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卷起大片白雾,掩住头顶的苍穹,风声在空荡荡的荒漠中显得格外悲凉,仿佛失去亲人的孩子在哀嚎。
一个单薄身影被裹挟进雾里,行走在天际边,远远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白洛戴着防毒面罩艰难前行,她眼前什么都没有,只能隐约看见近处某个城市建筑的遗迹轮廓,像只怪物趴伏在白洛跟前。
“一区成员赵山泉大脑信号现未感应,请各区成员……”
“喂,是白洛,白小姐吗?”
“哈哈哈哈哈哈,别来无恙啊~”
耳边回荡的机械音突然又变为那个少年疯癫的笑声,几乎要将她从理智边缘扯入失智的深渊中。
少年端坐在屏幕前,看着几乎快窒息的白洛和一旁的两人笑得更加癫狂。
“孩子,是你吗?”
“……”
两人同时沉默,白洛突然感觉那人明显呼吸一滞,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如释重负般畅快地大口喘气。
她的心源接口在那一瞬间迅速断开连接,骤然的痛感蔓延至整颗心脏,与百年前亲眼目睹那个孩子死亡的记忆重合。
“是我,不过您可能早忘记我了。”
声音十足的冷,像把白洛扔进冰湖里,让她的心脏愈发疼痛。大段的记忆片段一齐涌入脑中,将她的大脑涨到快爆炸。
“孩子…我们对不起……”
一句话还未说完,她早已疼昏过去。
整个身体被拥进雾里,远远只能看见枯木顺着地平线滚动。
狂风呼啸,在地上刨出几道抓痕,顺带将碎石嵌入地中。
何青看着屏幕上孤零零的白洛一句话也说不出,摸着脖子上的疤痕轻叹一口气,眼中似乎多了些无端的情绪。
他将手里那根香烟扔进垃圾桶里,嘴里顺着吐出一缕清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门边。
下午9:45,赵山泉在旧庇护所找到了曾经父亲用来迁移的那台机械动力源机器。
那台机器高两米,长一米。表面嵌着各式各样的齿轮零件,靠几根钢条带着运动,正轰隆隆的往外冒白气。
白气飘到角落染湿了那个落满灰尘的鞋盒,盒盖上用黑笔写了几句话,但全被灰尘遮住了,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刻意描重些的“爱”字。
赵山泉拂开表面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拿开盒盖。
一摞摞发黄的照片映入眼帘,带着些老旧物件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像许久未见的老友讲起往事。
第一张照片是一对青年男女的合照,少年穿着格子衫,梳着大背头,垂眸望向身旁的少女,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意。
少女的金发披散在肩上,一边挽着少年的手,一边对准镜头摆出剪刀手,笑得像阳光下最挺拔的那株向日葵。
背面用中文写着两句话,但被几滴泪晕开了,有些模糊不清:
“文临,如果有天世界毁灭,我们还能相爱吗?”
“能的,一定能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不顾一切奔去你那方。”
第二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少年留起胡子,少女挽起长发,两人中间多了个小婴儿。
三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任凭阳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撒在身上,少女笑着望向镜头,少年则笑着看向少女和婴儿。
背面也有几句话,是用红笔写的,一行极娟秀的小字:
“今天山泉满月了,带他来公园看看。”
“以后穷也好,富也罢,只要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安健康。”
第三张照片就只有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和长到餐桌旁的男孩,男人抱着少女曾经的黑白照,眼中闪烁着莹莹泪光。
那张照片被揉搓了很多次,浅白折痕上印着脏兮兮的指纹。背面只有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妮娜,我越来越糊涂了,如果有天真的会完全忘记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几张照片看完,他早已泪眼婆娑,眼泪滴在照片上,放大了少女开怀大笑的脸。
还有几滴眼泪落在被照片压住的白桦树皮本上,浸湿了刻出来的那句话,像岁月写的诗。
“玫瑰恰逢雨露,天使抖落晨曦,我独行在无人路上,突然望见你,仿佛微尘拂于光中,寻到自己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