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她因为被刘鹏达拒绝,在花园里痛哭的那日,云珩曾经说过大不了娶她的话。她只当那是怜悯,并未放在心上。
虽然对他没有想法,可毕竟是被他看到了丢人的一面,自那以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没想到今天爬山的时候,他突然出现,趁人不注意将她拉到僻静处,跟她表白了。
她又惊又慌,第一个念头就是逃。结果一脚踩空,滚下山去。
昏过去的前一瞬,她看到了云珩脸色惨白地朝她飞掠过来。
只那一眼,她就从他脸上解读出了惊慌、关切、后悔、自责……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同时流露出那许多种的情绪。现在想起来,心情依旧十分地微妙。
叶知秋见她迟迟不作声,心知有戏。也不催促她,转而帮她分析起云珩这个人来,“云珩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身江湖,居无定所,没有田产家业。
好在他已经决定跟随凤康了,只要他有心,创一份家业并不难。既已退隐,也就不用担心他跟江湖上的人纠葛不清,惹祸上身。
他武功高强,谁嫁他都不怕被人欺负。而且他又没有父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嫁过去就是掌家娘子,不必担心被公婆小姑什么的拿捏。
最重要的是,他闯过江湖,比诗书官宦门第出身的男人看得开,不会刻板地讲究三从四德,拘着自己的妻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觉得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好好考虑考虑。”
小蝶没有受伤的那边脸涨得通红,声音小小地道:“可是我想回清阳府安家……”
叶知秋一听这话就笑了,“傻丫头,一个人不成家。你先找到想跟他组成家庭的那个人,再想在哪儿安家也不迟。
再说,你都没问过,怎么知道云珩愿不愿意跟你去清阳府安家呢?”
小蝶红着脸不说话。
叶知秋站起身来,“行了,该说我的我都说了,成不成的,你自己做决定。
决定好了,你自己找云珩说去,我可不给你们当传话筒。
我走了,你休息吧。”
小蝶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小姐慢走”,就靠在床头出神。
莎娜、佳禾和桂粮三人正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说话声,听见叶知秋出来了,忙飞快地散开,装作看花看景。
添香好笑不已,拿手指点了她们几下,迎上迈出门槛的叶知秋,小声问道:“小姐,她同意了?”
叶知秋含笑点头,“八、九不离十。”
添香立时松了口气。
云珩和小蝶私下里的事别人不知道,可小蝶受伤之后,是被云珩一路抱回来的,很多人都瞧见了。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一男一女牵扯到一起,最后吃亏的总是女孩子。
亲事成了,就不用担心小蝶被云珩拖累了名声。
佳禾也忍不住念了声佛,虽说她失职了,可歪打正着促成一桩姻缘,也能将功补过了。
莎娜感觉过年以后,雪亲王府很久没有热闹过了,想着有人成亲就又能热闹起来了,便兴冲冲地扯住佳禾的胳膊,“走,咱们回去找几样好东西给小蝶添妆。”
“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用这么急吧?”佳禾一路嘀咕着跟她走了。
这边都乐观地等着喝喜酒了,小蝶却患得患失,很是苦恼了几日。
一忽儿想着云珩容貌身材都不差,虽不及刘鹏达儒雅,却有一股子令人侧目的洒脱气质,这样的夫君带出去一定很有面子;一忽儿又想着云珩那张嘴素来毒辣,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多,跟他吵架肯定输多胜少,被他欺负得死死的……
衡量来,比对去,虽然已经动了心思,可总也下不了决定。
直到凤康的休假就快用完,收拾箱笼准备回城了,她才在添香的催促下找到了云珩。
因是来谈婚论嫁的,两人见了面只觉尴尬得紧。离得远远的,站在亭子里,双双盯着亭外的塘子,好像能把水面看出个窟窿一样。
人家两个人不急,躲在树上偷窥的莎娜先急了,“他们干什么呢?怎么都不说话?”
“嘘。”佳禾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云珩,示意那人耳朵灵得很。
莎娜没跟云珩交过手,不知道他武功到底有多高,便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云珩早就发现树上蹲着两只偷听的小贼了,只是眼下顾不上捉贼。要是让小蝶知道附近有人盯着,势必会因为害羞跑掉,他恐怕又要苦巴巴地等上许多日子。
这颗心不上不下地悬着,实在难受。
许久没听见小蝶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糊涂了,这种事情女孩子肯定是羞于启齿的,理应身为男人的他先表明心意才对。酝酿片刻,深吸一口气,便说道:
“我会对你好的!”
“我想开铺子。”
不料小蝶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说完两人同时愣住,对视一眼,又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
“你先说吧。”云珩抢着道。
推来让去没个头,小蝶便不客气了,“我没别的长处,针黹上还过得去,我一直想开一间针织铺子……”
“好。”不等她说完,云珩便爽快地同意了,“只要你肯嫁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会干涉你。”
小蝶不无讶异地瞥了他一眼,“我是说我不会跟别的女人那样,只想着相夫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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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云珩又一次抢了她的话头,“我也不愿意让我的女人整天待在后宅,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计较个不停。”
小蝶有些不乐意,“该计较的我还是要计较的。”
云珩面露窘色,赶忙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想计较就计较,你不想计较就算了。”
小蝶想笑,又觉这个时候还是严肃一些的好,强自压下翘起的唇角,“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独纳妾这件事,我宁死也不会同意的。”
“你不用死,我绝不纳妾。”云珩赶忙保证。
得了保证,小蝶仍旧不放心,“你现在没有那想法,以后未必没有。所以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想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先跟我和离再说。”
“好。”云珩应了,又觉不对,补充道,“我娶了你就会对你一心一意,不会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你只会守寡,绝没有跟我和离的机会。”
小蝶嗔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还没说要嫁你呢,你就先想着让我守寡了?”
云珩嘿嘿地笑了两声,感觉气氛大好,便乘胜追击,“你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我都答应你。”
小蝶本想问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回清阳府,念头一起,又按下了。
叶知秋有孕在身,她不好甩手走了,至少还要在京城待上一年半载的。云珩一身武功,跟在王爷身边才有施展的机会,总不能陪她回去开铺子吧?那就太大材小用了。
还是以后再说吧。
于是转了话风道:“我不在乎你以前有没有家业,也不求你以后能大富大贵,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地跟我过日子就行了。
你先去找王爷领个差事吧,等你做出点儿样子了,再去找小姐提……提亲吧。”
说完便也不看云珩,转身就跑。
云珩一愣的工夫,她已经出了亭子。有心追上去,再跟她说几句,又想起树上还猫着两个,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隐没树后不见了。
“你们两个看够了没有?”他收回目光,咬牙切齿地喝道。
莎娜和佳禾从树上跳下来,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便学着小蝶的样子,羞答答地道:“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独纳妾这件事,我是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另一个便学云珩,粗着嗓子,深情款款地道:“你不用死,我绝不纳妾。”
云珩恼羞成怒,眸色阴沉地瞪着她们,“信不信我点了你们的死穴,让你们把这辈子的事都忘干净?”
莎娜和佳禾知道他不敢动手,丝毫不惧,相互拉扯着,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消息很快传开了,庄子里上上下下见了小蝶和云珩都要道声“恭喜”。
云珩起初瞧着那些戏谑满满地眼神,还觉得别扭,被恭喜得多了,便觉得这样未尝不是好事,坐实了名头,小蝶想反悔也不成了。
小蝶则满心羞臊,借口养伤躲在房里不肯见人。
凤康召了云珩到书房说话,要他安排一份体面的差事,好让他挣些家业娶妻生子。
云珩求之不得,却不愿接受特别关照,主动要求领一份能磨练人的苦差事。
凤康点头允了,回到王府之后,便派他出京办事。
小蝶手臂有伤,动不得针线,便去庙里求了一道平安符,装进自己以前绣的荷包里送给他。
云珩收了平安福,辞别众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一去,就是数月没有音讯。
一晃过了秋元节,依旧人信两无,小蝶便有些坐不住了。
抢了桂粮的活计,给叶知秋送过羹汤,便赖着不走,拐弯抹角地跟她打听,“小姐,王爷最近没有收到外头人送回来的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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