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一愣,“季夫人要来?”
她到京城一个多月,季府时不时派人来问候或送礼,礼数确是尽到了,却没有一个正头主子过来拜访过,对她表现得客气又疏远。
闻老爷和闻夫人来了这些日子,季府也派人请过他们几次,都被闻夫人以这样或那样理由拒绝了。
闻夫人这么做,摆明了是因为宁妃和季家先前对干女儿或刁难或疏远、无异于打了自己脸的作为不满,拒不上门,等着娘家给个说法呢。季府各个都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心里明白,却依旧装作糊涂,只派了下人来来回回传话递物,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根本没有把季家这位已经出嫁多年的姑奶奶放在眼里,来往便来往,不来往也不觉得可惜。想让他们因为一个村姑低头,未免太贬低自家的身份了。
为此闻夫人生了好大的气,摔了季府送来的点心果子,大骂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不分亲疏远近,冷脸对待亲妹妹,却拿了热脸去贴表妹的冷臀部。
既然已经站好队,决定跟没用的亲戚保持距离了,就该坚持到底,季夫人突然拜访又是为哪般?
虽然很好奇这个问题,可也知道从小蝶嘴里探听不出什么来,便敛神问道:“通知干爹干娘了吗?”
“老爷和夫人已经知道了,少爷那边也派人去说了。”小蝶答了她的话,又催促道,“小姐,快收拾吧。你可是这宅子里正经的主子,出去晚了就失礼了。”
叶知秋对这话很是不以为然,季家先瞧不上她不肯踏进她家的门槛,这又改了主意搞突然袭击,他们以为自己位高权重、背景深厚,她就要巴巴地等着,随时恭候他们的大驾?再给点儿好脸色,她就会受宠若惊地贴上去?
她没那么便宜!
闻老爷和闻夫人怎么做别人管不着,但她是绝对不会惯着他们的。
因没打算热情招待,便不慌不忙地洗脸净口,在院子里活动一会儿,又要了豆浆和包子,坐在桌旁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吃完休息片刻,让小蝶帮她梳了发髻,换上一身会客的衣服,却不急着出门。
直到闻夫人打发东霞来请,才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院子,见闻夫人带着西月站在门外等她,便明白闻夫人跟她是一样的心思,有意要晾一晾季夫人。母女两个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谁也没有说破,相携往花厅而来。
季夫人五十来岁,大约经常操劳,鬓边已经有了丝丝白发,精致的妆容也没能遮住眼角的皱纹。虽然韶华将逝,可浑身上下,处处透着大户掌家媳妇的沉稳与庄重。
被放在厅里枯坐了半个时辰,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躁或者愠色。
陪她前来的那位小姑娘就没有她这般修养了,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恼怒”二字。十三四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因为这竖眉撅嘴的表情,给那张本该明媚秀丽的小脸添了几分阴郁和狰狞。
“大嫂一向可好?”闻夫人笑声朗朗地踏进厅中。
“敏青妹妹。”季夫人起身迎了过来,隔着几丈远便急切地伸出手,“敏青妹妹,咱们这是多久没见了?”
闻夫人快走两步,跟她双手交握,亲热地晃了又晃,“十几年没见,大嫂的样子没大变啊。”
“怎么没变?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老了。倒是敏青妹妹你,还是出嫁时候的模样。”季夫人细细地端详着她,“一看你就是个心宽的,脸上连条皱纹都没有。”
闻夫人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自己脸,“我也老喽,面皮远不如年轻时候那般水嫩光滑了。”
叶知秋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丝毫不见隔阂和生分,好像没有之前那许多天的僵持疏远,也没有刚才半个时辰的刻意冷落,就如同闻夫人刚到京城,季夫人出城迎接的一样,不由暗暗佩服这姑嫂二人炉火纯青的演技。
闻夫人和季夫人寒暄了半晌,才对叶知秋招了招手,“秋儿,来,见过你舅母。”
“见过舅母。”叶知秋依言上前,端正客气地道了个万福。
“快起来,不必多礼。”季夫人虚扶了一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赞道,“真是个标志大方的姑娘,难怪敏青妹妹这样疼你。”
叶知秋微微一笑,“舅母过奖了。”
季夫人又寒暄两句,便转身招呼带来的小姑娘,“无双,快来见过你姑母和秋儿姐姐。”
“是,母亲。”季无双答应一声,上前对闻夫人和叶知秋各自道了个万福,“姑母,秋儿姐姐。”
虽然很努力地掩饰了,依旧带出几分不情愿来。
闻夫人先应了一声,后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大嫂,这孩子是……”
“她生母是个可怜福薄的,生下她就去了。这些年一直放在我身边养着,跟我亲生的没什么区别。”季夫人说着眼带疼爱地看季无双一眼。
季无双眼圈微红,动情地喊了一声“母亲”。
季夫人伸手在她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又转向闻夫人笑道:“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不怪你认不出她。”
闻夫人夸了季无双几句,从腕上退下一对玉镯子当见面礼。叶知秋也给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一些压成瓜果蔬菜形状的金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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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双得了两份重礼,虽没有立刻消了火气,脸色也比先前好看多了。
待几人分宾主落了座,小蝶带着小丫头端上茶水果点,闻夫人细细问起季家一众亲人的情况。
季夫人一一答了,礼尚往来地问了闻府的情况。迟迟不见闻老爷和闻苏木现身,便问道:“妹夫和木儿怎的没来?”
“那父子两个一大早就走了,老爷说是要去会几位旧友,木儿闲不住,跟王太医出城采药去了。若知道大嫂要来,我就不让他们出门了。”
叶知秋心知闻夫人这是托词,闻老爷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他去会什么旧友。闻苏木有采药的爱好不假,可凤帝的病情随时都可能发作,他哪敢随便离开?
想必是闻夫人嫌那父子两个心软慈善,不会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妨碍她和娘家嫂子交锋,没叫他们露面。
季夫人怕也猜到了,说了句“没关系,改日再见就是了”,便将这茬揭了过去,将话题慢慢转到叶知秋和凤康的婚事上去,然后顺理成章地送上添妆之物。
一个三层的妆盒,分别放了金、银、玉三副头面。
叶知秋得了闻夫人的授意,道谢收下。反正收了礼迟早会还回去的,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不收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礼物送出手,季夫人言谈之间放松了不少。说到家中读书的儿子,顺口问起虎头,几岁了,读了什么书,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性子如何,等等。
叶知秋听她问得如此详细,心下生出几分警觉来,答话很是谨慎,能简短就简短,能含糊就含糊。
季夫人铺垫了许久,见她左闪右避,总也接不上话头,索性挑明了问:“十四岁不小了,也到该许亲的年纪了,成小公子可曾定过人家?”
叶知秋眉心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季无双,见小姑娘两颊绯红地低着头,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之前她还在纳闷,季府人才众多,季夫人第一次登门,怎的别人不带,却带了一个年纪不大、身份又有些尴尬的庶女?搞了半天,是冲虎头来的。
自从她进了京城,怀着各种目的想接近虎头的人不在少数。却都遮遮掩掩,采取迂回曲折之道。这样明目张胆上门来打主意的,季夫人还是头一个。
她不知道季家是因为什么样的契机,冒出了跟成家结亲的想法,可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只是结亲。他们若是诚心结亲,就该选个像样的女孩儿出来。
她并不在意嫡庶的身份,只是对季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来说,庶女就是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用这样的女孩儿来联姻,本身就是一种轻视。
也许在他们心目中,自家的庶女都比虎头这个农家小子高贵得多,配他绰绰有余。他们愿意结亲,是对成家的照拂,是恩赐,成家应该为此感到荣耀,牢牢抓住这个可以轻松获取富贵的机会。
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庶女的婚姻幸福与否,也不会白白浪费了这枚棋子。这联姻的背后,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包括皇家,都认为裙带关系是最牢靠的。可在她看来,裙带关系是人与人所有关系中最不堪一击的。
她不会包办虎头的婚姻,更不会拿他的终身幸福去换取什么,她也绝不容许别人拿这种事来算计她唯一的弟弟。
心中千回百转,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按着季夫人问话答道:“还没呢,男孩子应该以学业为重,定亲太早了恐怕会分心,等他年满二十有所建树了,再考虑婚事也不迟。”
季夫人听她将虎头的婚事一下子推到了二十岁之后,心神一凛,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转,没瞧出什么端倪,便又试探道:“年满二十再考虑婚事会不会太晚了?
成家立业,成家可是排在立业前面的。这男人啊,不成家就不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多重,有妻儿老小时时催促鞭策,才能懂得上进。
你怕成小少爷因为亲事分心,实在是多虑了。包括我们季家在内,京中各家的公子几乎都是不满十四就定了亲的,书不照样读得好好的?
成小少爷合该早些定下一门亲事,定了亲也就定了心,以后就能全心全意地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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