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阳府城依然守备森严,与前几日相比,却是严中有序。
受灾的百姓被集中在西北两座城门外,每日三时放粥布药。东南两门从辰时到戌时,每隔两个时辰开启城门一次,每次两刻钟,以便来往商贾与城中商户交流买卖。
城里也比往日热闹了不少,酒楼茶馆的客人恢复了两三成,街边有人摆起了摊点,行人车马往来不断。
凤况听到禀告说雪亲王来了,赶忙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亲自出门迎候。
“九哥,你怎的突然来了?”他远远地便地笑着招呼。
凤康此时满身寒气,衬得脸庞比平常更加冷峻,笑容也如刀削斧刻一般棱角分明,“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凤况敏感地觉察到了来自兄长的疏离,因为理亏,态度愈发殷勤了。走上前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九哥,有日子不见,让小弟好想。”
“你小子不用拿好话哄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凤康在他肩上重重地擂了一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九哥,你这就冤枉我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凤况与他勾肩搭背,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抱怨,“这些日子我都快憋死了,要不是他们拦着不让我出城,我早就跑去找你了。”
凤康笑意疏淡,“我做的事没你想得那么好玩,你还是安心留在城里,掌控大局为好。”
兄弟二人一路说着话来到暖厅,摆上酒菜,以长幼之序落座。凤况将下人打发下去,亲自给凤康和自己斟了酒,端起酒杯笑道:“锦儿昨日出城为百姓分发衣物,感染风寒,刚才服了药,正卧床休息,不方便来给九哥见礼,九哥你不要见怪啊。
没有女人正好,我们兄弟两个也能说说知心话。九哥,来,我先敬你一杯!”
凤康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你府上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怎么从王妃到侍女都这么经不起风寒?”
凤况早就收到消息了,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不好再装傻。敛了嬉笑之意,正色地道:“九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没有事先知会你,就送过去两名侍女,的确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
不过九哥,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验证一下,那位叶姑娘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那么你验证的结果如何?”凤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凤况略一斟酌,“称得上聪慧,也还识大体,一个村姑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听了这番的评价,凤康感觉他对叶知秋的意见不小,不由眯了眸子,“十一,你告诉我,你在信中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你们见面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华锦郡主对你说了什么?”
“九哥。”凤况放下酒杯,拧起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眉,“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和锦儿的事。可真的是我对她爱慕已久,情难自已,趁她人事不省做下的糊涂事。
她是为了我,为了和儿,才忍辱偷生跟我成亲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指责,我都不在乎。不过九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就算你不能理解,至少不要再对锦儿心存成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对你是最好的。
因为你跟她生分了,每次提起你来,她都伤心流泪……”
“行了,你不必再说了。”凤康听不下去了,出声阻断他,“你和华锦郡主如今已经是夫妻了,再来评判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只要你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不会插手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同样的,我也不愿你们插手我和叶知秋之间的事。我的女人如何,我最清楚,不需要别人来考验。
你不必拿手足之情跟我理论,对我来说,她和你一样重要。兄弟,女人,不会是更不应该是矛盾的存在。你可以看不上我的女人,但是你不能越过我对她做任何事。
如果你伤害了她,你和我的兄弟之情就结束了;反之亦然,如果她伤害了你,我和她缘分也就断了。
两种情况,任何一种发生,我都会很痛苦。所以,我绝不会让你们产生矛盾。
送侍女的事,我委屈了自己的女人给了你足够的面子。但是,下不为例!”
凤况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样一番话,眼带惊色地凝视了他片刻,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在我心里,九哥一直是排在第一位的,连父皇和母妃都要屈居第二。
九哥倒好,居然把我跟还没过门的嫂子摆在一样高的位置上。说实话,我真有点儿伤心呢!”
凤康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光了,脸色和语气一同缓和下来,“我已经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不会评论你的女人,你也不要评论我的女人。
总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终究有那么一天,你我都会看清楚的!”
宣将军府走水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也没有证据表明宣宝锦是想报仇,一切都只是猜测,他并不打算告诉十一。一来说了十一未必相信,二来他不想打草惊蛇。
凤况听出他话中有话,却聪明地没有追问。兄弟两个碰杯同饮,便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酒过三巡,凤康想起之前的疑虑,忍不住拿出来跟凤况讨论,“十一,你认为父皇最在乎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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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况一愣,“九哥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从小到大,我心目之中的父皇,永远都是那么……洒脱,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被他放在眼里和心里。”凤康说着唇边泛起苦笑,“即便他对我好,也让我感觉他不是认真的,就像一个笑话。”
“可不是嘛,父皇这几年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说把我赶出京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凤况先对自己的事情发表了一下感慨,又敲着脑门思索起来,“父皇最在乎的……最在乎的……哎,会不会是兰妃娘娘呢?
在后宫所有的嫔妃之中,兰妃娘娘受宠的时间最长。兰妃娘娘过世的时候,父皇不是还停朝一日,闭门诵经,给她超度来着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凤康脸上登时现出了怒色,“他哪里是为了我母妃?分明是自己偷懒不想上朝。”
他也一度以为母妃对父皇来说是特殊的,是以父皇闭关诵经的时候,他满心感动,更为母妃感到欣慰。
可当他走进灵堂,看见原本应该满面哀思、诵经超度的人正躺在软榻上呼呼大睡,两个相陪的嫔妃一个捏腿,一个打扇的时候,就只剩下被骗的悲愤和无奈了。
直到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两个嫔妃嘲讽和怜悯的眼神。
因为当时的感觉太过屈辱,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包括五皇兄、十一和沈长浩。后来知道他那皇帝老爹对其他过世的嫔妃也差不多的德行,心里才多少平衡了一些。
“那会是什么?”凤况想了半天也想出个究竟来,索性把球踢给凤康,“九哥觉得父皇最在乎什么?”
凤康眸色微微一深,试探地问:“假如我们两个手足相残,你觉得父皇会很痛苦吗?”
“九哥,你说什么呢?”凤况显然把这话当成了玩笑,“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手足相残?”
“我是说假如,假如有那么一天,父皇会不会痛不欲生?”凤康追问。
凤况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件事,认真地想了想,“假如我们两个都疯了,你杀我我杀你,父皇也不至于痛不欲生吧?儿子那么多,皇位只有一个,他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了。”
凤康冷笑一声,“我想也不会。”
既然如此,如果宣宝锦以报仇为目的,就不会设计他和十一相互残杀,那她到底打算从何处着手?
凤况狐疑地打量着他,“九哥,你问的问题真的很奇怪,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我没什么隐瞒你的。”凤康语调淡淡地遮掩过去,“我就是想搞清楚父皇的弱点会不会是我们两个。”
凤况不以为然地笑了,“父皇唯一的优点就是弱点太多,让人搞不清楚他真正的弱点在哪里,我看九哥你还是不要白费神了。”
“唯一的优点就是弱点太多吗?”凤康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只觉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道灵光,想抓却抓不住。
沉吟间,就听凤况迟疑之中略带讨好地问:“九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儿吗?”
“你说。”他回神倾听。
凤况稍稍组织了一下言辞,“叶姑娘提出用雪屋御寒的方法,为受灾的百姓解决了一大难题。本该上报朝廷,替她邀功请赏,不过九哥并不想透露她的身份……”
不等他说完,凤康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华锦郡主领了这份功劳是吗?”
凤况白皙的脸孔微微涨红,“九哥你也知道,跟我成亲之后,皇室的人对她一直不太友善,父皇对她也比从前冷淡了不少。如果这次她能立下大功,我想父皇对她的印象会有所改观……”
“这份功劳就记在华锦郡主的名下吧。”凤康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凤况喜出望外,迭声道谢:“谢谢九哥,也替我谢谢叶姑娘。”
“不必了。”凤康几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唇角,他的女人才不在乎那些虚名呢。让华锦郡主出了这个风头也好,他倒要看看,她如何心安理得地占了这份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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