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嗨嗨,二位无恙否?
我儿解三害,爱孙解笃,见此信件时,我已死去,惊喜否?
我早已委托友人,当我死讯传回北梁后,这封保管在太平商号的信件就会出现在你们的手中。
诧异?悲伤?解脱?还是你们已经买好挂鞭和洋酒,一边放炮一边痛饮?
没关系,你们现在可以随便骂我咯,因为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爷爷,毕竟谁家好人天天去青楼一嫖就是半个月。还有,咱们谁也别说谁,一个五石散,一个好赌,咱一家算是五毒俱全咯。
当然,请二位放心,我可没有苦衷。我去嫖娼,纯是为了排忧解难才会去安慰失足女子们寂寞空虚的内心,我可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要做的,只是找一天去死,仅此而已。
所以,伱们平日里对我的诋毁和谩骂,我都理解,因为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用愧疚,因为我还真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你们最好别为我而哭,我都死了,看不见你们为我哭,怪可惜的。
接下来,是我想对你们说的一些话,掏心窝子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常常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不是为了自知必死的今天,而是为了二十年前。可是,直到我绝意赴死的那一天,我也没有从这句话中走出来。
好在,你们可以。
解三害,二十年前,你浑浑噩噩地走进刘老板的药房里,买了
所以,你吸食了整整二十年的清凉粉。
不然呢?你以为一个吸食五石散的人可以保持清醒?你以为我能让一个毒虫继承解家三百年的传承,去做败坏你太爷的家业?
吸食五石散的人,从他们被欲望支配的那一天起,就不算是人了。
还有,解笃,二十年前的事我不怪你,你的父亲也没有怪过你。可是,我们都没有从那件事中走出来。
孩子,那场洪水不是你的错,小嬢救下你,也不是她的错。
她在被洪水卷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接住你。
二十年了,我们被困了整整二十年。
直到现在,那场洪水还会在我的梦境中席卷。你的父亲每次假装吸食五石散上瘾,都会哭着念小嬢的名字。而你,从未走出过那场泛滥的河水。
但是,现在你们可以走出来了。
你们一直在问我,那个仙人到底答应了我什么愿望,我却总是不告诉你们。现在,我也已经身亡,有些话,我也该跟你们说了。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这不是宽慰,而是一条真理。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仙人在未来的某一天,让小嬢被洪水卷走的残魂得到救赎。我不求她能重生,甚至不求她能想起什么。
我只希望,她能看见。
而你们,能走出来。
我,就算是解脱了。
希望地狱里也有青楼。
哈哈,我就是死不悔改。直到写完这封信,我还是想念小嬢,想念我的女儿。
解瑟——大明洪熙六年著此信。
——
“呼。”
吐出一口气,解笃闭上眼,将这封盖着解瑟印章的信件放在一旁。他抬起头,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解三害,一时无言。
“爹,你不用再装了。”
解笃摇了摇头,开口打破了沉默,“以后不用麻烦刘老板了,人家还得每天陪你演戏,装作是从外地鬼市买的五石散,紧张兮兮的。”
“这老小子可没少坑我钱。”
解三害没好气地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他看着解笃,轻声说道:“你当时···真的看到你的小姑了?”
“你觉得我会看错吗?”
解笃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依旧记得那明媚的少女悬浮在半空中,慵懒地和自己打着招呼的模样。
“但是,她记不得我们了。”
闻言,解三害怔了一下,那略显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失望,可很快便被淡淡的笑意笼罩着。
他抬起头,看着那块二十年都没有补好的房顶,平静地说道:“不重要,不重要了。”
“是啊。”
轻轻摩挲着椅子的把手,低着头,看着刻着【解小暖赠笨侄子之椅】,解笃嘴角微微勾起,有些苦涩,却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我们确实该走出来了。”
“所以,你小子也装了十年的赌徒?”
面对父亲的询问,解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感慨着说道:
“一开始,我真的是想找点刺激,想让我忘掉那场洪水。可后来,我感觉我好像陷进去了,整天只有打牌的欲望。”
想到这里,解笃笑了笑,自嘲地说道:“自以为做了几年生意,能够及时收住手,赌赢了就走。可我每次都是这个想法,好几次,我差点下不来赌桌。”
“幸好,每次在我要陷进去的时候,我总感觉小姑就在我旁边。她还像原先那样,提着我的耳朵叫我笨蛋大侄子,让我回家洗手吃饭,她给我做了青椒炒肉。然后,我就像是惊醒了一样,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老爹,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偏偏找了一个被称为最不靠谱的捉妖人吗?”
看向一旁的解三害,解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为啥?”
解三害磕了磕烟袋,问了一句。
“六年前,我去了一家赌场。当时的我刚结束一场酒会,喝多了,赌上头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停地扔钱,扔钱,却一直在输。”
“后来我急了,当时没带太多钱,就想去向那个赌场的老板借点贷。现在想想,那就是个局,就差一步,咱们解家就要改姓了。”
“当时我刚问到老板的位置,他们一个马仔偷偷给了我一脚,把我踹出门,踹到了巷子里。我当时特别生气,刚想要骂他,就看到小姑好像站在他的身边,用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当时就清醒过来了。”
“那个马仔是周离伪装的,对吗?”
解三害放下烟袋,看向一旁的解笃,开口道:“所以,你上个月找到了他,委托他寻找你爷爷。”
点了点头,解笃站起身,看着紧闭的解家大门,缓缓说道:
“算盘案后,我活的但还是浑浑噩噩的,但至少不赌钱了。一个月前,爷爷告诉我,他要去一趟北梁,若是十天内没有给家里传信,就让人去寻他。”
“他说,寻找他的人,会得到他保存了二十年的秘密,所以爷爷让我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寻他。我想到了踹醒我的周离,也想到跟在他身边的小姑,爷爷走后的
“我知道周离家里有一个生病的姐姐,我也和太学府的祭酒打听到了他们需要的药材。所以我买下了镇魂丹,换了四千两银子,委托周离去调查爷爷的下落。”
解三害看着渐落夕阳洒在门堂的余晖,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对一旁的解笃轻声道:“这是你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是啊。”
回忆起方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解笃释然地说道:“小姑跟在周离的身边,应该可能或许大概有机会拥有光明的未来····吧?”
“你倒是别这么犹豫啊。”
“废话,你儿子当年可是和周离一起上过太学的。”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发出欢快的笑声。
打扫院落的管事在听到笑声后顿时停了下来,愣在了原地。他已经有整整二十年,未曾听到过自家公子和老爷这么畅快地笑过了。
“所以爷爷也是装作喜欢嫖的?”
“那不是。”
“他是真的色。”
呃呃。
管事继续开始埋头扫地,权当自己没有听见二人这大逆不道的谈话。可是,他苍老的面容上,却也止不住的带着笑意。
宽大的扫帚将灰尘扫出门框,那曾经被少女刻着娟秀文字的石阶,也得以重见天日。
【祝好色老爹、闷葫芦大哥、笨蛋侄儿,永远开心】
【爱你们的小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