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沈渊一行方出现在雪峰之上，原本大开的山洞早已被几人填平，即便有血影门的人想来查探也难以再找到线索。

    “我会将事情推到你们和浩然书院头上。眼下还要你们帮我个忙。”赵怀民看了看身旁妻子，片刻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几位本可以复活的高手无一幸免，随行门人也全部覆灭，我们两人要是这样回去恐怕……”

    “安心去吧……”沈渊闻言顿时古怪一笑，旋即枪剑并用，不过片刻之间，原本还生龙活虎的赵怀民便被剑气枪芒透体而过，其中更不乏只差毫厘便足以致命又或是毁去修为的重伤。若是放在寻常俗世高手身上，只怕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只是轮到他妻子时，沈渊却犹豫起来，始终下不去手。

    倒并非他怜香惜玉，只是同为男人，他绝对可以预料到自己对她动手时赵怀民心中会是何等痛苦。不经意间撇过柳婧依，本就心头犹豫的沈渊更是迟迟无法下手。站在一旁的柳婧依同样错开目光看向别处。好在苗月虽然眉头紧皱，但无奈之下还是替他们圆了这个苦肉计。

    “除了洞内那些人外，他们刚才合力形成的漩涡其实是血影门的腾挪秘法，只要有人接应便足以让他们通过秘法挪移到数十里之外。足以支撑四人逃离的必定是一名高手，只不过现在看来已经被除去了。”片刻调息之后，脸色苍白的赵怀民这才脸色凝重的开口，“今夜我们可谓损失惨重，你们必然会遭到报复。”

    “我明白，倒是你们，就算回去也必定引起血影门怀疑，倒不如就此跟我们回浩然书院。”苗月有些担忧的看向赵怀民夫妇。

    “我们有我们的追求与计划，同样也有我们的后台。更何况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还远不到把我们当成弃子的地步。”赵怀民对此倒是并不担心，更毫不遮掩的提及自己并非势单力薄。

    “前来接应他们的高手就是死在你背后的势力手中？”似是察觉到异样，全程只是默默陪伴在沈渊身旁的柳婧依看向北面群山，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柳家秘传的养神之术果然厉害！”赵怀民略微一愣，顺着她目光一瞥之后便坦然说道，“的确是他们出手，根据预测，前来接应他们的人应该在结丹之上，并非我们能够应付的。”

    “看起来你背后的另一方势力也并不简单，只要他们愿意，血影门怕是顷刻便会荡然无存。”柳婧依破有深意的开口，看向赵怀民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世间很多势力只是棋子，若要对付执子之人只能徐徐图之。至少我们短时间内不可能是敌人。”察觉柳婧依神色变化，赵怀民含糊的说道，对于背后势力却只字不提。说罢，道了一声告辞两人便相互搀扶着缓缓下山。

    “苗姑娘，我和他去别处看看，如今天色已亮，想必血影门和巫族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们，不如你先回去吧，我们晚一些时候回去找你。”望向步履蹒跚的两人，原本警惕的柳婧依却又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我们送送他们吧……”看着苗月点头离开，柳婧依这才复杂的看向蹒跚远去的赵怀民夫妇，片刻后拉起沈渊腾空而起，隐蔽的跟在两人身后。

    “妍儿，你说我们算不算又欠他们一个人情？”在妻子搀扶下缓缓前行，赵怀民脸上却不见半分痛苦，反倒看着此刻坚韧的妻子不由露出笑意，“还是这样的你更让人着迷……”

    “等这一切结束，赵家与我们李府的血仇也该报了。到那时，你别忘了陪我隐姓埋名，找一片深山做平淡夫妻。”碰上赵怀民有些沉醉的目光，脸色苍白的李妍儿亦不由眉目含笑，温柔的在他耳畔呢喃。

    一路跟随两人，直到远远看着血影门前来搜寻的弟子将他们小心抬走，暗处的沈渊二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你看他们，就算送入虎口都相伴而行。”目送两人远去，柳婧依感慨之余更是羡慕的开口。扭头看向沈渊时却骤然化作一脸埋怨:“不像某些人，无情无义……”

    “不错，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你就应该杀了他。要是下不了手的话，我很乐意帮忙。”就在无言以对的沈渊一副知错的表情想要讨好她时，不远处却见一名儒服男子有些懒散的倚在一颗被积雪覆盖的树下。若非他刻意开口，两人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那是我的事！”就在沈渊好奇的打量他时，柳婧依却无故惊慌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沈渊拉到身后，错身之际更是不停的向沈渊递眼色示意他快点离开。

    “咦？你能说他，难道我还说不得了？不过，他看起来根本舍不得你啊！”见到柳婧依的举动，儒服男子故作诧异的抱怨，话中调侃不言而喻。

    “就是你杀了血影门前来接应的人？”见沈渊在身后不明所以的一动不动，柳婧依索性直接开口。

    “柳家传下来秘术的确烦人……”儒服男子也不辩驳，只是苦恼的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同情的看向沈渊，“你摊上这么个媳妇，以后怕是只要跟其他女人多待几刻都瞒不过她，想背着她做点什么怕是难如登天咯。不过她也算是人间绝色，不碰别人你倒也并不吃亏。”

    “……”

    听到他如此调侃，戒备的柳婧依也不禁微微一愣，沈渊更是满头雾水，只是在他调侃过后不经意间看向身前背影，片刻后不自觉的脸颊微烫。

    “你也这么觉得？”察觉沈渊异样，男子更是拱火一般的开口，顿时让柳婧依眉头微皱，眼神凌厉的微微侧身看了沈渊一眼，冷冽眼神让他马上心虚了起来。

    “啧啧……现在就开始怕媳妇可不是好事。念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人，我跟沈良也曾算是故交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吧。”儒服男子见状再度打趣道，说话间随手甩出一个木盒。

    柳婧依伸手去接，却被木盒之上的无形气劲震开，猝不及防倒进沈渊怀中，原本带着无形气劲的木盒也被沈渊轻松接下。

    “放心，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在你身上吃亏。要是想害你们，随手一击你们也未必扛得住。”木盒被沈渊接下后，儒服男子这才再度玩味的看了看两人，随后不慌不忙的走远了。

    “你放开……”儒服男子走远后，柳婧依见沈渊迟迟不愿意松手让自己站起身来不禁埋怨，显然将刚才被调侃的气撒到了他身上。

    “他说的果然没错……”不敢火上浇油的沈渊看了看手中木盒，玩笑的嘀咕着。被柳婧依一番鄙夷过后才问起她怎么会一眼看出儒服男子就是昨夜动手阻拦之人。

    “他不是说了吗？我靠的是柳家秘传的探察之术。”柳婧依没好气的开口，片刻后一把夺下他手中木盒，走远几步才若无其事的将其打开，见到其中只是一卷老旧的帛书之后才嘀咕了一声小气，旋即不以为意的将木盒丢还了回去。

    “他根本没必要在这里面做什么手脚。”看到柳婧依故意表现出的贪心，沈渊不免微微一笑，而后不顾她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将她搂进怀里，取出帛书和她一同看了起来。

    “五气凝神之法？你跟他很熟？”帛书展开，只是看到当先四个古字，柳婧依便诧异的看向沈渊，原本只是佯怒的脸色顿时多了几分气愤。

    若两人果真很熟，她刚才的举动岂不是要让两人暗自笑掉大牙？

    “并不熟……”沈渊在看过帛书之后也满脸疑惑。虽然他一直在俗世之中，却也在传说故事里听过这五气凝神之术。在无数传说中，这可是古老修行者们梦寐以求的修炼神魂感知之术。虽然在如今修炼体系中它的地位并不再如从前那般超然，但在无数人眼里也是足以媲美各派掌教独门法诀的存在。

    对于意图遵循古老修行之法悟道演道的沈渊而言，这更是天降机缘，毕竟他的修行境界几乎全靠体悟天地之道，根本难以像其他修行人一般只需沉淀真元凭借丹药机缘便能突破。对他而言，神魂越强感知越敏锐，对天地万物的体悟也可以更加事半功倍。哪怕是寻常修行人得到此术并且勤修不辍也将获益良多，毕竟丹成之后若要更上一层没有足够的体悟也难以做到。

    “这是他送给你的，你自己慢慢看吧。”柳婧依只是看了几眼后便强忍着好奇挪开目光。

    “别闹……两个人学起来总比我一个人快。”

    不等她挣脱沈渊，便又被他将帛书凑在眼前。两人在雪地中依偎着看过帛书之后，直到正午才重新换上兵主祠弟子的服饰朝浩然书院行去。

    “你把这帛书给他，就不怕为自己培养出一个对手吗？”两人离去后，云端才有一道带着担忧的声音自虚空响起。

    “此术对于能坚持以武演道的他而言才真正具有价值。自远古那一次斩断天地关联让人间独立以来，之后几次劫难再也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是我们一直的遗憾，也许他的出现可以带来转机。能够有毅力凭借人间武学走上修行之路，这样的人纵然以后可能是我们的敌人，但也绝不可能做另外两方的盟友。也许唯有这样的人才能不为局势所困，走出我们一直想走而无能为力的那一步。”另一道声音无悲无喜，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但愿吧……血影门那群跳梁小丑们的报复，只怕很快也要找上他们了。”

    “若是这都对付不了，那便算我眼拙吧……”

    随着话音逐渐散去，谁也不曾察觉明朗的空中曾有人对话，亦无人发现空中有两道目光似乎无时无刻不俯视着苍生。

    从天际往下看去，定北城北，原本一片白茫茫的平原深处点点黑色越来越明显，一座不起眼的漆黑山丘竟逐渐冲破积雪覆盖，如同春笋一般缓缓拔地而起，带着方圆数十里的黄土也渐渐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