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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3 铁证如山
    沈廷钧对许世恒的意见很大,却也没有在两个弟弟面前多说什么。不过是在三兄弟要分开时,他直接喊了声“三郎”,然后把一脸魂不守舍的沈廷澜给喊走了。

    沈廷祎看看大哥面色不善,再看三弟如丧考妣,直觉告诉他,不该掺和的事情就别掺和了。

    况且,这一上午得知的秘闻已太多,多的有些超过他的负荷。沈廷祎现在迫切需要找夫人说一下,让夫人给他分担分担他所受到的惊吓。

    二夫人今天来了小日子,此刻正躺在床上还没起身。

    夫君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二夫人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听丫鬟们说,大哥昨天回来了,三兄弟碰面,指定有好些话说。原本她都以为,夫君今天中午也要在老夫人房里用膳了,倒是没料到夫君回来这么早。

    二夫人看看门后沙漏,随即问沈廷祎,“今天怎么回来这么快,是大哥有什么事儿先走了对不对?”

    沈廷祎摆摆手,三两步走到了二夫人面前。

    他张口就想将今天听来的事情说与二夫人听,可随即又看到房内还有丫鬟婆子在伺候。

    虽说这都是二夫人身边的心腹,二夫人有什么事儿也从来不瞒他们。但不管是周氏,还是大哥与桑氏的事情,都不好让外人知晓。沈廷祎就挥手让她们都下去,等人都走干净了,他才俯身在二夫人身边,将今天听到的消息都说了。

    沈廷祎一吐为快,二夫人却被吓的不轻。

    她本来来了小日子,身上不舒坦的狠,此时却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就见二夫人一把抓住沈廷祎的胳膊,直接给他上演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拧月生了大哥的孩子?我的老天爷啊。”

    二夫人先是为这个消息震惊,随即又想到周氏。直觉告诉她,大哥能和拧月搅合在一起,怕是这一切都还要归功于周氏的恶行。

    “只是不知道,周氏到底在其中做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好事儿,不然她也不会被送到家庙去。”

    二夫人就是这么敏锐,几乎是三两个呼吸间,就将所有事情都串到了一起。再联想到后宅中的那些阴私手段,二夫人一颗心都捏紧了。只在心里不住的感叹:周氏她怎么敢呢!

    说实话,二夫人着实很震惊周氏的胆大包天。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很快就罗列出那件事情最有可能发生的时间。而在那前后,唯一能给周氏下手机会的,就是瑶儿的及笄礼。

    敢在瑶儿及笄礼上行那种龌龊事儿,周氏至今还没被打死,那都是因为老夫人太慈悲,三郎太心软!

    二夫人慨叹:“以后我是再不敢与她打交道了。”

    “怕是以后也没那机会了。”

    沈廷祎这么说着,就将老夫人要把三郎夫妇分出去单过,而大哥将此事拦住,让先缓一缓的事情说了。

    “大哥是心软了?”二夫人觉得不可能。先不说大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也不能常年把持大理寺,稳坐高位啊。

    所以,“大哥怕不是有什么雷霆手段,想要一劳永逸,直接解决了周氏吧?”

    想想大哥那手段,再想想大哥虽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但这些日子看来,明显是对那“意中人”用了心思的。如今他要娶拧月进门,那可能不为拧月张目,那可能让拧月一直受着委屈?

    二夫人眼巴巴的看着沈廷祎,等着沈廷祎解惑。

    沈廷祎想想大哥领着三郎去前院时,那讳莫如深的面色。再想想大哥说“再缓缓”时,一脸的高深莫测。这可都不像是没谋算,准备放任周氏自流的意思。

    只是大哥的心思素来难猜,他也不敢妄自揣度罢了。

    沈廷祎便说,“事情究竟如何,且慢慢看吧。”

    二夫人恼的锤了他一下,最关键的事情他不知情了,就这样吊着她的胃口,她这段时间要不好过了。

    不说二夫人与沈廷祎私下又琢磨了什么,只说沈廷钧将沈廷澜领到前院后,就顾自去书房忙碌公事了。

    沈廷澜在外边站了片刻,就见一个面容爽朗、身材劲武的男子走进了院子。

    那男子自然是李骋无疑。

    李骋先是给三爷见了礼,随后被沈廷澜领到隔壁他住的院子去。

    李骋见周边没人了,也不含糊,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大沓的纸张来。

    他恭敬的将这些证据都递到沈廷澜手里,沈廷澜接过去,还没仔细看,可甫一入目,竟是一张铁板钉钉的证据。

    与此同时,李骋也开口说起了他的徽州行。

    他去徽州本是跟着笔迹,去寻那“未卜先知”的神秘人的。可这事情就跟大海捞针似的,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出来这样一个人,当真难如登天。

    索性他们圈起了,所有有可能不想桑拂月露面,更甚者是与桑家有仇怨的人。

    这个工作量自然大,毕竟徽州有着颇负盛名的青阳书院,而不管是桑祖父还是桑父,启蒙之后都是在青阳书院读书科举的。

    可以说,他们的前半生,几乎都在徽州。指不定无意间就与人结仇了。

    因此,可疑人选特别多,而要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细细排查,也当真非常难。

    他们为此查了足有三个月,可惜毫无进展,事情陷入僵局。

    这边行不通,他们就先放下,转而去秘查同样颇具嫌疑的周家人。

    一圈圈调查下来,他们连周家所有的丫鬟与仆役都调查了,事情依旧没有进展。

    可就在他们要将周家人一一排除掉时,有个手下陡然提起,桑姑娘与周家的女儿有宿怨。

    既然提起周家女儿这个人,他们就去查这个看似完全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的周宝璐。

    可不查不知道,一查……

    只是简单的对比一下字迹,那字迹竟就对上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尽管事情太出乎众人意料,但他们随后又收集了许多周氏的手稿与笔迹——也多亏了周氏乃是徽州赫赫有名的才女。她还在闺阁中时,竟出过两本诗集。而在一些高雅的画肆,更是留有她一二手稿。

    通过仔细比对,那信件上的字迹,当真都出自她手。

    而也是在查阅周氏的手稿与笔迹时,他们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一些周氏的陈年旧事。

    许是因为周氏这个人颇为传奇,不仅在徽州就力压诸多才女,之后她更是高嫁到武安侯府去。是以,直到如今,徽州都能听到她的一二传说。

    提到了她的聪颖才敏,自然也要提及早年那些自不量力,想与周氏一较高下的人。

    这其中颇有几位早先出名的才女,后来么……

    据说他们大多摊上了才竭、贪污作弊、弄虚作假等事儿,有的被揭穿后一个想不开投缳自尽了;有的是家里人嫌弃她丢脸,直接将她送到寺庙中长伴青灯古佛;更有那被夫家休弃后无路可走投河的;也有那直接疯癫了的,如今智商和三两岁小儿差不多,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却每天都在喊着,“那诗明明是我做的”……

    桩桩件件,至今说起来依旧让人感觉唏嘘。

    小二本是随口一说,可李骋等人早已从那些“信件”上,得知了周氏能“未卜先知”。如此,这些闲谈,全都被他们听到耳朵里,并立即重视查探起来。

    也是在他们秘密探查时,不知是无意中露出了行踪,亦或是他们的举动早已被有心人关注。就在某天晚上,一个老者敲响了他们所入住的客栈的房门,并递给他们一本书册。

    那是他的幼女年幼时在闺中所做诗稿,只是玩闹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他们是在幼女年十二那年搬到徽州的,当时因为不适应这边的水土,家里人大病了一场。当初家里的东西来不及归置,许多都丢了,或是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

    幼女很快凭借惊人的才气,在徽州闯下诺大名声,并嫁的如意郎君。可就在一场诗宴上,幼女想起年幼时所做的那篇“扑蝶”,念出来抛砖引玉。却不想当时就被人揭穿,那明明就是周氏女在前几天的诗会上所做。因那诗读起来朗朗上口,描述场景太过可爱娇憨,一时间颇受好评。

    只是因那日大雨,参与诗会的人不多,所以这诗短时间内还没流传出来罢了。

    幼女就此得了个“盗窃”的名声,且随着好事者纷纷参与进来,事情越闹越大,幼女的名声毁于一旦,被夫家所弃,一个想不开就投了河。而彼时,幼女腹中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一尸两命,这让亲者痛仇者快。

    而老者,明显是恨了多年,至今提起这事儿,依旧浑身战栗,咬牙切齿。

    早些年他们明明知道幼女不是那样的人,说出去的话却没人听。

    因为没有证据。

    可证据却在这两年找到了……

    可惜已经太晚了。

    李骋得到主子示意,没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周氏所做的事情一一详述给沈廷澜。

    可沈廷澜已经听不见这些了。

    他拿着手里这些铁证,手指颤抖,人险些要站不住。

    纸张太薄,可上边记述了一个个花样女子短暂的性命,那都太沉重了。

    除了那个想不开投河的女子外,周宝璐在某年元宵赏灯时,脱口而出的那首吟诵“美人灯”的诗,用词纤巧柔婉,情感真挚细腻,重节奏,且首字藏意。换句话说,这是一首藏头诗。

    而不管是在遣词用句上,还是在铺垫陈述上,亦或是在节奏的把握上,这都与那位心思纤巧,性情腼腆,却被逼疯的女子往日所做诗篇像了足有九成。

    而当时为何众人都说,她是偷窃,周宝璐才是原创?盖因为周氏所做的诗风格本就复杂多变,且她当真博学多才,也善学习和借鉴。各种风格只需要看上两遍,她便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再一个,周氏依旧是占了时间上的便宜。

    她依旧是在前一天晚上与家中赏灯时,心有所感做出了这首诗。且因为过于喜爱她在这首诗上闪现出的灵感,她将这首诗写在纸张上随身携带。而那位后诵出这首诗的姑娘,慌忙中就有人从她身上搜出了周氏的亲手笔迹……

    百口莫辩!

    铁证如山!

    即便也有人觉得事情过分巧合,但周宝璐在徽州早就有才女的名声打底。她越是不计较,越是说,这许是她与那位姑娘心有灵犀,才越衬得她品性高洁。而那位“偷盗者”,才愈发被钉在耻辱柱上,经年翻不了身。

    不得不说,周氏是踩着徽州其余才女的名声,一点点打开了她自己的名气。

    她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了,而助她攀上高门,嫁入侯府的,就是那些已经香消玉损的姑娘们。

    这其中有些事情,沈廷澜是知道的,可他知道的只是那冰山一角。

    就像是前后两首诗,他都听说过。他也正是听说了诗句,才对这位名声远扬的徽州才女缘铿一面。

    而真等到他与周宝璐因缘际会巧遇在书肆里,两人就一本书发表不同的见解。虽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但那种心灵之间的碰撞,所带来的震撼却亘古悠长,迟迟难以消散。

    他也是自那后对周宝璐一见钟情的。

    继初见之后,他又陆续在书肆、画廊见过周宝璐两次。虽然每次都时间匆匆,他不得与她针对诗书画作多加讨论,可爱情的种子却在心里发了芽。

    他们渐渐熟识,也渐渐对彼此钟情。于是,他一意孤行辞掉了原本与李家彼此心知肚明的亲事,转而苦苦哀求母亲,要娶周宝璐进门。

    可是细数起来,自他们成亲后,他与周宝璐谈诗论画的机会多么?

    不多,几乎没有。

    先是少年夫妻情热,往往还没起个头,就变了样子。再是她怀了身孕,有了荣安……

    及至而今,若不是看到李骋这调查来的文书上,特意写了周氏“博学多才”“擅诗擅画”,他险些已经忘记,当初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才使得他对周氏钟情,非君不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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