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的话音还未落下,狂暴的风雨骤然喧嚣!
漆黑如墨的乌云密布于苍穹之上,恍若一条巨大的幕布将整个世界遮蔽,令茫茫世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残暴如妖的雷电交织在黑云之中,犹如一头头庞大的巨兽在碰撞、在厮杀,不断迸发而出的金色光芒闪烁不定。
许长久和顾清辞的周身之间,各自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旷领域。
两个无形的空域迅速靠近,于刹那之间猛然碰撞在了一起,两者在瞬间形成了一个更为庞大的空域,将满天的风雨隔绝于外。
倏忽之间,许长久和顾清辞身上举世无双的剑意,骤然爆发而出!
凛冽的剑意渗透于肆虐的暴雨之中,藏于雨滴中的剑意犹如锋利的冰锥,随时可以猛然爆发!
无形的森冷杀意,已然横绝于浩瀚的苍穹碧落!
瞬息之间,一道巨大的雷电突然划破了埋藏着无尽黑暗的苍穹碧落!
“轰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于苍穹之上猛然炸响开来!
“咻!”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只见许长久暗如黑夜的身影,犹如一道刺眼的剑光凶悍地直射而出!
许长久于狂暴的风雨中疾行,无形的空间在他的周身扭曲!
顾清辞同样不甘示弱,猛然消失在原地!
她雪白如昼的身影,宛如一根锋利的冰锥凶猛地飞射而出!
顾清辞于漆黑的夜色中奔行,无光的深林镌刻不下她的清影!
“砰!”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清亮如月的剑身碰撞在了一起,一同迸发出璀璨夺目的火花!
惊蛰剑与天涯剑交击在一起产生的金鸣声,犹如一位铁匠提起铁锤猛烈地砸在铁器上爆发出来的爆响声,似是黑云之中雷霆不断交织在一起炸响开来的咆哮声!
剑身轰鸣,震耳欲聋!
许长久和顾清辞的身影在暴雨之中不断地碰撞、轰击,他们激烈而凶猛地战斗着、纠缠着、焦灼着……
穷之不尽的杀招,在他们的手中迅猛地爆发、交缠,一同产生的强大冲击令方圆几里化为了平地!
数不胜数的木屑尽数溶于风雨之中,留不下半点痕迹,灰飞烟灭!
一黑一白的剑光宛如两道长虹不断地碰撞、交织、厮杀、轰击,不同的身影上闪耀出猩红色的血芒,璀璨夺目!
一道道雷电划破天际闪过的残光,将他们面容上斑驳的血迹映照得鲜红如妖!
滚滚雷声轰鸣而来,战场杀曲已然奏响!
许长久和顾清辞时而在地上激战,时而在空中厮杀,他们的出生之地已然成为宿命决战的战场!
他们激烈而凶狠的决战,像是在持续地绘下一幅旷世难寻的画卷!
两道不断地交织在一起的黑白身影,犹如绘画的笔,力透纸背、精彩纷呈的图案是他们镌刻下的痕迹!
刹那之间,许长久和顾清辞心有灵犀般地各自分开了,两人之间的难分胜负!
许长久站在与顾清辞相距半里的地方,他微微干裂的嘴唇不断地喘着粗气,一道道汹涌的热气持续地从口中传出。
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衣,早已被顾清辞洒落下的鲜血染得暗红如妖,她猩红的血液交织在他衣裳上形成的图案妖冶夺目;而他头戴的那一顶帷帽,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许长久持着惊蛰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似是要拿不稳剑了。
顾清辞也好不到哪去。
她起伏不定的胸脯、加快跳动的心脏无一不在地诉说着自身难以平复的心绪。
她加快跳动的心脏产生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优美动听的旋律,流露出了内心的不平静。
顾清辞身上的一袭白衣早已在战斗中变成了一件血衣,许长久身上飞溅而出的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裳。
许长久那些浸湿了雪色衣裳的血液,将顾清辞身上的白玉肌肤染得鲜红无比,他的鲜血似是要渗透而来,逐渐将她侵蚀殆尽。
许长久抬头看了顾清辞,由衷赞叹:
“你很强大!”
听到许长久的夸赞,顾清辞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你也不差!”
话音落下,他们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们好像无话可说了。
许长久和顾清辞的实力不分伯仲,两人之间的战斗难分胜负、难决高兴,决战已经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他们若是想要在这场激烈的死战中决出胜负、分出高低,就得使出各自无与伦比的独门绝技!
许长久和顾清辞相互默许对方平复心绪,养精蓄锐,积蓄力量,恢复状态,只是为了决出此战最后的胜负。
这是两个既是同类,也是宿敌之间,难以言喻、难以形容的默契。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辞忽然动了!
一道苍白如雪的剑光骤然亮起,恍若虚空生雨,森冷的剑意汹涌澎湃,直欲掀起江涛骇浪!
这一剑极为璀璨夺目,似是星空之中的银河倾泻而下的流光碎影,耀眼至极!
顾清辞手中的天涯剑上承载着苍穹之上洒落的苍白月华。
她肆意地挥洒着凛冽的剑气,清亮的身影灵动而绝美,举手投足间皆是傲视群雄的气势!
“此剑凌霄,斩尽一切!”顾清辞冷酷地说。
此时此刻,许长久也动了。
他手中的惊蛰剑挥舞得很慢,慢到了极点,似是一头老黄牛在慢悠悠地拉着石磨,一举一动尽是不紧不慢的从容。
可他手中猩红如血的剑光却很快,快到了极致,超越了光阴长河,跨过了古今未来,似是回到了源初的起点,于万古长空中恣意地挥下了一剑。
这一剑斩尽诸界,骤然降临于此世!
“大道至简,唯一剑尔!”许长久厉声喝道。
“咻!”破空之声,骤然炸响!
两道身影犹如璀璨夺目的长虹,划破阴暗冷寂的森林,凶悍地冲击在了一起!
无尽的光芒将许长久和顾清辞包裹其中,璀璨夺目的光亮持续不断地四射而出,万丈的剑光照亮了此方的苍穹碧落!
“砰!”
只见一道身影倒飞而出,迅猛地撞断了几棵大树,而后才重重地砸落在地!
惊蛰剑与天涯剑散落在地,磅礴的暴雨将它们身上鲜红的血液清洗干净;它们清亮如月的剑身上不断流淌而下的雨水,像是哭泣的泪水。
剑身轻颤,鸣声哀绝!
“咳!”
顾清辞抑制不住自己喉咙里,不断地涌上来的猩红血液,最终她还是吐了出来。
她娇嫩的唇瓣被猩红的鲜血染红,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显得格外妖冶妩媚。
猩红的血液,似是山间流动的清泉,沿着她微张的嘴角流淌而下,镌刻下耀眼的痕迹。
顾清辞靠在一棵古老死树上,她清绝的身子在风雨之中微微地颤抖,像是抑制不住自己身上肆虐横行的剧痛。
清凉的雨水与猩红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将顾清辞身上穿的那件洁白无瑕的衣裳给浸湿了。
散落于她衣裳上鲜红的斑点,似是熄灭的星辰,开始变得暗淡无比。
此时此刻,顾清辞的模样,显得格外的狼狈不堪,让人不忍直视。
清凉的雨水似是雪地的冰锥,孜孜不倦地扎刺在她颤抖的身子上;凛冽的寒风像是锋利的刀刃,络绎不绝地刮在她绝美的脸蛋上。
顾清辞孤独地靠在古老死树上没有动弹,像是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的眼里暗淡无光,似是无数颗星辰已经尽数破碎,她的眼眸中星光尽灭。
顾清辞微低螓首,仿佛已经没有颜面见人,余光之中可见的,是逐渐向她走来的脚步。
许长久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厮杀后的剧烈疼痛,犹如一头头猛兽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左右冲突、奔腾不息……
难以形容的痛苦将许长久的身体摄住,尖锐的疼痛像是一把把铁锤,仿佛要将他身上的骨头一根根地敲断,抑制不住的剧烈疼痛在他的体内肆虐横行。
许长久逐渐走近顾清辞时,想要对她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却因此牵扯到了伤口,让他感到疼痛难忍。
无奈之下,他只好作罢。
许长久遥望着狼狈不堪的顾清辞,一脸平静地说:
“你输了。”
“我输了。”
顾清辞努力地抬起螓首看着向她走来的许长久,她对他勉强一笑,似是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只是顾清辞的笑容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凄艳,似是难以掩盖无可奈何的神色。
然而她垂于腰间的右手微微动弹,像是握住了什么器物。
顾清辞看着逐渐靠近她的许长久,她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没有浮现出一丝的情绪。
她像是一个视死如归的剑客,十分平静地询问:
“你要杀了我吗?”
然而,许长久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自顾自地低声自语:
“你应该杀了我。”
许长久走到距离顾清辞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左手背负于自己身后,一抹苍白的剑光凝于染血的指尖,像是蓄势待发。
许长久低头看着凄艳无比的顾清辞,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她的右手,他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波澜。
然而,他却斩钉截铁地回应她的话语:
“不,我不会杀你的!”
听到这话,顾清辞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解之色:
“你为何这般说道?”
“苍梧宫吞并了天魔殿后,将会一跃成为世间第一大势力,自此以后苍梧宫将会天下无敌!”
听到顾清辞的询问,许长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无奈的神色:
“届时我们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我们时至今日仍然是天下第一第二的强者,然而我们却会因此而成为苍梧宫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一刻都不容许存在的威胁与异类!”
“你以为,你被苍梧宫派来追杀我,是一件什么好事吗?”许长久顿了顿,直截了当地说:
“他们希望我们两人战得两败俱伤,如果我们两人能够同归于尽,那对他们而言就更好了。”
“不管怎样,从你追杀我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注定能坐收渔翁之利!”
“古人曾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你也不想自己成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人吧?”
“而且这场决战之后,不论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
“我们两个当中仅存的那个人,都绝对不会有好日子好过!”
“既然都会没有好日子过,那么我们一起没有好日子过,岂不是更好?”说到这里,许长久勉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我们为何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战个不死不休,让他们白白得利?”
“顾姑娘,你以为如何?”
听着许长久这些鞭辟入里、直击灵魂的话语,顾清辞差点没转过弯来:
“许公子所言,甚是有道理。”
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师门不至于做出这种狼心狗肺、诛杀功臣之事。
只要自己的师尊仍在苍梧宫,这些丧尽天良、赶尽杀绝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听到顾清辞的肯定,许长久以为自己快要将她忽悠成功了,他准备再加一把劲,将她忽悠到自己要建立的宗门来。
只见许长久弯下腰朝着顾清辞伸出了右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似是在循循善诱:
“顾姑娘……”
“你要不要加入我,或者我加入你?”
“我们一起创建一个宗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宗门!”
“在这个宗门里我们不受世间礼法的约束,也不受任何人的束缚,从此真正逍遥自在!”
“不受拘束,率性而为,游戏红尘,逍遥自在,不外如是!”
“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建立这个前所未有的自在宗门?”
听到这些温润如玉、打动人心、前景广阔的话语,顾清辞被许长久微微撩动了心弦,她在思忖他的提议是否可行。
然而,她却故作高深地回应了许长久的询问:
“容我仔细考虑!”
“好!”许长久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见到顾清辞还没有做出选择,许长久担心她在故意拖延时间,想要恢复自身的力量或者等来苍梧宫的支援。
他准备再加一把大火,推波助澜:
“顾姑娘,你若是因为这场决战失了心气,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是人生常态,何须苦于胜败,念于输赢。”
“今日我赢,你输,不意味你往后再也赢不了我。”
“你还记得风云榜吗?”许长久温和地笑了笑,“自我们十岁以后,你我便牢牢占据了前二!”
“不是你在上面,就是我在上面。”
“每隔一年,你我轮流当第一,只是今年轮到我了而已,明年就会轮到你了。”
“不,甚至不需要等到明年!”
“一旦我们建立了一个宗门,并且一直同在宗门里,何时不可以比武艺,何时不可以比高低?”
“顾姑娘,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顾清辞盯着许长久那只朝她伸来、停在半空、鲜血淋漓的右手,她的目光有些失神……
许长久的那只右手上,是他与她的鲜血交织在一起染红的,耳边传来的是他那温柔如水、撩动心弦的宽慰之声……
顾清辞握着腰间匕首的右手逐渐松开了。
她十分清楚自己在防备许长久的同时,也在被他防备着,他们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顾清辞觉得许长久的这个提议很是不错,十分符合她逍遥自在、不受拘束的追求,试一试又何妨。
‘希望他,不要骗我……’顾清辞心想。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朝着许长久的右手靠近……
她想要握住他的手,以此表示自己同意了他的提议。
顾清辞正欲在握手时,开口说“好”,可是……那个“好”字却硬生生地卡在了她的喉咙里,纹丝不动。
她无法将这个字说出口,她的身子亦无法动弹,她见到了一尊恐怖绝伦的存在忽然出现的异象!
顾清辞已经被它诡异至极的模样,慑住了心神!
而它……就在许长久的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