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莲萱一听娘亲这语气,心里知道娘亲这是信了自己的说辞,还好自己知道,娘亲一向极信这鬼神之说,特别说的又是她最为爱敬的父亲,莫柳氏又焉能不信?
这好歹算是过了难关了,她在心中大呼万幸,忙回道:“娘亲,说来奇怪,以往女儿做梦,醒来就忘记,对梦中之事全然不知,可这次却是如刻在女儿心中一般,历历在目。”
莫柳氏连忙揽住女儿,低声嘱咐道:“我的乖女儿,这话除了在娘亲跟前能说,在外面可万万不敢乱说,小心被有心人所利用,你现在只管按你父亲的嘱托去做,莫要害怕,有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庇护,咱们娘几个必将逢凶化吉的。”
莫莲萱得了娘亲的吩咐,胆气更壮,她是重重的对娘亲点了点头,马上掀开车帘,大声喊道:“停车,快停车,外头还有谁跟着呢?”
连三应声就把车靠边停下了,车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母亲身边的刘妈。
刘妈此时虽然狼狈不堪,但神色却并不是很慌张,她家世代久居边关,对于战乱早已习以为常。
此时一见大小姐问话,刘妈马上回话道:“奴婢回大小姐的话,这会还跟着夫人的,除了老奴和正在赶车的连三,就只有莫洪良护卫和春露了。”
得了这个不算好的消息,莫莲萱这才紧接着问道:“附近可有能让咱们去投奔的地方?须得是老实可靠,最好是咱们府里面放出来的家生子才好。”
刘妈闻言心中十分惊讶,这位一向娇蛮凶横的大小姐,从出事到现在就是一昧的拉住夫人啼哭,都病病歪歪的了,还不消停,弄的夫人顾此失彼,竟把二小姐给走失了。
可此时竟是跟换了个似得,不但是口齿清晰,问的话竟也与自己的心中想法,不谋而合。
这会外面是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逃难的难民,情势真真是万分紧急,身边的护卫两天间,是死的死,走散的走散,就连陈山教头,也为了断后而再不见影踪了。
刘妈深觉,就现在这几个老弱病残的,搞不好就会被后面追来的马贼砍死,与其这样一昧的跟风逃窜,真不如找个隐秘的地方,藏匿上一段日子,等到这股子乱劲过了,到时,是回京,还是回广安郡,还不由夫人自个选么?
时间紧迫,她也不敢再多想,马上回话道:“奴婢回大小姐的话,夫人跟前的贴身丫头春茶,前年得了夫人的恩典,放出去嫁了人,她的婆家就在附近的胡家屯,约有三四十里路,她本是说婚后还是回夫人身边做个管事娘子的,谁知道她有福气,三年抱俩,就还没顾得及回府里,大小姐,您看…..”
莫莲萱听刘妈这么一说,马上就想了起来,这个春茶从小在莫柳氏的身边长大,是莫柳氏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大丫鬟,对莫柳氏极为衷心,前世里替母亲和妹妹收尸的正是这个衷心的丫头。
莫莲萱马上追问刘妈道:“那刘妈可还记得去春茶家的路吗?还有,咱们此时都还剩了些了什么东西?”
刘妈想了想,回话道:“老奴倒是狠去过春茶家几次的,都是夫人让送东西过去,老奴记得住路,绝不会走丢,咱们的马车这会子都跑散了,现在只剩下一包金银细软,一包袱衣物,一些干粮,再就是银票了,都在老奴身上。”
莫莲萱马上吩咐道:“刘妈你快去找户普通人家,我们用首饰和她们换些旧袄旧鞋,你的就不必换了,春露的要换,孝服全都换掉,想来我父亲在天有灵,也会体谅我们正在难中,不会多加责怪的。“
“东西只留干粮和金银,其余的全都不要,银票你分成六份,我们一人贴身装一份,以防万一,这辆车是咱们将军府的,有咱们府上的印记,实实太打眼,一会就丢弃在路边,自有人会捡了去。”
“咱们便步行去胡家屯吧,对了,让莫护卫想办法用银钱或是衣物换两把匕首或短刀来,若是有弓箭那更是再好不过。”
刘妈应声而去,连三在外面把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早就把车停在路边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等着刘妈和莫洪良按主子的吩咐去办事。
莫莲萱这才转身回到车内,一边帮母亲把头上身上,为数不多的几样首饰都取下来,一边说道:“娘亲莫要悲伤了,您现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父亲刚在梦中,说是二妹在她奶娘吴氏家呢,一会您先去春茶那里安置好了,我和洪良大哥趁夜去次吴家集把妹妹接回来。”
莫柳氏被女儿的话拉回到了现实里,看着以前娇贵蛮横的大女儿,忙着帮自己收拾,心中一阵钝痛,这俗话说得好啊:为母则强,莫柳氏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软弱,她还有孩子需要保护呢。
莫柳氏想到这些,使劲的咬了咬牙,借着疼痛又让自己清醒了几分,她沉声说到:“萱姐儿,你快去把哪两个包袱整出来,衣物都不要了,只要值钱的东西,娘亲自己收拾就成了。”
莫莲萱看到娘亲竟是恢复了往日的精明摸样,欣喜之余,不免在心中大叹:“还是父亲的话管用啊,还好自己想了个这样的法子,否则还不知道要和娘亲纠缠到几时,怕是说清楚了,这马贼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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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能想到,自家父亲只占了一少半的原因,使莫柳氏从浑浑噩噩中惊醒的,其实更多的正是来自莫莲萱本身。
此时去换平民衣物的刘妈也赶了回来,母女俩人急急忙忙的换了衣物,莫柳氏挽了最普通的发髻,顺手还给莫莲萱编了两根小辫子,收拾完了贵重东西,本待弃车步行的两人,却被刘妈阻止了。
只见刘妈对莫柳氏说到:“夫人莫慌,奴婢刚去换衣服的时候,擅自做主和那户家人换了马车,奴婢想着夫人怕是走不了多远,有辆破驴车代步也比没有的强。”
莫莲萱连囋刘妈想的周到,顺手在地上抹了把灰,就往莫柳氏的脸上抹去,在这紧急关头,莫柳氏自然知道宁要丑,不要美,也就忍着不动,任由大女儿折腾。
一旁的春露,看着夫人和大小姐都在脸上涂抹黑灰,自来伶俐的她,也是有样学样,忙将自己的小脸也用黑灰遮了去。
莫莲萱看着此时的天色已经是下午,日光昏暗,情知这马贼惯爱在夜间办事,瞧着时辰,恐怕是快要到了。
眼前的情形,须得找个地方先避一避才是,等马贼过去了,再往胡家屯去不迟,她连忙询问连三:“连三,你一路赶车过来,可瞧见这附近,那里有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连三想了想,赶忙回话道:“回大小姐的话,奴才刚在来路上,看到有一片小树林,隐藏我们几人和这辆驴车的地方还是有的,只不过怕是得往回走上几里地。”
莫莲萱看了眼莫柳氏,在得了娘亲鼓励的眼神后,这就吩咐众人启程,自己拉着娘亲就要上那破驴车,往回走,好去寻那一片树林藏身。
这一大波难民,此时皆往前行,那有像他们家往回走的?
不少人都在心里暗叹:“唉,傻子,一家子傻子,居然还赶回去送死,真真是太蠢了。”
却不知一会死到临头之时,才知道,原来蠢的却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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