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摸不清邀红的身份,缱绻此行胭脂宫更不知道会探听些什么样的故事,离开鸾秀宫便让翠娘谴了邀红回婀娜宫,说是想逛逛园子,回去通报声,好晚些开晚膳。
支开邀红,在翠娘的陪同下,缱绻渡步来了胭脂宫门口,却发现这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宫门口有两颗大榕树,落叶满地,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在打扫着。
见了缱绻,小太监赶忙跪下,自顾说道:“小的拜见婕妤小主,我家娘娘在内堂侯着呢,您直接进去便是。”
说完,小太监又开始扫地,也不理缱绻和翠娘。
两人相视,不明白黄芝林怎知他们要来,却已经候着了。
进了宫门,缱绻环顾一周,草草打量起这胭脂宫来。
胭脂宫是个典型的四合院布局。因名为胭脂,宫中用粉色轻纱装饰着,冷风过,有轻纱从窗户露了出来,飘摇着。颜色喜庆,却更加显得胭脂宫的清冷。
胭脂宫中间有个小庭,种满了金腰带。小喇叭样的黄色小花开的正好,一簇簇密缀在碧绿的枝条上,近看如翠玉镶金,远望黄澄澄一片,倒让整个宫廷显出点生机来。
看到这开放正甚的花儿,缱绻忍不住吟起了一首赞美这种花儿的诗句来:
“覆栏纤弱绿条长,
带雪冲寒折嫩黄,
迎得春来非自足,
百花千卉黄芬芳”。
“妹妹真是好雅兴呢,竟对着这些小花发了诗性。”
说话间,这胭脂宫的主人出现了,正是黄芝林。
一身鹅黄宫装的黄芝林缓步从内堂走了出来,半年前的温润丰腴身材已经不复存在,多了纤细忧愁的感觉。下巴也尖瘦了许多,脸上没了那些动人的光彩,反而流转着令人心痛的楚楚摸样。
缱绻看着黄芝林走出来,听得她称呼自己“妹妹”,心头一热,泪花便充盈了眼眶。只是碍着翠娘在旁,不好流露。
看着黄芝林斜倚在门框上的模样,缱绻心里感叹着: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消瘦了,憔悴了,却也会散发出别样的光彩。
“臣妾给充容娘娘请安。”缱绻对着黄芝林行礼,毕竟该有的礼数也得做到。翠娘也跟在身后一起行了礼。
“妹妹起罢。”说话间,懒懒的声音倒是一如从前的动人:“只是我这个差不多九嫔之末的黄充容,怕是难担当荣宠正甚的婕妤妹妹一拜了。”
听到黄芝林话里浓浓的酸味,缱绻也不计较,只是强忍着心头情绪,转身对翠娘吩咐道:“你先回去罢,我等会儿自个儿回婀娜宫。”
“是,小主。”翠娘答应了声,抬眼看了看黄芝林,轻身一福,便离开了。
“妹妹进屋来,姐姐命人做了些小的吃食,还备了壶香片。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吧。”黄芝林看缱绻的样子,也心里一紧,便邀了缱绻进屋,转身先进去了。
两人坐下,黄芝林禀退了奉茶的宫女。
伸手,黄芝林先给缱绻斟了茶。缱绻也不说话,接过来拿在手上,盈盈双目闪着泪光,道:“姐姐过得可好?”
看缱绻真情流露,黄芝林摇头,轻叹一声,便道:“看妹妹,仍是入宫时那般清丽动人,而姐姐我,却已经面目全非了。”黄芝林话虽简单,却道让两人回忆起了初进宫时的情形。
那时的她们有着少女的娇羞与期待,如花儿带着露水般,邀请着有心人来采撷。可仅仅过了半年,花儿就已经被摧残的带上了缕缕残斑。
“妹妹早该来了,可是一直不得机会,姐姐别见怪。”缱绻道。
“妹妹不用如此客气,宫里的情况,虽然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还是晓得一些的。”黄芝林浅笑,面上流露出一丝掩不住的寂寥。
“姐姐告诉妹妹,究竟是谁害了姐姐,害了姐姐腹中孩儿。”缱绻急急问道,语气里有着悲愤和急切。
“你要我从何说起呢。”黄芝林轻叹一声,一脸悲色,有着淡淡的忧伤,全没了当初入选时的骄傲。
那时的黄芝林就如一朵新鲜绽放的芙蓉花,娇艳、迷人。她是骄傲的,她也是高贵的。可如今,缱绻望向黄芝林,心中感叹道:是什么样的遭遇,使得那样一个妖娆妩媚的人儿,如今却落的冷清如此。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就经历了得宠,失子,失宠的三重境界,那该是一个多么风云诡异的六个月啊。
仿佛是努力在抚平自己的心境。黄芝林深吸一口起,开口,缓缓道来:“我的故事倒也简单,开头那会儿,被赐住胭脂宫,封了美人。”
说到此处,黄芝林抬眼,竟直视着缱绻的柔目,又道:“那会儿想的是妹妹会先得宠,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却没想到妹妹还未侍君就告病,迁了远处去。这才落了好事儿在姐姐头上。”
“开始那两月,皇上对我如胶似漆,温柔关怀,我觉得从来没有的满足感充盈着自己的全身上下。加上没多久就怀上了龙子,封了嫔,就更加没了章法,眼里越法看低了其他人。”说到此处,黄芝林冷笑一声,似在嘲笑自己当初的愚蠢。
“姐姐受宠,又怀有龙子,正常女人都会难免骄纵些。姐姐又何苦自艾。”缱绻不忍,开口劝道。
“我后悔啊,可后悔药没的吃。孩子已经快三月大了,却还是没了。”说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更衬出了她哀怨怜人的美态。
没有再流露更多的悲伤表情,不一会儿,黄芝林又恢复了平静,喃喃道:“可悲的是,当初我树敌太多,现在也没找到喂我虞美人的真正凶手到底是谁!”
“不是岳宝林么?”缱绻脱口而出,有些不解,道:“她因这事儿被废了九嫔之首的昭仪位,难道不是她下手的?”连着两个问题,缱绻很是着急,想知道答案。
摇摇头,黄芝林道:“她是同样遭了人厌,被嫁祸的。”
“当初的安胎药确实是她送来的礼物,但后来皇上请太医查看,太医也反复验过,安胎药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落胎的成分。”
“那姐姐,为何滑胎呢?”缱绻道。
“我也不知道,连喝了三天她送的安胎药,第三日里,肚子才开始有异,先是发涨,疼的要命。没多久,孩子就没了。”说道此处,黄芝林的脸庞上又流露出一股悲伤来。
“太医来了,说是我误食了‘虞美人’。但岳翩跹的药里,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虞美人’。”黄芝林继续道:“也不知何时、何人,在安胎药里掺了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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