是我。”戴言说着绕口令一样的话,夏湘却听懂了。
只要夏湘还是夏湘,戴言就还是那个守着她的戴言。
“咳咳……”夏湘有些不大好意思,垂着头装模作样说道:“嗯,识时务为俊杰,跟着本小姐,自有你吃香喝辣的日子!”
这一说,戴言也跟着咳嗽了起来。
“说正经的,杜鹃找你什么事?”夏湘将话题拉了回来。
戴言苦着脸摇摇头:“什么事也没有,她是专程来占我便宜的,这年头儿,长得太英俊果然不是好事。”
“呸!”夏湘吐了一口:“看来,你是瞧上那丫头,准备跟赵姨娘联手来对付我了!”
“刚你去瞧了老太爷,他老人家可还好?”戴言一边帮夏湘收拾屋子一边问。
夏湘点点头:“挺好,身子骨越发康健了,比之从前,精神头儿也更足了。”说着,又转过头问戴言:“庄上那边可派人去……”
“派了个小子去传话儿了,说你今夜在府上住。若不找个妥当的人知会一声,恐怕许婶儿要急出病来了!”戴言将屋子收拾妥当,这才拍拍夏湘的头:“我去耳房歇着,你有什么事便叫我,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儿歇着。”
夏湘点头应是。
翌日一早,雨霁天青。
一道彩虹横在天上。夏湘用过早饭,跟老太爷闲话了一阵子,便起身同老太爷和父亲告辞了。
祖父和父亲自是不舍,却也晓得要趁着天亮赶路的道理,没有多做挽留。
二人乘着马车朝庄上去了,碧空如洗,暖风和煦。正值夏末秋初,天气少了几分燥热,多了几丝爽朗。
夏湘撩起帘子与戴言闲话:“李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安插的眼线可还妥当?”
戴言蹙起眉头:“她要来庄上……”
“她来?她来做什么?”夏湘如临大敌,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怕是要打探打探,看需不需要斩草除根,将咱们一网打尽。看现在是不是最好的时机将咱们铲除罢。”戴言赶车,无暇回头,可笑意却尽在话语中:“咱们总归是要先她一步动起来,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你别怕。”
“谁说我怕了?”夏湘抱膝坐在车厢里,望着道路两侧的花树稻田,心头的焦躁恐惧渐渐淡去。
回到庄上,乳娘拉着夏湘好一番责备。
“……竟就偷偷跑去京都了,不声不响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再说,便是不告诉我,也多带几个人啊,就带着个小子,像什么话?老太爷可说你了?”乳娘似乎一夜都没睡好,一双眼白兔似的,红彤彤尽是红血丝。
夏湘点点头,有些委屈地应道:“说了,好一番数落。”
乳娘本还想多说几句,可瞧着夏湘的委屈模样儿,顿时狠不下心来,缄口不言了。
不想,夏湘忽然笑了起来:“……反正祖父因着戴言的事数落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湘儿早习惯了……”
乳娘摇摇头,不知该哭该笑,该恼该忧。
临近中秋时,将军府那边儿终于有了动静。李夫人打算来庄上游玩,夏湘同戴言商量:“……她此番来我庄上,到底是为什么?我想,咱们总要做做准备,以防她来个杀人灭口,放火烧山。”
戴言笑了:“换了别人或许不敢,可若是李夫人,恐怕还真有这可能。那女人是个疯子,杀人放火在她那儿算不得什么。”
夏湘望向戴言的目光有些怜悯,心道:难为你活到现在。
“不过……也不用胆战心惊的,到时见招拆招就是。”戴言拍拍夏湘的头,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护你周全。”
夏湘点点头,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主意:“等她来了,我从她身上顺点儿什么东西,到时出了事,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戴言自然明白,夏湘是打算借着顺来的东西做物证,揭发李夫人。
“用得上你?我自会安排……”戴言万不愿夏湘去冒这个险。
夏湘没有辩驳,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自己来做。一来,自己一个姑娘家,便于接近李夫人,二来,自己依着御水术,总能寻到合适的机会。
夜里,乳娘问夏湘:“怎么脸色不大好看?”
夏湘抿嘴一笑:“乳娘,过几日那将军府的李夫人怕是要来咱们庄上,您警醒着些,也嘱咐咱庄上人小心谨慎些,别得罪了这长公主。”
“什么?”乳娘一惊,险些被针扎了手:“她来做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时隔这么久,还要找咱们来算账不成?”
夏湘将几缕发丝挽到耳后,拍拍缃裙,站起身走到乳娘身边:“您莫慌,周二在将军府安了眼线,所以……她要来,我自然知道。至于她来做什么,还未可知。总之,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她若胡搅蛮缠,真要来个赶尽杀绝,我也断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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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娘讶异:“周二?在将军府安插眼线?”说话间,乳娘眼睛是越瞪越大,到底还是站起身,张皇失措道:“若被人抓住可怎么办?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就敢去招惹将军府?”
夏湘正要解释,乳娘又忽然问道:“赶尽杀绝?为了什么就要赶尽杀绝?难不成就为了慈恩寺里一番言语冲撞?”
夏湘自然不会告诉乳娘,这其中最主要的纠葛在于戴言,因为戴言是戴尚将军的私生子,所以李夫人才可能会痛下杀手。
“言语冲撞就算一幢大罪了!毕竟,李夫人是名正言顺的一品诰命,又是当朝长公主殿下。”夏湘拉着乳娘的手坐下,劝慰道:“不过……咱们自有咱们的筹码,您放心就是。”
怎么可能放心?
“湘儿,你有事瞒我?你的筹码是什么?你一个开馆子的,能有什么筹码?”乳娘都要急哭了。
夏湘轻轻一笑,心道,自己的筹码可多着呢。例如,大皇子,又例如,自己的师父杜苍,还有……自己本身就是筹码。夏湘对自己信任得很。
“乳娘,您知道我拜了个师父罢?”夏湘思来想去,为了安乳娘的心,还是交代交代杜苍的身份为好。
“师父?我晓得那人,也听说过。只是……我当你跟客人闹着玩儿,哄着那老头儿开心才喊他师父的。我见那老头儿跟杜二爷走的倒是近,也不知是杜府的什么人,难道是管家?”乳娘这一番话若被杜苍听了去,非气死不可。一口一个老头儿的,也太不尊重了。
夏湘乐了:“我那师父,叫杜苍。你可听说过咱们晏国的御水师?杜老……”
“啊?”乳娘顿时面如菜色,想站起来却发觉脚软,只好坐在那里,挺直了身子,声音颤抖着问:“当真?你可别是被人给忽悠了……”说完,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能不能,若是骗子,杜二爷总不会跟着一起骗。我说那杜二爷怎么对那老头儿……不不,是苍老,对苍老那般尊敬……原来竟是……这……这可了不得!”
“没什么了不得的,”夏湘拍拍乳娘的手,笑得从容:“湘儿虽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也并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可湘儿打心眼儿里觉着自己面对任何人,都不用俯首帖耳,不用妄自菲薄,也从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叫什么话?御水师可不同凡人。”乳娘有些害怕,四下里瞧了瞧,见屋子里没有旁人,才放下心来:“日后可别再说这样的浑话。”
夏湘又笑了:“这叫什么浑话?”心里却想,自己也算个御水师了,怎么就不同凡人了。当然,她不会同乳娘提起这事,作为一个不会半点儿功夫的御水师,还是低调点儿的好:“不单单是湘儿,便是乳娘,也不比任何人卑微。”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可别再说了,被旁人听了去可不得了。不说御水师,就说当今天子,难不成咱们在天子面前也要这般硬气?那岂不是找死?”乳娘将声音压的极低,隐隐有些颤抖:“往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了,省着惹来杀身之祸。”
夏湘拿过乳娘手边的绣花绷子,不以为意:“若面对天子,自然是该下跪下跪,该磕头磕头。可心里,定不能把自己当成奴才才是。再说,将来总有一天……”
说到这里,夏湘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怕吓死乳娘。她想着,将来总有一天,可以不跪任何人,可以挺直了腰板儿站在任何人面前,微笑以对,坦然从容……毕竟,自己是个现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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