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州一地,战火还在蔓延。
下午的时候,郝景程站在村口的道路边看着赶来的大夫给一名没了右手,已经哭到几度晕厥的孩子做包扎,村庄已经被烧毁了,人群在哭泣。
狼牙岭的这支车队还在往里走,抢救村落里还可以用的东西。
“统计死了的,没死的人,叫前面的兄弟他们不要去得太远,扎营防御。给小孩子发点糖……”郝景程小声的叮嘱道,虽然觉得叛军不可能留下偷袭,但是这个时候郝景诚倒是小心的不少。
救援基本上是按部就班的,将近十天的时间里,李磊等人的劫掠模式基本一致,这些人在逃亡途中杀人的次数、数目已经越来越多。没有了老巢,狼牙岭的人一路衔尾追踪,官兵迎头堵截,人心中的焦虑也就积累起来。
李磊等人虽然严肃了军纪,但那只是对内,当他们劫掠村庄时,已经开始轻易地就出手杀人,连带着妇人、少女被奸淫的事情也多起来。
眼前的这个村子,当郝景程等人赶到时,就有一名女子因此投了井,救上来后,仍旧想要自杀。
有时候也会受到质问,为何官兵不能将叛军的人杀光,令得他们这样到处跑。对于这些,人群中也会安排人宣讲。
“你们以为不惹他们他们就真能放过你们?知不知道造反是什么样子,一旦起势,十室九空,他让大家没了东西才会跟着他们走!我们狼牙岭便是他们起势的第一步,和你们一样!他们若是拿下了我们狼牙岭,迟早就是你们,就是山东这一片,知不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这是血债!只能让叛军的人来偿!”
相对于官府,狼牙岭并没有主动帮助这些人的义务,反而容易将仇恨的方向统一。
不过虽然平日心狠手辣,杀人绝不眨眼,当郝景程看见眼前的许多事情,却难免也会升起恻隐之心。
身处于乱世,人命真的很不值钱,有时候看见那些死了的或者受伤残废的孩子,被侮辱后哭泣求死的女人,他也会希望将整件事情结束得快一点。
不过,军略毕竟不是他所擅长的。
这些天来,他能够将大势一丝一缕地统一起来,二十余个寨子、村落,负责救援、安排出路,再将他们的怨气指向叛军,同时也反方向的对官府、军方施压,更进一步的影响到军州等地诸多绿林匪人、山寨的意向,已经为困死叛军的三千多人打下了最好的基础。
但舆论和大势是一回事,到了最后,必然还有一番恶战。
那些匪人、山寨必然会对叛军产生恶感,但顶多通风报讯一下,是绝对不肯出手的。
另一方面,地方的官军在叛军大战之后,再派出来的是两支各五千人的队伍,他们知道这一战必定要打,但是多少还是有些保存实力的想法,这也是因为郝景程将大势做得太好的缘故。
事情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李磊那边三千多人,迟早有一天会在心理上崩溃,因为他们的烧杀全都为他人作嫁,周围人人喊打,山东一地对他们的怨毒怕是十多年都不可能散掉。
只有当他们真正意识到逃亡的辛苦,努力的无用,这些人的精神才会崩溃。否则哪怕是一万余人对上叛军三千精锐,在需要将人包围、死磕的情况下,这边也必定遭受巨大的反抗和损失。
而对于驻扎在这边的武瑞营来说,这边的山寨、村庄,多半都有些不服管教,刁民一堆。
叛军一路跑,一路烧掉这些人的村子,后面还有狼牙岭收拾烂摊子,不会让官府那边抗议太大,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因此哪怕是郝景程过去询问战机,负责这次领兵的张睿等人固然对他极为亲热,但论及战机,自然还是要等上一阵子为好。
事实上,就算郝景程严正要求近早开战,估计张睿等人都会错愕半天,不会明白他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会做如此不智的想法。
而另一方面,心中的恻隐是一回事,郝景程已绝不会允许这三千人再有活命的可能。战场外打垮他们的心防,战场上杀掉一些,哪怕是最后迫降一部分作为军功,也一定要拉进京城或是哪里以谋反罪名悉数处死。
否则就真成了“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了。
以他最近与周围州县的关系,掌握的舆论以及两个月搞定叛军的功劳,要将事情推动到这一步并不困难。
在正面的战场以外,地方的官兵设下各处关卡,在周围搜捕叛军逃匪的事情也陆续有进展报过来,若是孤身逃亡的,在周围或是被抓住,或是被另一些村寨、绿林势力以墙倒众人推的姿态出卖,每日里也都有斩获。
不过随之而来的,也有绿林间的一些反响,特别是关于“心魔”的那部分的,此时就初见端倪了。
“山东一带,附近的,听说最近闹得有点厉害。我听说,有几个绿林间的大豪,就在说叛军一战,算计太过,威逼兄弟相残,江湖道义何存之类的,也曾听说,有人要杀你,为绿林除一害!”有关于这些消息,是负责双方联络的李家庄的李虎带过来的。
要说起山东一带的绿林,狼牙岭本就是其中一份子,郝景程对这些消息颇为感兴趣,一边兴奋地让人把事情记下来,算是忙里偷闲的业余爱好。
“几条小虾米罢了,不用在意!”郝景程无所谓的说道。
李虎撇了撇嘴,对于郝景程说的话倒是颇为赞同,说道:“另外,因为这次叛军的事情,有些地方已经闹得很凶了,三角地那边官府管不到,有人窝藏叛军人,跟周围人打起来,差点成好几个小山寨的火拼。”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因为叛军这件事的传开,听说在咱们山东绿林几个很有名气的凶人,听说都有些动作,私下里召集绿林人,可能是想要除掉先生。”
郝景程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想到心魔的事情,居然影响的这般的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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