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是藏匿在白杨树后的清风，看不见，摸不着。

    黑夜，林清被筒子楼外的喧嚣声惊醒，他眯着眼，穿着陈旧的睡裤，赤足走向敞开着的窗户，不出意外得听到粗鄙不堪的咒骂声。习以为常得关上窗，摸索着爬到床边，“啪嗒”一声躺回床上。

    没过一会，林清生无可恋得睁开眼，摸了摸出了层薄汗的自己，耳边也只能零星听见轻微的人声。

    得，风扇又坏了。

    林清的房间不大，屋内只有一张朴素的床、一个木衣柜、一张书桌，还有一个间歇性罢工持续性制造白噪音的破旧电扇。在属于酷夏的夜晚，林清往往需要风扇和窗外微风的双重加持才能整夜安睡。

    迫不得已，林清再次打开了窗，借着微风和喋喋不休的谩骂声，缓解一下屋内的闷热。

    即便屋外声音不断，可林清依旧觉得停了扇的屋子格外沉寂。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夜半醒来，无事可做，坐在床边盯着窗户难免令人思绪万千。

    九月，真不愧是开学的好日子，要借那酷暑磨练少年少女们，顺便也磨练一下他。父母陪着哥哥前往新城市新学校，空荡的家中独留他一人。

    这本不是一件多令人伤感的事，只是父母从未陪着林清去往新学校过，小升初、初升高都是林清自己一人摸索着，询问着，去往新校，适应新生活。

    许多年前林清或许还会偷偷在被窝中抹眼泪，可现在心却毫无波澜，再也没了曾经仿佛被揪着似的，喘不上气般的刺痛。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林清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走到了窗边，想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看下这九月飞雪。

    “卧槽，这什么鬼天气，停电不说，还下起了灰尘，这又是哪个破地方在乱施工。”光着膀子的，露着啤酒肚的大叔吐槽道。

    一旁穿着睡裙的阿姨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你可拉倒吧，净瞎说，周围就没施工的地，别是你自己看岔了眼。还下灰尘，说话前动动脑吧。”

    “你个臭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子我说的都是实话，眉毛下两个窟窿，只眨不看的，你不会自己看啊。”啤酒叔立即不高兴了，高声呵斥着。

    “哎，你俩别吵了，大晚上的谁看得清啊，带手机的打个手电筒看看呗。”一个小姑娘提议道。

    “啊，行行。”

    “哎我手机咋没电了。”

    “我的也没了，你们的呢？”

    “都没电了”

    “啥情况啊，真奇怪。”

    “不过这下的究竟是啥啊，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啊，难不成这大热的天，下起雪来了。”

    林清听着楼下的喧闹，这才反应过来，除了月光，确实没有其他光线了。以往时至半夜三更，除开零星的嘎吱响路灯，总有那么几家开着灯。今晚确实是古怪，不过跟他没多少关系，还不如操心自己明天吃什么更加重要。

    等楼下的人群散去，借着窗外习习轻风，林清再次陷入睡梦中。

    清晨，还没睡足的林清，又双叒叕被吵醒，差不多的筒子楼下，差不多的人儿，这次却吵着不一样的事。

    躺在床上醒盹的林清，有一句没一句得听着。大概内容就是，停电、天热、地上厚厚一层灰一样的东西。

    简单梳洗后，林清便拿着自己存下的零钱下楼，打算买点早食。

    一到楼外，他便被震惊到了，目之所及，均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土，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诡异。就好像这个世界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个水晶球，并在这个水晶球里洒下了一层带着闪光的灰粉。

    对于大多数为生活奔波的忙碌人来说，这些异景只是生活中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该过的生活还是得照样过下去，即使是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

    欣赏着这落在生活死水上的石子惊起的灰色涟漪，林清慢悠悠得晃向离家不过两条路的小吃街，整整一条街上都是各式的小吃店铺，每到傍晚还有许多小推车窜梭其间，十分热闹。

    “这是您的六个包子，一杯豆浆，拿好。诶，林杨他弟，又来买早点啦，还和以前一样不？”穿着围裙的阿姨手上不停，招呼完上一个，笑呵呵得问林清。

    “还和以前一样，李姨说了好多次了，我叫林清。”林清略带无奈得微笑着应道。

    “诺，一个豆沙包，一个奶黄包，一杯豆浆。害，都一样都一样，林清林清的港不林清（方言意为讲不清楚”李姨对此不甚在意。

    林清听了没再多说什么，付了钱，拿了早点，又慢慢踱步回家。

    咬一口豆沙，咬一口奶黄，再喝一口豆浆，这滋味真不错。林清餍足得边吃边走，路上遇到熟人也只是点点头就错开了。

    回到家，开启小电扇，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搜索频道。该说不说，三人座的沙发躺起来着实舒适。大多频道依旧播放着往日的综艺或者影视作品，然而几个不起眼的地方小频道却播导着下了整晚的灰土，说是奇观，说是特殊的气象变化，说不必担忧，说其实景色宜人。

    林清来来回回看这几个频道，虽然针对这灰土，每个频道的称谓都有所不同，有叫灰雪的，有叫灰色物质的，有叫尘埃的，但它们都出奇的一致，约莫是今早凌晨下到的6点左右，所有地方都积了厚实的一层，此外各地前前后后不同时段都出现了大规模停电，部分地区甚至连蓄电池类也无法使用。从南至北，从沿海到内陆，无一不有影响。

    研究了好一阵子，手写了记录，动了脑就饿得快。林清给自己煮了个泡面，垫垫肚子，毕竟一个人在家不好做饭，况且冰箱里也没多少新鲜食材，想做也做不了。

    回到沙发上，边吃泡面，边对照着播报内容整理笔记。没有娱乐方式的真·高中牲·林清，就是这般努力好学。虽成绩一般，尤其和他哥比起来，不少人说他是表面工夫。

    在这样的电视奇景报道学习过程中，屋外又渐渐开始下起了灰土。等林清学习中途看向窗外时，灰土已经下得很大了，阻碍了视野，就像雾霾天一般，十米外人畜不分。

    等林清回过神来电视已经黑掉了，一旁的小电扇也不送风了。想了想林清从楼梯走到了一楼，站在楼里观察着外面。

    说是观察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只是觉得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眼前的鹅毛大雪，感受着万籁俱静，人声都凝寂下来的感觉万分沁人心脾，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鹅是灰鹅。但让他融入到这景色中，又有点胆怯，不知在顾及着什么。

    于是林清只是站在那儿，穿着陈旧的单衣，如守门神一般，眼见着鹅毛越来越厚，随后渐渐停息。犹如曾经再热闹，再喧嚣不过的东西，也终会歇顿。

    期间偶有人路过看到他，随口问一嘴在做什么，林清便回道看景色。

    景色看久了就乏了，尤其是停了后，人们开始陆续出现，你一言我一语的，本是繁闹的生活气息，林清对此却喜欢不起来。

    重新回到家中，屋子里电扇重新运作，电视也传出了阵阵欢笑声。林清从冰箱中拿出袋速冻水饺，开火煮水。

    倏然愣了一下，连忙打开冰箱细细地检查起来。许是回到家中重新连电的家具再次自发运作起来，让他忽略了中途曾停电的事实。

    凌晨停电，下午停电，冰箱内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挂壁的坚冰依旧顽固，速冻食物也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就是不知这样偶有停电的情况会持续多久，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必定会造成许多不便。

    想再多也不如吃进嘴来得实际，速冻水饺不愧是居家必备食品，不一会就好了，沾着醋，好不美味。

    吃完喝足，收拾好碗筷，又浅看了会电视，林清便早早得洗漱睡觉了，许是动了脑又或是下午在外站久了，今天分外疲惫。

    翌日4点左右，林清发烧了，家中常备的药以哥哥上学不方便为由，被父母带走了。他照着以往生病的经验，喝点热水，老实睡觉。

    没料到家中没电，电热水壶用不了，不能现热水。果然知识不能只是写在纸上，还要运用到实际。凌晨到六点左右会下灰土，下灰土就可能停电。

    好在昨天白天煮泡面的时候烧多了水，倒了一些在保温瓶里。喝了满满一瓶的热水，林清回到床上，薄被子一盖，蒙头睡觉。

    这一觉格外得不踏实，好似有人把他的身体当作玩具一般，拆了重组，组了又拆。皱眉醒来的林清，感觉身上异常得黏腻，简单活动下发软的四肢。待身上的热意退了些许，便去冲了个温水澡，洗去身上的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