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娜一动,皇子们也随之动了。
他们的心思是一样的,认为大内侍卫迟迟没有现身,是因为投鼠忌器。只要救出凤帝,他们就可以一拥而上,将宣宝锦等人制伏,从而扭转局势。
不料顾云川早有准备,在莎娜将宣宝锦推出去的同时,立刻掉转身形,拖着凤帝向后退去。
宣宝锦一方的人也极有默契,将幸存的那名太监像沙包一样甩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挡住了涌上来的皇子。那名连杀两人的侍卫,则从斜下里冲出来,直扑莎娜。
叶知秋被那宫女推得趔趄连连,原以为免不了要摔个嘴啃泥,谁知倒地之前,却被人一把扶住了。
她顾不得去看那扶住自己的人是谁,疾声大喊:“莎娜,趴下!”
莎娜身形一顿,就地伏倒。
那侍卫已经扑至近前,闻言意识到不妙,急忙提醒自己的伙伴,“小心……”
一个“心”字尚未出口,就听“嗖”地一声,一道箭影划破夜色,自门外疾驰而来,紧贴着顾云川的右臂飞了过去。
顾云川吃痛,匕首脱手而出。还来不及应对,第二道箭紧跟着到了。力道不轻不重,刚好穿透他的后心,却不至于伤到他身前的凤帝。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就失去了意识,贴着凤帝的后背软软地跌落。双眼大睁,写满了错愕。
这两箭不过是先锋,更多的箭羽紧随其后,呼啸而至。每一支都跟生了眼睛一样,精准地射中要害。
眨眼之间,宣宝锦这方的阵地里就只剩下了两个站着的人,一个是宣宝锦,另一个便是凤帝。
鲜血蜿蜒如虫,自一具具尸体下面爬行而出,无声地交织成网,汇聚成流,将青砖铺就的地面涂绘成狰狞可怖的模样。浓重的血腥味四下弥漫,刺激着鼻腔和肠胃,令人作呕。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整个大殿被一种诡异的宁静所笼罩。
很快的,这份宁静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
率先闯进众人视野的,正是凤康。手里提着一张半人来高的柘木长弓,胸前和袍摆沾着大片的雪粉,浑身透着凛冽的杀气。
一进门就疾目搜寻,一眼看见安然无恙坐在地上的叶知秋,紧绷的神情为之一松。随即看到凤羿以环护的姿势蹲在她身边,眸子猛地眯了起来。
一瞬间,凤羿感觉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松开虚扶在叶知秋肩上的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凤帝飞奔而去,“父皇,您没事吧?”
这一声如雷霆乍震,将众人彻底惊醒了。
莎娜一跃而起,跑过去搀扶叶知秋。
皇子们一迭声地喊着父皇,将凤帝团团围住,嘘惊问伤,大表关切。
八皇子反应慢了一拍,被挤出圈外,正愁无从表现,一眼瞟见宣宝锦,不由精神大震,高声吩咐着紧随凤康来到的禁卫军,“来人,把这逆贼拿下!”
宣宝锦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死不瞑目的顾云川,好像除了那具保持着跪姿的尸体,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男女有别,更何况这一位还是怀有皇家血脉的宗妇。禁卫军统领颇感迟疑,眼带请示地看向凤康。
凤康将手里的长弓递给他,示意他稍安勿躁。掸了掸衣袍,迈步上前,朗声地道:“父皇,潜藏在华清宫周围的逆党已悉数拿下,河水中的桐油也基本清理干净了。
不过大殿里还有硫硝尚未排除,危险仍在,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
凤帝道了个“好”字,详细情况一句都没有问,只吩咐将宣宝锦押到宗人府。转身回到戏台下面,亲自搀了梁太后,引着一干人等向外走去。
自有宫人得了吩咐,抬来辇轿,将晕过去的凤玥等人送到指定的宫阁。
凤况失魂落魄地跟在芸妃身边,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叶知秋在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里面找到了鸣儿,见他虽然面如金纸,可还算镇定,这才放了心。跟凤康打过招呼,带他坐上软轿,去了含香宫。
凤康指挥禁卫军将大殿里的花盆逐一看护起来,以免大家走动间不小心刮碰到,引爆埋在里面的炸药。
凤帝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他那些兄弟也都一溜烟地走了,他少不了要留在这里收拾烂摊子。
因为有人企图谋逆,宫门提前关闭,不得进出,所有人都滞留宫中。
前殿灯火通明,后宫也是一夜无眠。
很多人受到惊吓,急需药石。偏偏太医院只有两名留守太医,其他人都回家过年去了。
加上闻苏木和王太医,总共也不过四名大夫。闻苏木要留在前殿照看凤帝,那三个从慈安宫到栖凤宫,再到未央宫,含香宫……
几乎是脚不沾地,忙得跟陀螺一样。
凤玥回到含香宫不久就醒了,得知顾云川被当场射杀,又马上晕死过去。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好一通忙活,也没能让她睁开眼睛。到三更时分,便发起高烧来。
芸妃将碧莲指派过去,和翠芸一起照顾她,又亲自带了一个名叫碧芝的大宫女来到叶知秋暂住的偏殿。
叶知秋刚刚清洗完毕,正倚在床头跟莎娜说话,看到芸妃有些惊讶,“芸母妃,你怎么来了?”
便要起身见礼。
芸妃赶忙按住她,“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一举一动都要留神。好好躺着,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礼数。”
叶知秋也不跟她虚礼客套,依言躺回去。
莎娜将床边的位子让给芸妃,自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芸妃细细打量着叶知秋的脸色,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服过药了?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叶知秋一一答了,又道:“芸母妃,你放心吧,我很好。
倒是您,脸色瞧着不太好,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发生这样糟心事,我哪里还睡得着?”芸妃叹了一口气,跟着眼圈便红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顺着十一,让他娶了……”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宣宝锦,便就此打住了。
扯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又正色地道:“你身子正虚着,我本不该让你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费神。可是我有一肚子的疑问,不知道去问谁,只能来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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