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林郡,望山镇。
清晨,大雨过后,地面有些泥泞,远处天色暗沉,像是还有暴雨正在酝酿。
一辆驴车缓缓驶出镇子,在其后,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个秀气少年,旁边还蹲着头半人高的黑熊,站在镇口挥手相送。
李玄风坐在车厢内,扭头探出车窗,用力的挥手和家人告别,眼圈微红。
“老爹记得少打牌,可别把铺子产业都输了;老妈没事多出去走走,和邻居大妈四处转转,总憋在家里对身体不好;老哥以后要用功读书,少和二虎他们打交道,免得被卖了还不知道;
最后就是小黑,家里最近又丢了鸡,你可要仔细看家,防止黄鼠狼上门!好了,你们别送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用为我担心。”
中年男子听到这话还好,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旁的妇人和少年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小黑熊也抬爪捂住脸,发出呜呜声。
“行了,雏鹰终会展翅,玄风这孩子打小就机灵,用不着”中年男子说着,也是悄悄抹了把眼角,似有晶莹。
驴车渐行渐远,镇口的身影开始模糊起来,直到连望山镇的轮廓也远到看不清,李玄风才放下了帘子,靠着车厢叹气。
从小到大,他都没离开过镇子,没有见识过外界这广阔的天地,如今陡然离开,着实有些怅然与不舍。
“你若是舍不得,现在转身还来得及。”车内坐着的另外一人,突然开口说道。
李玄风果断摇头,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李家作为望山镇的富户,家底殷实,李氏夫妇二人情感和睦,膝下育有两子,平日里毫不吝惜家财,经常帮助镇上的居民,因此被称为‘李大善人’。
不久前,一位接受过李家资助的学子在乡试高中解元,被举荐到大川郡凉县担任县尉。
这学子也是知恩图报,赴任前特意回到望山镇,表示愿意带上李家后辈,增长见识,以报资助之恩。
哥哥李玄林自幼胆小,再加上几年前失足跌入井中,大病一场,之后更是连家门都出得少了,怎么敢去数千里之外的凉县呢?
于是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便落在了李玄风身上。
此行出来,李玄风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从小到大,他时常会做怪梦,在梦中,有数十层的高楼林立,人们无论男女,都穿着奇异的服饰,街上还有各种颜色的大铁盒子跑来跑去,里面还坐着人。
他在梦里的身份,是一个书院的学子,学的东西很杂,四书五经、高等函数,还有什么热学力学,总之很是复杂。
早几年的时候,他找镇上算命的瞎子给解过梦,瞎子告诉他,这叫天醒,是前世的记忆复苏,大抵是由于地府财政紧张,孟婆汤掺了水,才会有此疏漏。
李玄风最初是不信这个说法的,可是后来借助梦中的知识,帮家里大赚了一笔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能够借此,干出一番大事业。
林奕寒笑了笑,柔声道:“你与玄林虽说长得一般无二,这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奕寒哥,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跟着出来,就不会半途而废。”李玄风说着,将脑海中的杂念尽数压下,开始思虑未来的计划。
“嗯。”林奕寒赞许地点头,“那我便给你讲讲,咱们秦阳帝国的情况。”
“好。”
“秦阳帝国共计三十三郡,其下分设州、府、县、镇等,我们此次要去的凉县,便是隶属于大川郡华仁府,而我将要接任的,正是县尉之职”林奕寒认真地讲解着。
“凉县原名清凉山,于两年多以前设县,是大川郡的门户,当地民风剽悍,崇尚武力,到了那里,还需多加小心对了,我听说你学过武功?”
李玄风点头,摸了摸衣袖中藏着的匕首,“其实也算不上会武功,只是跟随镇上的镖师学过几招罢了。”
其实他会武功这事,说来也是误会,不过是他每日晨起,都会打上一套从梦中学来的广播体操,凑巧被人看见,就传出了李家二公子会武的传闻。
林奕寒闻言,心中安定了几分,“总比手无缚鸡之力强。”
时值腊月,一路阴雨绵绵,偶尔还会夹杂着零星雪花,冰冷的寒意颇为刺骨。
可为了尽快抵达凉县,又不得不加快前行,拉车的驴和赶车的老者都是疲惫不已。
林奕寒抬手掀起帘子,关切道:“张伯,停下歇会儿吧!”
头上白发稀疏,拢共没剩几根的老者转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及那一口残缺不齐的黄牙。
“林公子,这里可歇不得,咱们得趁着天色,赶紧抵达下一处村落,不然晚上可就难熬了。”
对于张伯的话,林奕寒没有反驳,因为前一晚,三人就是在野外过的夜,差点儿没冻死,如今又下了雨,那便更难麻烦了。
说起来,许是昨晚受了些风寒,他觉得自己这鼻涕有些止不住的往下流,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着实难受。
“奕寒哥,要是难受的话,你还是睡会儿吧,记得盖上毯子。”李玄风说着,起身出了车厢。
“张伯,我看您也累了,不如进车歇会儿,我来赶车吧!”
张伯本想推辞,可是倦意如潮水般上涌,再加上李玄风那副诚恳的神色,终是不再坚持,‘嗯’了一声,也没多做交待,弓腰钻进了车厢。
接过缰绳的李玄风,脸上多出了几分跃跃欲试,但考虑到驴也赶了这么久的路,万一压榨得太狠,直接累趴,那三人可就只能冒雨前行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将心中纵马,不对,是纵驴狂奔的想法暂时放下,转而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的面饼,就着雨水掰碎成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驴子缓步前行,少年坐在车头,吃着面饼,车厢内轻鼾传出,混合着淅沥的雨声,静谧极了。
驴车就这样前行了十余里,天色也愈加暗沉,夜幕将至。
远处是绵连无尽的高山,山顶呈现出苍茫的白色,往下是树木枯败的焦黄,再往下,便是山脚的一片村庄。
一幢幢木屋错落有致的建在山脚,向着平缓的山坡上延,到处都种着梅树,正花开怒放,色彩艳丽,以黄色为主,其间参杂着红紫二色,如同晚霞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