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的人头被挂在竹笼内,作为罪大恶极之人被示众。
百姓们不懂什么叫官场,也不懂什么叫政斗,更不知道这次的事件对大明官场会有多大的影响,只知道京城的盐以后就是六十文一斤了,更便宜的江淮地区盐价已经降到四十七文钱。
至于公告上说的,最便宜四十五文一斤在那里,普通的百姓也不会再关心了。
白名鹤百姓们见不到,白名鹤住的那地方眼下普通的百姓想靠近都难。
可商辂府与白崇远的府上却是宾客迎门。商辂是白名鹤弟弟的恩师,去拜访一下这位三元及第的大人物也是很好了的。白崇远自然是关中白氏在京城的官员,些许打算结交的无论官商都排起了长队。
其实白名鹤自己的府里,拜帖也是不少,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物。
大朝会已经快要开始,各官员排着队进了正殿之中。
一位老臣子来的晚了些,却也算在时间内,毕竟大明皇帝还没有到呢。
胡濙由家仆扶着进了正殿,却没有往自己的位置走,而是四下看看,找到了白名鹤所在的位置。突然快步往白名鹤走去,看到胡濙往白名鹤那里走,大殿之上的百官反应极快,至少有一半的人往后闪,也有许多人往前冲。
往后闪的都是原本清流与高谷一脉的人。
往白名鹤这里走的却是于谦、杨宁等独挡一面的大人物。
而白名鹤只是眯着眼睛靠在柱子上,早上起来太早了,昨夜几乎没怎么睡。白名鹤心说再这么辛苦下去,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身体健康呢?
软底靴,胡濙脚步又轻,一直到白名鹤两步前白名鹤才有所察觉。
当白名鹤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自己胸口刺来。这一瞬间白名鹤都晕了,这里是太和殿,大明皇宫大殿。怎么可能有匕首,怎么可能有人敢行凶。没等白名鹤反应过来,一抹红色让白名鹤的心抽了起来。
一只手臂挡了白名鹤之前,血顺着衣袖往下流。
正殿之中一下就全乱了,许多人大呼小叫着,守门的禁军连紧急时用的哨子都吹响了。金殿之上见血,说严重点也是杀头抄家的大罪。可也有官员在金殿之上把某个王爷打的头破血流,依然没事的。
可禁军却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找御医,一边过来挡下持刀者。
“白名鹤!”胡濙一字一句,几乎是用尽全力咬牙切齿的怒吼着。
白名鹤这时也回过神来,最让他意外的是,帮他挡下这一刀的竟然是杨宁。于谦正在帮杨宁止血,这一刀伤得不轻,可也不至于让杨宁失血过多。布带绑住手臂减少血液流速,从禁军那里找来的止血散,先临时处理了一下伤口。
杨宁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他没有坐下,那怕疼的满头是汗也没有发出一声。
白名鹤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按着额头往大殿之外走去。
大殿之外,商辂挡住了白名鹤:“你应该道谢!”
“他救的不是我,而是清流。以胡老的年龄,这一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刺死我,纵然受伤我也会避开要害。只是这一刀如果落在我身上,那怕我不追究,那怕大明律罪不加身,儒家清流也完了,只会说不会作的人,为什么要刺杀作实事而不讲理论的人呢?不要以为百姓真傻,正如盐卖三百文一斤,那些整天高呼圣人言的清流在干什么一样。百姓只需要一个灵感,就会自己动脑子去补充那些不完整的部分。”
白名鹤说完,也不管商辂是什么反应,走到台阶一侧坐下,呆呆的望着天边的一抹红。
太阳快要升起了,今天希望不要再见到红色。
大明皇帝朱祁钰到了,看到还在处理伤口的杨宁,还有已经因为气血上涌而晕倒的胡濙。又回头看了看众位大臣,朱祁钰沉着脸:“朕不明白,朕想知道。这一刀为什么而刺,朕唯一想到的就是因为白名鹤让你们失了名声,而不是他作错了什么?”
一句根本不能说出口的话,那怕每个人都明白,却也不能说出来的话。
在大明皇帝朱祁钰盛怒之下还是说了出来。
大明官场上的说法就是,那怕里子烂成渣了,面子也是要新的。那怕是私下里狠不得杀了谁全家,见面也是要依礼相拱,和气而为。
撕破脸,这终于是撕破脸了。
紧张了足足半个月的高谷算是看透了,迈着小四方步渡到了陈循旁边,双手塞到袖子时慢吞吞的问道:“这养廉银子安抚了百官的心,我就感觉会有厉害的招数紧跟着过来,这招白名鹤虽然已经用过一次,可却是好招数,想挡都挡不住的好招数。”
“意外呀!”陈循压低声音反问了一句。
“意外,只是没有想到,我高谷只是一只放在陷井里的兔子。原本还以为会是二虎相争,却是没有想到那只虎根本就没有亮出利爪,只是借用了我这只兔子,就胜了。”
“这只是开始,或者说,就象戏台上的前场锣,正戏还没有开始呢!”
什么才是正红,高谷已经不再想了。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本,很郑重的双手递到陈循手中:“陈阁老,你我都是朝中五朝老臣了,胡濙他也一样。我们不是老了,而是根本就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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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循推了一把那奏本:“你以为,白名鹤会让你们走吗?”
“难道,他还想赶尽杀绝?”高谷冷冷一笑。
“不,白名鹤这个人我也研究过,虽然不如于谦研究的那么深。你可以问问于谦,估计他也和我的回答一样。白名鹤不会让你们离开,无论是什么借口辞官,或者是致仕都是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
“因为,白名鹤不在乎你们为官,却在乎你们为师。在白名鹤心中,你与胡濙都一样。你们都是些……”陈循停下了,因为他也是儒臣,有些话在他嘴里是说不出来的。思考再三,还是换了一种说法:“想一想,以白名鹤之才。乡试倒数第二,这个成绩怕是在千年之后,都是大明科举的一个不光彩的记录。”
高谷嘴巴动了动,最后紧紧的把嘴闭上了。
没有错,白名鹤乡试倒数第二,可以说是勉强过关的。
甚至都有可能,乡试落第。
但大明第一才子不仅仅是大明皇帝的亲笔册封,白名鹤的诗词轻易不出,出则惊世。不说诗文,只是治世之道,白名鹤让广东、福建两省百姓餐餐有肉,就凭这一点,也是丰碑之臣,万世留名之臣。
原本没有对比,可这一对比之下,广东的事情经过商帮已经几乎传遍了整个大明。
就在昨天,大明皇帝那一出全大明各府、州、县。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由几千东厂番子带着圣旨,来了一次同一圣旨全国同时发布,这么大的排场,绝对是前无古人。
盐价降到六十文一斤,仅这一项就足够家家户户为当今万岁立下长生碑坊了。
当然,也会顺便为白名鹤立一块。
“陈公说的是,我们辞官回乡之后,多半会著书立说,也会开门传文。”高谷想通了这层关系之后,又提到了一句:“事实上,昨天那么多人献书,些许理论我也是支持的。江渊的我不喜欢,偏了。刑部那个右侍郎的有些道理,至少比胡老头的更实在。”
陈循笑笑:“于谦看过白名鹤一本小册子,无意中看到的。上面写有你的名字,然后是白名鹤自己的写的,迂、傻、真、好官!”
高谷愣了一下,沉声说道:“我倒是好奇,白名鹤怎么写于谦了。”
这个真的是值得好奇的,当初陈循也非常的好奇。白名鹤和于谦的关系最亲近,而且最为信任。或者说,白名鹤心中奉于谦为师都不算过份。
陈循压低了声音:“可不敢传出去,我好不容易才从于谦嘴里套出来。白名鹤写的是,比岳飞聪明那么一点点,其实也很迂傻。”
高谷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给你一个建议,你现在还有事情可以作。什么流派了,理论了。借这个时候可以一争,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把程朱那一套放在首位的。然后第二个就是,借机让散掉的人心重归。”陈循的建议很让高谷动心。
可转念一想,这依然是个坑。
所以高谷说道:“人心重归,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白名鹤,朝堂不乱,他就是大功一件。纵然胡濙想乱,也难!”
陈循含笑不语。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就是阳谋,你除非选择与白名鹤同归于尽。
可何况,你高谷肯定你死了,能拉白名鹤下水吗?
就是说,想同归于尽都难的情况下,选择双活远比冒险求死更现实,那怕看到了你恨的人成功,你也没有办法逃避。
高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独自一人往旁边走去。
武官系没有动,所有武官都在观望着,这是文官之争与他们没有关系。
唯一让武官们动心的就是,大明抽调十万所谓的精锐。其实就是各种最难管的兵痞到南京,这个新的总兵官,以及各级上层武官才是他们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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