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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1 吐血
    不管是沈廷祎还是沈廷澜,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纸张上口供。

    这胎众人听闻了,也太胆大包天了!

    沈廷祎算是个半个局外人,此时心情都沉痛的不得了。可沈廷澜,周宝璐曾经是她的枕边人,她谋算他的大哥,谋算他嫡亲的侄儿,她竟连荣安都谋算!

    沈廷澜浑身抖如筛糠,他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呜咽,他依旧不相信人的秉性之恶,竟然能恶毒到这个地步。

    他一把抓住成毅的衣襟,“人在哪里,我亲自去审。”

    成毅看了看沈廷钧,沈廷钧冲他微颔首,成毅便也带着沈廷澜往里边的密室去。

    三间密室中,其中一间关押着那个,要往沈廷钧昨天喝的酒水中下药的女子。

    对的,给沈廷钧酒水里下药,竟是这个其貌不扬的丫鬟做的。但这人是主要的调配者,负责府中所有对外联络事务。她能和周宝璐直接对接,同样也是她,之前在荣安外出时,瞅准机会将一点水痘粉,吹到了荣安的鼻孔中。

    这女子被用了大刑,浑身骨肉断成一截一截。她整个人摊到在地上,如同一堆烂泥。

    但她还活着,还能发出声音,而她如今唯一的期望,是希望死去。

    沈廷澜的审讯没有遭到任何阻拦,他问什么,女子就答什么。而在沈廷澜问及,她为何会如此听周宝璐的话时,女人眸中似有异样的神采流动。

    “因为夫人是神女啊!夫人未卜先知,有通天彻地之能。夫人做法,天狗便食日;夫人跺跺脚,京城便开始地动……”

    这女人原是府里的厨娘,因为秉性忠厚老实,做菜也很有一手,府里夫人们外出去寺庙求佛时,为防有时候吃用上不顺心,也会把她带上。

    周宝璐不知在何时展露了她的神异,就被这人奉为神女,从此唯周宝璐马首是瞻。但有吩咐,无所不从。

    女人神叨叨的,明明神志将散,可口中还在不停的絮叨:你们得罪了……神女,会遭……报应的!神女降世是为修行,也为拯救武安侯府……而来,武安侯府却如此待……她,若非武安侯府的祖上和神女有些……因果在,神女断然不会理会你们。如今只有一条路能,能解救武安侯府,就是将……荣,荣安少爷立为世子……

    沈廷澜心中最后那丝侥幸荡然无存,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了这间密室。

    另外两间密室中,关押的同样是做丫鬟打扮的女子。

    其中一人是方才那位厨娘的徒儿,同样也是深信周宝璐乃神女的第二人。而她明明更年轻,却对周宝璐下凡历劫、迟早有一日会重新回归天庭一事深信不疑。

    既周宝璐是神女,所作所为自然有其道理。她是神女在人间选中的使者,只能神女功德圆满,她也可以跟着回天庭做个仙女。

    这丫鬟死到临头犹且不知悔改。她是认识沈廷澜的,对沈廷澜的审问也并不隐瞒。只是一提及神女,丫鬟就激动的语无伦次。

    且因为沈廷澜与神女有过一段夫妻关系,却又不知珍惜,丫鬟对此深恶痛绝,看向沈廷澜的的眼神也都是痛恨。她口口声声说,“本来你是有机会和神女一道入天庭做神君的,只你不惜福,和神女断绝了夫妻关系。如此,天上自然再没有你的神位。这也是你的命数,你且就在这凡间做个凡人,等着二三十年后变成一对枯骨吧。”

    这两人都是周宝璐的忠实信徒,至于被关押的第三人,说无辜也不无辜,说不无辜,却又有点无辜。

    只因这丫鬟贪财,就和第二个丫鬟换了班。本来这一日是该她准备那些奶娘的吃用的,可因为第二个丫鬟说,她想今后到小主子身边去伺候,是以想趁着奶娘们刚入府,在奶娘们跟前留个好印象。所以今后若是她闲暇,就想替第三个丫鬟做工,一来也多些时间和那些奶娘打交道,二来,只当是锻炼手艺了……

    这丫鬟如此实诚,又给了足足的银子。第三个丫鬟可以得到更充分的休息,还能额外多挣一份银子,那自然没有不答应此事的道理。

    她答应了,也因此被牵连了,昨天被一道关进了这密室中。

    沈廷澜将三间密室都走了一遍,等再出来,他面色浑噩,腿脚沉重的迈不开步子。

    周宝璐的那些神异,也只能哄哄这些妇道人家……不,其实若不是他早就知晓,周宝璐能“未卜先知”,怕是就连他,见到周宝璐又是吞日,又是跺脚让京城地动后,心中都要惊疑不定。

    可正因为,已经先一步窥探到周宝璐那点神异的功能,所以,不管是吞日,还是地动,如今想来不过都是周宝璐提亲预知到,然后借机为自己造势。

    可恨还真让她成功了,竟真的有了两个忠实信徒。且对她的所有作为言听计从,从无一丝怀疑。

    别看她们只是些无知妇孺,是一些提都提不起来的小人物,可正是这些小人物,这次差点坏了大事儿。

    若非大哥担心肃亲王和长荣郡君哪里,会派人来捣乱,严格加强了府里的防卫,且再暗处布下了不少人手,紧紧盯着宴席上的饭菜酒水,不然这次真要阴沟里翻船。

    而想到,若是这次稍有不当,不仅大哥会毁了身子,就连鹤儿那可爱的小侄儿,也会一命呜呼,沈廷澜就心中绞痛,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爵位,只是为了爵位!

    只是为了给荣安扫清障碍,让荣安上位,周宝璐就折腾出这么多事儿,且差点就成功了!

    她的心怎么就这么毒呢,她怎么就这么狠呢!

    爵位本就是大哥的,自古爵位都是传给嫡长子,大哥年轻力壮,又有鹤儿……即便之前没有鹤儿,但大哥迟早会续娶,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武安侯府的爵位,只会出自长房一脉,只会传给长房的长子嫡孙。

    究竟是什么,让周宝璐有了错觉,觉得荣安可以取而代之,觉得荣安也可以上位。是大哥迟迟没有子嗣,养大了周宝璐的心么?

    可即便之前有这样的心思,在鹤儿的消息传出来后,她也该死心了。她怎么就能,就能为了让荣安继承侯府,不管不顾,连买凶杀人的事情都做了呢?

    她就不怕事情暴露,他和荣安在府里再无容身之地?

    还是她笃定她的计谋太过缜密,即便有心人也难发觉到不妥。

    话又说回来,只要事成,被发现之前的下药又有设呢么问题?左右大哥已经不可能再生养,而大哥和桑表妹唯一的子嗣,也已经死去……

    沈廷澜心中突然钝痛起来,他额头的冷汗也缓缓的流到了面颊了。

    他脚步沉重,胸口憋闷的难受,他不得不伸出手扶住墙壁……

    可突然,沈廷澜张口就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来,他双眸微微闭合,竟是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成毅及时在后边扶了一把,一声“三爷”脱口而出。

    沈廷钧和沈廷祎闻言赶过来时,沈廷澜已经昏死过去了。

    成毅面上出现急色,道:“三爷应该是被气晕的,他还吐了一口血。”

    沈廷钧和沈廷祎看着喷洒在墙壁上和地面上的血渍,顿时心中都刺痛一下。连个人再顾不得说什么,却是赶紧背起沈廷澜,赶紧去了就近的院子。

    等沈廷澜再次醒过来时,就见不仅大哥和二哥守在他旁边,就连老夫人,也拉着他的手,满是忧心的在旁边坐着。

    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自然不可能瞒得住老夫人。老夫人闻讯后,焦急之下差点跟着倒下了。

    但老夫人还是硬撑着到了前院,亲自守着她的三郎。

    有关沈廷澜为何会吐血晕倒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老夫人。老夫人得知后,捶胸顿足,泪都哭出来了。

    她老人家一边一下下拍着胸口,一边懊悔道:“我早知周氏不是个好的,却没想到,她竟能恶毒到这个地步。只是一个爵位而已,她就敢毁我大郎的身子,要我鹤儿的性命。她怎么就这么歹毒啊。我的荣安怎么就有这么个娘啊。”

    又哭她的三郎:“早知道会有今天,三郎当初跪下求我时,我就应该狠狠下,直接将他关禁闭。结果好了,都是我心软,应下了他求娶周氏的事儿。若我再强硬些,三郎哪至于落到这步田地。我的三郎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老夫人哭过痛过,人都憔悴了许多。沈廷钧和沈廷祎轮番过来劝说她,老夫人也听不倒耳里去,只一个劲念叨:“是我的错,是我心态软。可怜了我的大郎,也可怜了我的三郎……”

    沈廷祎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看见他苏醒,老夫人本是高兴的。可儿子面如金纸,唇色惨白,整个人也了无生趣,好似下一刻就要剃发出家似的。老夫人看的更加心痛,忍不住就抱着三郎嚎啕:“我的三郎啊,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娘的错,是娘允了那周氏进门。也是那周氏会作相,竟装的温良贤淑的模样。可她皮下黑,心更是臭了烂了。周氏那个人是骨子里就坏透了,她的这些谋算全都是她自己的打算,娘知道这些和你全无关系,你才没有谋算和你大哥和你侄儿。”

    沈廷澜闻言,面色已经木呆呆的。他就说:“可若不是我娶她进门,她连走进侯府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会生出那等心思,竟还真的下手谋算大哥和鹤儿?说来说去,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眼瞎看错了人,是儿子险些将大哥和鹤儿拉入险境。”

    “不是你的错,是那周氏啊……”

    “娘,你被劝我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这事儿究竟和我有没有关系,我心中一清二楚。我如今只清醒,我与周氏和离了,而大哥和鹤儿也没有惨遭毒手。”

    “对对,我们都还好好的,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了。既然事情是虚惊一场,三郎你就不要在自责了,你这个模样,娘和你大哥看的都不是滋味儿。”

    沈廷澜闻言抬起头来,就见大哥正蹙着眉头俯视着他。

    大哥的眼神依旧犀利冷冽,可在那冷冽之外,也有着浓浓的关心。

    沈廷钧开口说:“既然醒了,就好好吃药调养身体。周氏的事儿与你有关,你出错在没有识人之明。只是她的恶行却与你无关,不管是我还是你嫂嫂,都不会将此事怪罪在你身上。”

    沈廷澜闻言眼睛一酸,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他喊了一声“大哥……”

    沈廷钧“嗯”了一声,随即道:“你还是赶紧养好身子站起来,不要忘了,周氏还曾谋算过荣安的性命。她心性彻底坏了,荣安之后不能再见亲娘,你与周氏也需尽快做个了断。”

    “大哥,那你哪里呢?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沈廷钧轻“呵”一声,“自然不会就此算了。三郎,荣安是你的逆鳞,鹤儿也是我的逆鳞。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对他不利。”

    沈廷钧言语中冷意森森,眸中的厉色更是丝毫不加掩饰。沈廷澜看见了,也明白了,大哥不会再留下周氏的性命。周氏,怕是活不久了。

    他心中突然五味杂陈起来。

    不是可怜周氏,为周氏鸣不平,只是想起了荣安……

    但若真为了荣安好,周氏这个人才愈发不能留。

    先不说她那未卜先知的能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说她心性歪了,她越是有本事,越是会仗着这些东西作恶。

    武安侯府固然能提防着她,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人总有疏忽的时候,若让周氏逮着机会,不定还要发生什么惨事儿。

    况且周氏心太大了,这次她敢谋算侯府的爵位,又岂知下一次她会谋算什么。若是她要谋求金银财富,这还好说,可若她要谋求那泼天的富贵……周氏此人,是万万不能让她得势的,不然整个侯府怕是都要给她陪葬!

    沈廷澜面色坚定起来,看向大哥说:“我与周氏早已和离,不需再与她什么交代。大哥有什么打算尽管去做,我会瞒着荣安,绝不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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