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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3 if线(十四)
    桑拧月将大哥即将定亲的好消息告诉沈廷钧时,沈廷钧微挑起眉头,面上却毫无异色。

    这事情,怎么说呢,在意料之中吧。

    沈廷钧对此没发表什么见解,只问桑拧月,“伯父伯母准备何时出发去灵州?”

    “还没说定呢。不过肯定是越早去越好。”早点定下亲事,也好安排之后的嫁娶之事。等到大哥真的成了亲,爹娘提着的心才可以放下。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如今正是七八月份,天气热的跟下火似的。这种天气,每天呆在家不出门都要热出一身汗,出个远门更是能要人半条命。

    桑拧月也不知道父母的具体打算,她当下苦恼的是另一件事:“要是爹娘去灵州,大哥肯定要随行的。到时候家里只剩下我与清儿,清儿肯定要交给我照看。”

    她虽然是个大姑娘了,但心理上还当自己是小宝宝。她自己都想依靠父母,怎么就能成为别人的依靠了?

    桑拧月忧心的托着腮,“要是清儿能一下子就长大就好了。”

    沈廷钧不说话,只沉默的听着她说这些无厘头的话。

    她如今在他面前很随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姿态是从未有过的放松。但沈廷钧也注意到,自从过年开始,她便有意避着他,就连来通判府里借书换书的次数都少了。

    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沈廷钧从她晦涩的神情,以及难以掩饰委屈和失落双眸中可以窥见一二。

    他的姑娘对他动了芳心,只是地位的天差地别,包括年龄上的差距,都让她望而却步,让她不敢寸进。

    沈廷钧自然见不得她踌躇犹豫,他也想自己先踏出这一步,可她终究是太小了。

    太稚嫩的感情经不起风雨,稍有一些风吹雨打便会夭折。

    沈廷钧固执的想要将她束缚在自己身侧,可他不知道,若是有了爹娘疼宠,没有经过那许多波折,她是不是还愿意守在他身边……

    这天桑拧月和桑拂月一道从通判府离开时,天色都已经黑沉了。

    桑拂月在通判府的时间长了,这边已经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里边放置着桑拂月的干净衣衫,桑拂月每次在校场摸爬滚打之后,为防就这个模样出门有伤颜面,回头再给父母说教,都是在通判府洗漱过,再离开这里。

    今天天色晚了,沈廷钧留他们在府里用膳。

    但考虑到今天她们兄妹出来的时间过长,担心父母会忧心,两人就拒绝了沈廷钧的好意,一道结伴回了家。

    回到桑府,自然免不得被父母说教一番。

    但桑拧月心中还想着沈廷钧,桑拂月则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兄妹俩都心不在焉,连带着桑父和桑母说教起来,也觉得没甚意思。

    时间很快到了桑父桑母准备去灵州提亲的前两天。

    桑母已经将所有家事都交代给了桑拧月,还特意留了她的奶嬷嬷在府里照应一双小儿女。

    桑父呢,将书肆的生意与整个桑宅都托付给信任的手下,两人便准备带着桑拂月远行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发前一天,晋州通判府里突然送来请帖,邀晋州诸多书商与明日在通判府一聚。

    桑父接到这请帖就很为难,毕竟早先就已经和卢父商议好了他们前去下聘的日子,如今若是通判府里没什么大事还好,若是之后要忙碌好些天,那不耽搁下聘么。

    可通判府头一次大张旗鼓给众多书商下帖子,可见明日要商议的也绝不是什么小事。他们若不出席,不说这样做会不会落了沈通判的颜面,就说在生意上很多事情都讲究一个时机。

    你抓住了这个时机,指不定你就飞黄腾达;若是抓不住,指不定就要被人超越甚至压制,永远处在食物链的最末端。

    桑父在儿子的婚事,与书肆的生意间徘徊不定。

    最终还是桑母说:“你明天先去通判府看看,若是有要事,咱们就将行程往后推几天。若是不是什么要紧事,回头你把事情交代给李叔,咱们明天下午再启程,那也耽搁不了什么事儿。”

    桑父觉得桑母的安排很合适,便欣然应允,点头说:“如此也好。”

    如此到了第二天,桑父早早去了通判府,竟是早早又回来了。

    桑母原还以为他回来的这么快,指定是通判大人没说什么要紧事儿。却谁知,一见到桑父,就看见他面目兴奋的涨红,呼吸急促,双眼冒光,就连嘴唇,都激动的颤抖着。

    不等桑母仔细询问他,今天通判大人都说了什么,桑父已经巴巴的将事情说给了桑母听。

    原来,通判大人帮他们这些书商,打通了运书去东北、西北、以及京城等地的关卡不说,为了让晋州的书籍影响更广一些,他这次还做通了国子监和京城应天书院的工作,准备从晋州挑选一部分书籍,送到这些地方去。

    桑父激动地语无伦次,攥紧了桑母的手说:“国子监是专供皇亲国戚与朝廷勋贵子嗣读书的地方,应天书院更是大秦的第一书院。你想想,若是我们的书籍能得到里边的诸位祭酒与先生的认可,以后我们的书籍还缺销路么?”

    那自然是不缺的。

    反之,若是真被那些大人或先生看上了,在公众场合或是学生门面前说道几句,那他们晋州的书籍可就出名了。

    京城是整个大秦的风向标,若有了京城学子们奋勇来定书买书,那还用发愁其余地方的读书人不选购晋州的书籍么?

    虽然他们桑家的书肆作为传承几十代的老书肆,每天的销量很可观。但是,若能借由这个机会,将桑家书肆的名声弘扬的更远一些,传播的更广一些,这……这个诱惑,即便性情淡薄如桑父,也有些拒绝不了。

    桑父松开桑母的手,又激动的在屋内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才满目放光的说:“这件事情交给谁去做我都不放心,送去京城的书籍,只能由我亲自去选。时间不等人,夫人我这就忙碌去了,你中午且不用等我用膳了。”

    桑母见夫君转身已经走到了门口,赶紧喊住他,“用不用膳倒是小事,只是拂月的亲事……”

    桑父闻言一拍额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忘得一干二净。

    桑父一时间就有些踌躇,但他也没犹豫多长时间,就有了决断:“稍后我亲自去信给卢兄,将提亲的日子再往后推一推。书籍的事情要紧,卢兄肯定会体谅我的。”

    说完这些话,桑父一甩衣摆,急匆匆的出了门。

    而这厢,原本惶恐不安的桑拧月听说父母今天不出门了,许是要许久后才去灵州,一直提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父母去灵州的具体日期后,她就一直睡不好。不管白天黑夜,她总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好似冥冥中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她也将这件事情说给了父母听,可父母全然没在意。只打趣她,说她还是小姑娘,还是小孩儿心性。爹娘在身边就觉得安全,爹娘不在身边,就惶惶不可终日。

    桑拧月也不知爹娘说的对不对,总归她无话反驳,也只能认可父母的话,认为她真是担心自己不能在父母离家时,操持好家中的事务,她在为此忧心,所以才心神不宁。

    错过这件事不提,只说桑父这一忙碌,就是好些天。

    而就在选书到尾声时,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晋州。

    原来,因连日大雨,暴雨冲垮了沧州境内许多堤坝,形成了严重的洪灾。竟是将包括沧州、徽州、灵州三个州府在内的许多河段都淹没了。

    死伤数十万,河道两岸生灵涂炭,至如今,那洪水都没有退去。

    消息传到晋州时,桑父正激动的和桑母说,他早先选好的一些书籍送到了通判府,都被通判府留用了。夫妻俩正在高兴时,陡然听到这个消息,然后桑母脸色煞白,浑身冷汗如雨水一般滚落下来。

    桑父情况虽比桑母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被人抽尽了浑身的力气,就连起身都不能。

    缓了许久,夫妻俩才缓过那阵恐惧。

    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会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但是,算一下时间,若是早先他们没因为通判府的差事耽搁下来,而是按照早先的安排那样早早赶路去灵州,那么,如今想必正好走到沧州河段那块地方。

    桑母心有余悸,浑身颤抖如筛糠。桑父好转一些后,就赶紧过来抱住爱妻,一下下安抚她说:“没事儿的,都没事儿的,你看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么。”

    “这是万幸,万幸……”桑母眼角滚出泪珠来,声音哽咽的说:“夫君,不知你信不信,我总觉有一种感觉,好似我们俩也该丧命在洪灾中。我,我……”

    桑父更用力的搂紧了她:“你说的我都明白,我都明白。你别害怕,我们都还活着,都还活的好好的。是通判大人救了我们一命,回头我就给通判大人送谢礼去。”

    桑母激动道:“对,对,通判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非是他,这次我们夫妻俩怕是……不仅我们俩,还有拂月,他跟在我们身边,那么大的洪灾,拂月岂能独善一身?”

    夫妻俩呢喃着、私语着,说不尽的恐惧与惧怕时刻缠绕着他们,良久都让他们从中走不出来。

    而这个时间段,不止是桑父桑母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桑拧月和桑拂月,也先后听闻了这个骇人的讯息。

    桑拧月当即就哭出了声,悲痛的抱住自己小小的身子啜泣不已。

    桑拂月呢,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可这次不知为何,也哭的双目红肿。

    最终,兄妹俩都哭着跑到了主院里。

    一家人面面相觑,都后怕不已。可因为他们彼此还都好好的,这种劫后余生又让人忍不住惊喜,忍不住欢愉。

    桑拧月抱着母亲不撒手,桑拂月呢,他听说父亲要去通判府送谢礼,就忙不迭的说:“我和父亲一起去。沈通判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我给他磕个头都使得。”

    桑父闻言呵呵笑起来,“你小子的膝盖才几斤几两?你想磕头就磕吧,总归咱们家几条人命,你这几个头还是轻的。”

    父子俩说说道道就出了门,而这厢沈廷钧听门上人说,他未来岳父与大舅子登门了,也赶紧迎了出去。

    他们为洪灾的事情而来,这件事沈廷钧动动脑子就知道。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洪灾虽然比他预期中造成的灾害小一些,但似乎也并没有小到哪里去。

    这不应该。

    毕竟离京之前,他就让人收集了沧州河段,主持修建水库和堤坝的诸多官员,贪污受贿、以次充好等等不法的证据,并将之送到了御史台。

    来晋州之后,他对那事也多有关注。

    因事情过大,朝野上闹腾了许久。就连他嫡亲姑母的公公,也因此下狱,被抄没了所有家业。

    朝廷更是特意派遣了工部官员,重新主持修缮沧州到灵州与徽州的河道。

    按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缮,总该有些效用。可结果却是,洪灾依旧如约而来,且造成的灾害比之上一世也没小多少。

    早在桑父与桑拂月过来时,沈廷钧就在琢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一直没想通这件事,可经由桑父的吐露,沈廷钧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一来,自然是因为沧州与徽州、灵州水域面积太广。而沧州虽在上游河段,但此番暴雨涉及的州府太过广阔。工部只来得及紧急召集民工抢修沧州段的堤坝,其余州府的却没顾上。一段堤坝被冲垮,其余的自然也难以保全。

    二来,因抢修是从年初才开始的,半年时间其实干不了多少活。哪怕是紧赶慢赶,想来完成的工作量也有限。如此情况下,寄望于让堤坝拦住所有翻卷来的洪水,那太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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