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嘬了一口雪茄，重新夹在手里，吐出一个硕大的眼圈，他缓缓说道：

    “当你处在的高度不同时，看问题的角度也会不同。站在你的高度上，你只能看到“六十大限法案”的不近人情，却看不到正是这条不近人情的法案保证了地下城文明的延续。你知道地下城每年有多少新增人口吗？你知道第三区每年的食物产能只有多少吗？这个拥挤的地下城世界就像是一个生命体，也要有自身的新陈代谢，优化掉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地下城居民，只是因为不得已加速了代谢过程。至于第六区的精炼厂爆炸，那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过据我了解，那只是一起安全事故，是为了补充人造太阳的能源而赶工所致，这个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大道理，我只是站在最底层人的角度来说这些事情，如果你去第六区看一看，就会知道那里所有的人都是跟我一个看法，对那些人来说，这个地下城就是一个地狱。”

    “看来我们是无法沟通了，那么我换一种方式吧，你跑去高音大楼要救的那个小朋友，我猜你希望她继续活着吧？即使是在地狱里继续活着。”

    “莉亚还活着？她明明喝下了那么多试剂！”，老张按捺住心里翻涌起来的惊喜，尽量平静的说道。

    “奇迹从来不不单独发生，既然在你身上已经出现了一次，那么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再发生一次也是合理的。她不仅没有死，据实验室的人说，因为喝下试剂而生成的万能细胞正在修复她脊柱内的什么细胞来着，以后能站起来也是说不定的。”

    “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以我的身份，还犯不上浪费时间来骗你，骗人是最没有效率的方式。”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你打算用她来要挟我替你做点什么事情。”

    “看样子你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好，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那么我也简单一点，你按我说的去做，莉亚可以继续活着！”

    “你连她的名字都知道，看来还真是做了不少功课！”

    “我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何止是那个小女孩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叫张虎，在第六区污水处理厂工作，你的爷爷叫张吉路，是第一批进入地下城的核物理学家之一。你闯入高音大楼时所持有的那支核动力手枪，就是你爷爷的研究成果，未公开的研究成果。”

    老张重新打量了一下a，皮肤粗糙，身材高大，第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头黑熊，圆鼓鼓的眼睛总是好像在瞪着人一样。

    老张有种感觉，a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样大大咧咧的，粗矿外面下的a并不简单。

    “擅闯高音大楼、私藏武器、还打死了我的一个机甲兵，随便拿出来一条就足够把你送去回收了。不过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会让你，还有你的莉亚小朋友舒舒服服的活着。”

    “我有个疑问，正如你自己说的，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这么说，我在实验室喝下的那些试剂没有什么影响了？”

    a随手将雪茄扔在地上，说道：“错！有影响，很大的影响，但是，对你我来说，都是好的影响！”

    ……

    第一区，机甲仓库内。

    这是老张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机甲，也是所有他见过的机甲中最大的一台。

    这台机甲大概有三米多高，仰视时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机甲采取类人形设计，手臂和双腿修长，充满了线条流畅的极致美感，一柄机枪和一把明晃晃的钢剑在机甲的背后交叉成一个‘x’形。整体涂装以白色为主，点缀着蓝色与红色的纹饰，像一台冰冷的机械战神。

    在机甲的额头正中，有一个发光的“eden”标记，那是她诞生于伊甸园地下城的出生证明。

    a轻轻抚摸着机甲的手臂，目光中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

    “这个大家伙制造于1多年前，自打她诞生那天起，就从没被人驾乘过。她的型号是‘metalgear2’，简称‘mg2’，有2匹马力，代表着地下城机甲的最高科技，唉，可惜啊，现在我们再也造不出这样的尤物了！”

    a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一提到战甲，a变得滔滔不绝，在他的半是回忆，半是介绍的叙述中，老张知道了不少地下城战甲的前世今生。

    地下城的第一批战甲，是人类刚刚进入地下城的时候制造的。目的是在地下城的建设过程中，去到一些车辆类机械不容易到达的环境，代替人类进行体力劳动。

    这第一批的战甲最多的只能算作辅助劳动的外骨骼设备，比较大的型号也只是两足类的工程机械，没有配备任何的武器系统。

    大概在人类进入地下城1年后，有一天地面设备的巡检人员发现很多通风设备和太阳能收集设备都有被破坏的痕迹，修复后不久就又被破坏，从破坏程度看，肯定不是自然环境造成的。

    巡视人员一连监视了三天，终于找到了凶手，眼前的景象让人大吃一惊：那是一群巨大的蜥蜴一样的生物，它们有着像成年男子一样大的体型，两条粗壮的下肢支撑着身体直立行走，上肢的灵活程度堪比人类，强壮却是人力所不能及，能轻松撕开巨大的换气扇叶片。

    没有人能说清这些蜥蜴人的来历，那帮信奉进化论的生物学家信誓旦旦的表示十几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诞生一个新的物种，但这些恐怖的蜥蜴人就这么出现在了地表之上，粗暴的介入了人类的生活。

    人类派出了第一支歼灭蜥蜴怪的先遣小队，小队成员身穿笨重的铅防护服，手持冲锋枪，重新来到了阔别十年之久的地面，对在地下城设施附近活动的蜥蜴怪展开了猎杀。

    评估团队预计面对人类文明，战斗形式将会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只是他们预测对了一边倒的结果，却没有预测对方向。

    蜥蜴怪的外皮厚而坚韧，在隔离地面上的辐射之外，也能完美抵御枪口射出的子弹，蜥蜴怪的迅捷和身着铅服的人类的笨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阵蜥蜴怪的嘶吼声过后，鲜血染红了焦褐色的大地，地下城派出的先遣队员无一生还，唯一的战利品是两具蜥蜴怪的尸体。

    第二拨行动队成员被吓破了胆，放弃了和蜥蜴怪正面对决的想法，只是趁着夜幕降临之后埋葬了同伴的尸体，并带回了那两具蜥蜴怪的尸体。

    对蜥蜴怪的解剖结果颠覆了素有在场的生物学家的认知：它们居然是恒温动物！而且它内脏和骨骼构造完全不同于爬行动物，脑容量也大的惊人。

    一个参与解刨的生物学家呆立在当场，手术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也浑然不觉，只是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天哪！它们哪里是什么蜥蜴，分明就是披着蜥蜴皮的人类！”

    之后参与解刨的那几名生物学家或多或少的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而人类对‘蜥蜴怪’的称呼也变成了‘蜥蜴人’。

    这次解刨最大的收获便是人类发现可以用蜥蜴人的皮做成防辐射的外衣，首战失利的人类将目光投向了此前只在地下城建设中投入使用的机甲，人类决定将机甲改造成适合战斗的形态，并加装武器，由身穿蜥蜴皮外衣的驾驶员驾驶机甲，去再次挑战这些蜥蜴人。

    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意外的获得了成功，两具改装后的机甲将蜥蜴人打的四散逃窜，在异族面前，人类终于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打那时起，人类开始集中力量生产作战型机甲，各种型号的机甲源源不断的从兵工厂被生产出来，人类准备积蓄力量，对地面上的蜥蜴人发动一次总攻，彻底清除威胁。

    但胜利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人类很快发现，这些蜥蜴人的进化速度惊人，第一次大捷过后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蜥蜴人竟然制造出了简单的热武器，虽然一时还难以对机甲兵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但这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反观人类这边，第一批进入地下城的成人科学家已经逐渐老去，在地下城文明匆匆建立的慌乱中，科学知识并没有建立有序的传承体系，人类曾经掌握的科技如穿过沙层的水源般逐代衰减。

    慢慢的，人类掌握技术再也难以支撑新的机甲的制造，就连对老机甲的维护都显得越来越吃力，只剩下仓库中那几千台生产出来的机甲仍旧熠熠生辉，那是人类科技最后的辉光。

    同样因为生物技术的衰退，机甲部队与机甲的融合率也越来越低，最优秀的机甲兵也只能勉强达到4%，这也就意味着机甲只能发挥出4%的威力，机甲兵战士与蜥蜴人的战斗力出现了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唉，这真是人类之耻！”

    a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