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源数硬币
两天后的夜里,南区宿舍405室。
云烁一手拿着黑水泽的入职信,一手拿着今天从顾恒那儿坑蒙拐骗来的奶茶坐在位置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
“傻啦?”顾恒刚好从外边取完入职信回来,伸手在云烁面前挥了挥。
“别闹。”云烁把顾恒的手拍开,“你说,我们以后能在天渊之海闯出些名堂来吗?”
“怎么,临走前文青病又犯了?”顾恒从云烁的书桌上顺了一罐快乐水,溜回自己位子上。
“小烁你应该会混得不错吧,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随时就能踏上第四阶梯了吧。而且你修的双学位,后续进阶之路几乎水到渠成,以后可就指望你罩着我啦。
“我自己就一贯无所谓的啦,你别看我这几年挺拼的,我只是想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按月领领薪水摸摸鱼,找个比较舒坦的观众席。接着就等看我家老爷子什么时候被学院踢出去。”
云烁转过身来,趴在椅子上,“你倒是看得开,就没想过你家老爷子倒台之后的事?”
“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我不是还能去投靠你嘛,你们家书局还缺打杂的么。”顾恒嬉皮笑脸地说。
云烁看着眼前的死党,这家伙一面说着无所谓之类的话,一面又做到了全校少有的双a级毕业评定,学校里的同学都说这家伙很装。云烁却知道,他就是这么活着的,他有天赋也有能力,但没有特别野心,也没有多么向往的生活。
除了对他父亲的厌恶和莫名其妙的正义感,他缺少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芯,所以活成了现在这副让人觉得贱兮兮的样子。
其实自己这个摸鱼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是平时没他那么贱气,嗯,肯定没有。
云烁没再多说什么,举了举手里的奶茶:“敬成为历史的毕业包分配。”
顾恒笑了笑,举起了手里的可乐:“敬成为历史的毕业包分配。”
……
入夜,云烁刚刚准备睡下,顾恒突然从另一头的床上翻起身:“你说明天渊行舰会不会晚点啊。”
云烁没好气地说:“不会。”
“那万一遇上虫潮了呢?”
“天耀在天渊之海最外围,遇个锤子虫潮。”
“那如果我明天忘带入职通知书了咋办。”
“通知书只是个形式,你人到了对方自然有办法确认身份。”
“那假如到了地方,黑水泽那边又反悔了想劝退我怎么办啊?”
“我自己就一贯无所谓的啦,你别看我这几年挺拼的……”
“得得得,你别复读了,我错了我错了。”
“可以睡了吧。”
“行。”
半分钟后,“那假设……”
“姓顾的你还睡不睡?”
“好好,睡睡睡。”
云烁一只手搭在床头的书包上,心里想着这货再冒出一句话就起来掏锤子抡死他。
不过顾同学似乎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杀意,没有给云烁在出发前整个大新闻再畏罪潜逃的机会。
五分钟后,云烁听到了顾恒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心说这家伙大概是睡着了,在心里啧了一声,把手从床头收了回去,闭上眼。
随着黑暗将云烁逐渐包裹,一阵暖意传遍云烁全身,当他睁开双眼,他再次来到了那条公路,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最后一天,再往前走走看吧,万一有什么收获呢。云烁这样想着,继续他的远征。
两旁是几乎不变的荒漠,偶尔有巨大的石块出现在荒漠之中,平直而漫长的公路好像没有止境一般向身前延伸,然后消失在望不到头的地平线外。
在这无边而孤寂的荒原上,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反倒在云烁心底升腾起一种诡异的安全感,仿佛这光在陪伴着他,守护着他。
大约五个小时后,正当云烁准备结束这次远行,他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东西在反光。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居然真让我碰上了,要是真有命运这一说,书写命运的那个家伙一定是个很烂的写手。云烁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向那个反光的物体走去。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眼前的这个“硬币”。
这是一个朝上的这一面铭刻着“9”这个阿拉伯数字的徽印,数字周围环绕着一圈白骨。
只是用看的话,硬币上有许多老旧的缺口和划痕,材质像是某种上个纪元常见的,用来铸币的秘银和心铁混合制作的合金。
云烁思索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在某本史书上个见过的名词,“源数硬币?”
“这玩意不是早就已经随着上个纪元的覆灭淘汰了吗?”
在材质和源典上都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云烁甚至在学校的博物院里见过类似的展品,他心说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伸手拿起了这个硬币。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硬币的那一刻,硬币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
一个木讷的思想声出现在云烁脑海,“开始重启。”
无数嘈杂的低语声在他耳畔响起,那些他无法理解的语言渐渐汇聚成了交响般的激昂乐章。
最开始,是瘟疫的哀嚎,是饥荒的恸哭,是战争的屠戮,是死亡的号角;紧接着,是铁水的激荡,是蒸汽的长啸,是雷电的轰鸣;再然后,是尘世的喧嚣,是万物的律动,是文明的礼赞;到最后,只剩下虚无的黑暗,混沌的交响与永夜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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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烁在这庞大的信息流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这是人类所无法理解的呓语,他只能感受到其中夹杂着的剧烈情感,希冀,绝望,释然,愤怒,恐惧,憧憬,喜悦,悲伤……
就在云烁即将崩溃之际,硬币从他指尖滑出掉在地上。
下一瞬,它从地面升起,漂浮在空中,露出了它的背面。
那是一颗种子。
随着硬币的逐渐升起,种子快速发芽,生长成了一颗幼小的树苗。
原本陈旧的硬币焕然一新,古旧的划痕已然消失不见。太阳的光芒流淌在银白的铸币之上,就好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冥冥之中,云烁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再次拿起那个硬币。
他下意识地再次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硬币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理智告诉他现在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个空间去校医院的神识科挂个夜间急诊,但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却一直在催促着自己拿起它。
仿佛那是自己的一部分。
云烁其实既恐惧又好奇,在自己二十年平静普通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他有如此剧烈的预感,踏出这一步,他的人生很可能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当一个拥抱异常的机会真的摆在面前,问鼎传奇或万劫不复。
多少人真的有那个勇气,去赌一把呢?
反正云烁没有,他向来冷静而克制。
他先是看了看远处的太阳,随即又闭上眼,小心地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光与热隐约中在云烁和硬币间架起了桥梁。
这是这个空间里庇护了自己四年的光明象征,如果是它希望自己这么做的话,云烁晃了晃脑袋,抖擞了一下涣散的精神。
“行吧,就当还了在这儿晒了这么久太阳的人情。”
也许在这渊海人族向往了数千年前的光与热面前,云烁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理智。
他毅然伸手握住这枚硬币,这次没再出现那些混沌的呓语。
“这次好了?不闹了?”云烁对着硬币喃喃自语,“可是这个空间里的东西我不是带不出去吗?”
随后那个木讷的思想声再次出现在云烁脑海里:“启动源素转换。”
云烁感觉到,海量的源素顺着他的灵体进入到了硬币之中,崭新的硬币变回之前古旧模样,硬币背面的幼苗隐去了形迹,一条透明的红色灵线穿过硬币,出现在了云烁手上。
这条灵线是根植于律令的绑定契约,戴上它,这个硬币从此就融入了自己的灵魂。
隐约中,硬币仿佛在呼唤着自己。
云烁没再犹豫,都已经踏出第一步了,现在回头,哪能甘心呢?
他恍然想到,也许大多数恶魔就是这么一步步骗走了人类的灵魂。
把灵线从头上穿过,将硬币放在了胸前上,紧接着灵线渐渐消散,硬币嵌入了云烁的灵体胸前。
绑定完成。
海量的光与热从胸腔向着云烁的灵体奔涌而出,暖意在云烁的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似乎这个恶魔,比他想象中还要更要善意一些。
当云烁把手放在胸前时,想象着硬币的存在就能够将硬币取出。“嘿,有意思。”
都不知道我的灵体内有这么庞大的源素储备。
云烁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那到庞大的源素流,一时之间有些震惊,难道我是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源修奇才?
那个木讷的声音响起非常模糊的声音,“持币者灵体源素储备不足,源素转换由源素币完成。”
“啥???!!!”
云烁瞬间受到惊吓,一个激灵,醒了!
他拿起自己床头的通信志,发现自己源网账户上的八十万一千五百三十四源素币如今只剩下下了零头三十四源素币,整整八十万一千五百源素币人间蒸发,连转账记录都没有。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那个硬币确实在这个位置,原来不是做梦啊。
随即云烁瞪大了双眼,居然不是做梦吗!!!
云烁迅速躺回床上,闭上双眼,进入公路。
指着太阳,“老兄,能说说为啥这玩意值八十万吗?”
没有回应。
难道是姿势不对,收不到信号?
云烁换了个姿势,双手按在胸前,握着硬币,“在吗?在干嘛呢?”
没有回应。
云烁又换了个姿势,左手打直,将硬币放在面前,还原了他拿起硬币的那一刻,“大哥!你这强买强卖就算了,好歹发本说明书吧?”
没有回应。太阳还是没理他,甚至懒得向他扔一只狗。
“哇,这么恐怖的吗?卖完东西就卷钱跑路,日啊,你这样不厚道吧?”云烁一时无言,坐在地上丢硬币玩儿。
还是没有回应。
居然能从自己的源素账号里直接抢钱,甚至连饭钱都没给自己留,这个太阳,绝对是世界上最可怕,最邪恶的魔鬼。
云烁看着远在天边的太阳又气又恼又无能为力,毕竟硬币已经融入自己的灵魂了,太阳又挂在天上,自己总不能学夸父逐日去找那个太阳算账。
正当云烁把硬币放回胸口准备离开时,硬币再度开始发热,云烁敏锐地察觉到,这与一开始的光热有着细微的不同。
光与热从硬币中向云烁的灵体逸散,硬币似乎在安抚着他的灵魂,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定充斥着他的脑海。
“咋个意思,坑完钱后回头强行安抚受害者?你是什么新时代诈骗大师精通人性的黑心企业主么?”虽然硬币不断“物理”安抚着云烁的灵魂,但是清醒而冷静的少年完全没有被这份平静蛊惑的意思。
随着这份安定感的不断流淌,云烁感知到自己识海中属于时序之笼的律令框架居然自动运行了起来,右眼的时钟虚影快速成型,一个凝聚如实的表盘徽印出现在云烁的瞳孔中。
云烁清晰地感知到,这是自己即将灵魂觉醒,进入第四阶真灵境的征兆。
换了一般人肯定大喜过望,灵魂觉醒是最难得的机遇,多少人一辈子都等不到觉醒的契机只能借助外力强行觉醒,但是云烁却并不喜欢这种被强买强卖的感觉,并且他也不确定,这硬币的灵魂冲刷到底算不算外力。
“日啊,你这样不合适吧?觉醒是我自己的事儿,你这强行催熟,到时候我根基不稳算你的?”意识到太阳兄其实对自己怀有一定的善意,云烁开始蹬鼻子上脸讨价还价。
原本突飞猛进地灵魂觉醒停在了那一瞬,表盘上,一根代表时针的时序指针迅速凝结,云烁冥冥之中意识到,当指针变为三根时,自己就将完成觉醒,进入四阶。
“啧,八十万,换一条灵魂觉醒的捷径,大概不亏吧。”云烁嬉皮笑脸地想着。
下一瞬,胸间的硬币突然变热,释放出一股气恼的情绪,烫得云烁嗷嗷直叫。
“我错了,我错了,日兄您就是宇宙第一大善人,我赚爆了。”云烁连忙求饶道。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说话要厚道一些,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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