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实证明,百丈已经是他的乐观估计了。
因为最后这四百丈,越往上,压力就越大,耗费的紫气就越多。
足足两个小时后,沈默身上的紫气已经消耗殆尽,不得不吃一些紫气丹,来维持体力。
站在八千二百丈的临界点,他抬头向上看去。
上方的景物,逐渐变得清晰。
那一股股庞大的威压,也逐渐让他有些压力倍增。
剩下这二百丈,将是最最艰难的路途。
他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悟道台就在异族的领地,可异族人却很少有人上来过。
不说其他,光是这份罪,就没人愿意受,有这个时间,多吃几枚紫灵丹不香吗?
此时,沈默简单估算了一下,距离天黑,恐怕也没多少时间了。
最多两个半时辰,天就会黑下来。
如果他不能再天黑之前爬上山巅,等到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困难还会成倍增长。
咬了咬牙,沈默迅速恢复紫气,继续向上攀爬。
这一次,他不在乎紫气消耗,更仿佛感受不到周身的压力。
又是足足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过去。
沈默来到八千三百丈的高度,再度往口中倒了几枚紫气丹,外加几枚小还丹。
是的,他受伤了。
在这个高度的巨大压力下,他身上的肌肉正在一点点的迸裂,鲜血肆意流淌而出。
那火辣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股想要放弃的念头,在他心头油然而生。
最后这一百丈,迎接他的绝对是地狱般的折磨。
哪怕他现在不动,身上的血肉,也在一点点绽开。
小还丹的功效渐渐显现,那绽开的皮肉缓慢愈合,然后又一次绽开。
如此反复,每一次还没完全愈合,便又形成更大的伤口。
反复几次,沈默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些麻木,一度像是失去了痛觉。
虽然他过往也受过许多罪,但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残忍。
仿佛空气变成了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切割着他的皮肤。
“就到这里吧,再往上,可能真的会死!”
这个念头,不断冲刷着他的意志,沈默试探着向下退了一步。
那因为退却产生仅有的一丝舒适和安逸,让他无比留恋。
再往上,他只会遭到更严峻的考验。
可如果就此下山,那接下来的路,只会越来越舒服。
沈默又试探着向下迈了一步,那坚定不移的想法,彻底被动摇了……
他抬头看向上方,不知从何时起,上方已经不再是一片苍茫。
山巅的景象,已经清晰可见。
那是一个如同仙境的地方,仿佛蕴含着一股来自大道的法则力量。
恍惚间,沈默眼前依稀浮现了苏婉瑜的身影。
一如初见那一年,素衣长裙,面含桃花。
“沈默,再坚持一下,只有上了山巅,我们才能尽快见面。”
“你……不想我吗?”
那身影轻轻开口,清晰的在他耳边呢喃。
沈默浑身一震,眼眶微微湿润。
“我想,可是我……也许做不到!”
他说完,对面的苏婉瑜没再多说,只是俏脸之上多了一抹哀伤。
蓦然,他眼前的人影再度变幻,竟是变成了穆纸鸢的模样。
这女人还是从前那样冷淡,正一脸失望的望着他。
“真没想到,你连这么点苦都吃不得,你的心中已经产生了怯懦。
今日退了一步,日后便会退无数步,强者之路,再跟你无缘了!”
“放屁,我还没有放弃!”
沈默怒吼一声,浑身不知何时开始,已是献血淋漓。
穆纸鸢却是没再多说,那满含轻视的脸渐渐消散。
接下来,是萧贞渝、秦梦浅……
同样失望的话语,一字一句仿佛一根根钢针刺在他心中。
两人过后,北部弟子的失望的脸,一一在他眼前浮现。
沈默心中一瞬间多了一股众叛亲离的哀伤,他怔怔抬头看向上方。
那放弃念头,渐渐淡化了许多。
蓦然,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他眼前。
沈默如遭雷击,差点一个没抓稳,从山巅之上掉下去。
“爹,娘!你们……”
“住口,我们没你这样没用的儿子,你不配做我沈天豪的儿子!”
“连区区一个悟道台都不敢上,你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
“不,不是的!”
沈默泪流满面,失魂落魄的摇头。
“我这就上,我不会再后退了,我一定会上悟道台!”
他话音落下,眼前沈天豪夫妇的身影逐渐消散。
入眼处,依旧是那冷冰冰的山体。
沈默甩了甩头,怔怔望着上空出神。
直到现在,他也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那些人,那些话,都源自他的脑海,都是他自己的幻想。
可即便如此,一想到刚才那一张张失望无比的脸,沈默便倍感揪心。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了这么多在乎的人。
他不再是那个孤身行于天地间的孤儿。
如今的他,有爱他的人,亦有所爱之人。
他可以接受世间的一切折磨,唯独看不得这些人失望的眼神。
“我会向你们证明,我沈默,不是不敢上,只是不想死在这里,连累了别人!”
如果整个试炼之地只有他一人,他决计不会产生先前那般动摇的情绪。
可他答应了外面的人,要带着北部弟子出去。
他若是死在这里,这些北部弟子,多半也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逐渐被异族人杀戮殆尽。
可以说,从进入试炼之地的那一刻开始,他身上肩负的,就不只有他自己的命了。
回过神来,沈默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两枚小还丹再度丢进口中,他开始缓慢的向上攀爬,试图征服这最后的一百丈。
时间飞快流逝,那山巅的景物也逐渐变得清晰。
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在距离山巅只有三十丈的时候,沈默浑身的血肉已经寸寸迸裂,露出森森白骨。
小还丹和百草丹的愈合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这股威压的破坏速度。
沈默贴在山体上,浑身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威压的影响,在轻轻的颤粟。
当他抬起头看向上方,脸上的表皮也开始寸寸龟裂,鲜血四下迸溅,看上去格外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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