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心里，生出了空寂，一种浓浓的失望，包围着她。

    夹杂着点滴的愤怒，还有恨意。

    是了，她好像，有点恨君墨白！

    初雪，夹杂着点点寒意，飞入了窗子，扑面打在了连城的颜上……那几枝梅花，更像是魅惑一般，鲜红衬着微白，鲜艳的煞是好看。

    连城的手，有些冰凉，凝着上面的念珠。

    听说，东方钰到了南凉，前来迎接华素，她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不曾想，她与他如今，不过仅仅隔了一些距离，仿佛触手可得。

    也许，上天都在帮她，帮她避着东方钰。

    这些时日，她蜗居在房间一偶，对于外界一概不闻，秦碧落不时翻墙而入……她知道，她是担忧自己，心里叹了口气，消散了对于君墨白的注意。

    转而，转在了东方钰上。

    她想，对于东方钰，终究是有些动容的，他太过干净，有着让人不忍伤害的心灵……最终，却是骗了他，远离东陵，却又颠沛流离，许是报应所致。

    雪光淡淡，映衬着连城的容颜，颇是透明单薄。

    不期然的，窗前有着一双璧人，双双到了她院子，正是上官明与林诗涵……远远地，上官明搀扶着林诗涵，眉眼间褪去了在朝为官的冰冷，皆是温柔。

    在这样的朝代，像着上官明这样的男子，极为少见的。

    幸运的是，娘亲收获了这份感情。

    不明，林诗涵同上官明，道上了什么话语，上官明不安心的，点点头离去……只留下，林诗涵带着身后的冬晴，辗转上了前来，连城隐是猜到了缘由。

    仔细想想，十五了，也到时候了。

    因为，她累了，也不想娘亲，继续担惊受怕，更不想相府，由着一己私利，真的后继无人……一想到，爷爷殷切的目光，便是有些愧疚，但愿爷爷，能够原谅自己。

    “城儿，你在吗？”

    门边，传来林诗涵，温暖的声音。

    连城心头一暖，上前开了门，望着站在门外，挺着大肚子的林诗涵，赶忙让她进了屋……这几日，她同娘亲来往，并不平凡，因着君墨白，她将自身锁在了一方天地。

    “娘，下雪了，你也不注意身体！这要是病了，可怎么办……”

    林诗涵怀有身孕，根本生不得病，喝不了一些药物。

    “城儿，别伤心！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林诗涵既是猜到，连城与君墨白关系不同，自然同是女子，也能够知道，连城心里难过。

    对于君墨白，印象自是差了不少，想到那道圣旨，至今还心有余悸。

    “城儿，娘此番前来，已是决定，将你的身份坦白！你爹那里，我试了口风，他多半是帮着我的，就是老太爷……”

    林诗涵相比较上官明，自是信心满满。

    至于上官鹰，颇是有些顾忌，上官鹰疼爱连城，这一点，多年看在眼里……可是，到底是因着连城，男子的身份，这才倍受器重，多少令人不够安心。

    “爷爷那里，恐怕是失望的多。不过娘，不用担心我，这件事，早点说开，早点心里坦荡……”

    以前，便是将着相府责任，悉数的记在心里。

    可是，历经了这么多的变故，竟是心生一股，逃避的意味……逃避的越远越好，许是懦弱，但一想到，目前的境地，有心离开这里。

    而且，这是娘亲心里的一根刺，更是欺骗疼爱她的爷爷，满是愧疚之感。

    也许，早点说开，早点处理，才是正确之道。

    她以前只想着，瞒着一辈子，可是真能瞒一辈子吗？若是，林诗涵没有身孕，倒也是不可……如今，林诗涵有了身孕，若是当真是个男孩。

    他继承家业，更为合适一些。

    而，自己是个女子，虽是并未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过到底这个朝代，不推崇女官……更重要的，还是相府的血脉，她娶了君绮罗，但是不能一直，没有孩子不是。

    唯一的主意，便是抱个孩子。

    可那，终究不是相府的血脉！

    “城儿不怕，这是娘的错！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你爹与你为难……”

    林诗涵肃穆的说着，颇有一丝壮士赴死的悲切。

    “噗——”

    这一下，连城忍不住笑了，她的娘亲，虽是三十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几……若是，走在街上，便是说成姐妹，也自然有人相信。

    更重要的一点，父亲极其爱着娘亲，还是怀着身孕的娘亲，不说拼什么性命……怕是，让着林诗涵遭到一点委屈，也是舍不得的，连城猜得出来，娘亲的用意。

    如今，相府面着危难，父亲与爷爷一直在府上，加上孩子不过多久，便能出世……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然将着实情道出，父亲与爷爷，纵然心有生气。

    但是，不过一时，更多的还是放在相府上。

    连城有种错觉，错觉的感到，相府的事情，并不仅仅是父亲与爷爷，说的那么简单……就像，等到君墨白掌握了朝廷局势，相府就能安然无恙。

    不知怎么，心头隐是不安，似乎陷入了阴谋。

    这个阴谋，背后有一双手，在助推着，将着相府，一点一点推到风口波尖……要知道，朝堂上与相府，交恶的并不少，虽多半是薛府与其他一些小官。

    但，胜在人多。

    大风大浪，纵是可怕，却是一时，总有停下来的时候，怕就怕……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如同白蚁一样，不怀好意，趁着这一关键，慢慢吞噬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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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的心思，还在不断运转。

    而，边上林诗涵，看着连城，终于被自身逗笑，这才隐隐安下了心……起身，想着晚上时，将着事情全盘托出，是以同着连城，交待了一番，这才款款离去。

    目送，林诗涵离去的背影，连城垂下了眸。

    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日，心下不由作痛，竟是感到无法，面对爷爷的目光……在这个家里，除了母亲，便是爷爷，疼爱她疼爱得很。

    甚至，远远胜过了父亲。

    印象里面，父亲一直是漠然的，虽是同样关怀，连城却是感到，并不是过于亲近……更多的还是，连城与着上官明，长相不同，人人都言，小孩像父母。

    可是，她既不像上官明，也不像林诗涵。

    所幸，生了一副好皮囊，倒也不作他想。

    “咯咯……”

    外面，传来了天真的笑声，引得连城循声望去……正是君绮罗，同着一些丫鬟，在不远处打闹：“姐姐……”

    当不经意抬眸，撞上连城的目光时。

    君绮罗欢快的，提着裙子飞奔过来，留下陪着她的丫鬟。

    等她，走到身边，连城抬手，将着她头上的清雪，一一捻了下来，嘴角扯出笑意……这一婚事，唯一还算顺心的，正是君绮罗，每日无忧无虑，过着快乐的生活。

    只这一点，便是够了。

    “姐姐，下雪了……”

    君绮罗看着外面，兴高采烈的同着连城，汇报上一言……连城笑而不语，却是目光，放远了外面，嘴里呢喃：“是啊，下雪了……”

    如此说着，谁也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晚膳，转眼到了。

    彼时，已是陆陆续续，下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竟是将着地上，铺了一层银白……连城穿梭府上，吩咐下人，同着守在相府的宫里侍卫，送去了衣服与吃食。

    从着一开始，相府的守卫便是君墨白带来，算不上多，但也论不上少……起码，能够看着相府里面的人，出入不得，整日困在这里。

    原本，相府的侍卫，已是被带走。

    是以，整个相府，剩下的基本，不懂武功，上官鹰倒是懂武，年龄已是大了……其他的，除了连城，便是一干女眷，根本逃离不了相府。

    事实上，相府的人，根本不能逃跑。

    若是不逃，还能留着时间，等待证明，相府是清白的，相反的……若是你跑了，便是做贼心虚，间接承认了这一罪名，或许正是因着这样。

    对于，派来的这些侍卫，并不担心。

    从着房间，到了前厅，头上已是落了满头的雪，经过这一事情，相府气氛活跃不起来……各人怀着心事一样，草草用过了晚膳，林诗梦带着上官长乐，先行离去。

    至于，上官雅与顾思雨，遍体鳞伤休养着，想来父亲，从着她们的口里，也问不出什么缘由……将她们丢回来，无非也就是等到日后，调查时派上用场。

    也许，她们能够死在天牢里，被人说成，相府私底下买凶杀人。

    可，她们回了相府，断然不能死去的，否则，更是被说成杀人灭口……要知道，看似猜测的话语，只要经过悠悠之口，谁也无法预料到，变成什么样子。

    相府，能够在头一秒，被百姓所爱戴。

    也能在下一秒，被百姓所唾弃。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抵便是这样。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林诗涵示意将着房门，一一关上，紧密的一丝缝隙不透……接着，派了冬晴，还有几个信得过的，守在门边，以防有人偷听。

    这才，一手拉着连城，一举跪了下来。

    显然，上官明一开始，看着林诗涵让人关门，猜到有着重要事情……但也不曾想，她一举跪在了地上，挺着个肚子，摇摇晃晃的，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诗涵，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不待上官鹰反应过来，上官明已是匆匆过去，伸出了手掌……却是，被着林诗涵一手推开，带着连城重重磕了一个头：“丞相，老太爷，这些年里，有件事情，我一直骗了你们！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哪怕是赔上这条命……”

    闻言，上官明与上官鹰，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两人互相一望，颇是不明所以。

    却是，林诗涵一咬牙，直起腰侧望着，身边的连城，眸里坚定形成……伸手，将着连城的发带，一举拽了下来，不容自己有半分退缩。

    刹那间，三千青丝垂落下来，遮在了连城胸前。

    连城本就娇小，容颜尤为倾城，隐隐间，竟是生出一丝魅然天成……见此，上官鹰紧紧皱着眉，上官明默而不语，连城乖巧的，垂首跪在那里。

    听着，耳边林诗涵，如泣如诉：“阿明，老太爷：城儿，她是女子！”

    轰——

    仿佛，平静的湖面，掉入了一块巨石，惊起了滔天骇浪，久久的无法平息。

    蓦地一下，上官鹰上了前，将着连城观察，愈来愈心惊，愈来愈不可置信……手指满是颤抖，指在连城的身上，浑浊的眼里，在这一刻，折射出了震惊。

    连带，周边的上官明，同样是如此。

    如遭雷击，上官鹰久久不语，朝着连城，望了又望，有些疑惑一一得到了印证……他终究不是傻子，这些年里看着城儿长大，看着她越来越标志，长相柔美。

    论着性子，也时有温顺，身边久久无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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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不过是一点，更多的还是上回，连城同上官芊芊，站在一起时，被着上官芊芊一句话，引起了注意……她说，连城很像女子，特别是散下来发的样子。

    当时，不过是一瞬疑惑，并未搁在心上。

    如今，当事实，呈现在眼前。

    震惊，不可置信，欺骗，恼怒等，这些情绪，统统的爆发了出来……可是，哪怕心里，已是失望透顶，表面却是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不明说些什么。

    该是骂她，还是打她，亦或者别的什么。

    在这一刻，竟是有些模糊不清的。

    “这事……可是真的？”

    上官鹰问着，目光紧紧定格在连城身上，似乎只想听到她的答案……纵然，爷爷失望的模样，近在眼前，连城还是点头：“是真的……”

    不由得，脚下朝着后面，踉跄着几步。

    “爹……”

    上官明赶忙上前，一把搀扶住了上官鹰。

    气火攻心，上官鹰急促的喘息，牢牢的盯住了连城，浓浓的失望，终是溢了出来……蠕动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目光里面，逐渐的趋于冷情。

    “林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许久，上官鹰冷冷的道上一句。

    林诗涵不觉得，将着头垂的更低，整个人如同秋叶一样，摇摇欲坠……上官明想要开口，帮忙劝上什么话语，但看着上官鹰如此的气愤，还是止住了口。

    冷冽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在了周围。

    上官明帮着上官鹰，拍打着背部，林诗涵跪在那里，默默流泪……只剩下，连城垂了会儿头，终是抬了起来，迎上了上官鹰。

    正逢，上官鹰看着她，一瞬间，心里有些痛苦。

    上官鹰的眸里，再也不见了往日的宠爱，只剩下对于欺骗的愤怒，还夹杂着一丝厌恶……饶是，连城早已猜到，上官鹰宠着自己，多半是因着嫡子的缘故。

    不曾想，真到了这一天，将着事实公布在面前。

    他对于自己，骤然变了态度。

    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只因身处的朝代，重男轻女，当身份由着嫡子成了嫡女……爷爷便再也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宠着她的爷爷，那些往日的感情，似乎也是烟消云散了。

    甚至，连城有点后悔，后悔同意了娘亲的说法。

    将着身份一事，公开在这面前。

    不过，还是想了想，娘亲应是愧疚的，因着一时的谎言，便是这么多年……如今，想来已是不想再瞒下去，加上所怀的多半是嫡子。

    这才，鼓足了勇气，道明了出来。

    很久以后，连城这才明白，娘亲的愧疚，并不仅仅是这样，欺瞒了他人……而是，源自于更大的苦衷，这个苦衷，连城从来不曾猜到一星半点。

    直至，一次意外，她遇上了人生的转折点，这才明白了过来。

    “老太爷，这不关城儿的事！这件事，全部是我的错！是我当年，害怕夫君纳妾，一时买通了产婆，洒下了弥天大谎！没想到，后来便是一错再错，再也无法回头……”

    眼看，上官鹰对于连城的态度，骤然有了变化。

    林诗涵不由得，匍匐在了那里，痛苦的流着泪道出，眼里满是羞愧……她甚至，有些不敢再看上官明，因为这里的人，只有上官明明白。

    她最初，不该洒下这弥天大谎。

    只是，当初的上官明，太过温柔，温柔的包涵了她所有的错，甚至是一力承担下责任……她沉浸在他的温柔里，逐渐忘却了伤痛，爱上了他，嫁入了丞相府。

    他许她，忘掉过去，一生一世一双人。

    未想，老太爷一心要个孙子，还将着纳妾的人选，早早选定了下来……十月怀胎，上官明对她悉心照顾，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说了谎。

    不曾想，说了一个谎，就得用千千万万个谎言，来圆这个谎。

    不是没想过，将着这件事，朝着上官明诉说，可是害怕，害怕他的厌恶……而当时，有了城儿，她不得不连着还害怕，害怕上官明，因此事厌恶上城儿。

    可，毕竟城儿，终究不是相府血脉。

    她悔悟过来，只能忍痛割爱，将着妹妹，用以手段，嫁给了上官明……谁料，这么多年，只有上官长乐与上官安然，再也无了别的子女。

    这才无奈之下，让着城儿一直以着男子身份，存活在别人的视野。

    如今，她已是有了身孕，生产在即。

    趁着这样的时机，不管怎么样，将着城儿的身份，据实相告，有着一些胜算……上官明看在她的面上，宽恕了城儿，而上官鹰，看在即将出世的孙儿面上，原谅了城儿。

    只是这样，城儿以后在相府，怕是再无法得了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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