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老国公打了一辈子仗,只想卸甲归田回家歇歇,不让。
李蒙和张静,几乎就是一场连冤屈都无法诉的悲剧。
她重病将亡,楚睿父子却连让李茂回京奔丧都不许。想来她的丧事,即使李茂在京,也是不敢露面,不敢送灵,只能咬着牙返回边关的。
就算他们府上得了个“一府忠烈”的名声又有何用?
竟然连家中嫡长孙成亲都找不全人啊!
顾卿看着那张空荡荡的椅子,整个人如同剜心般的疼痛。既是为李锐心疼,也是为信国公府上下心疼。
只希望两年后李铭成亲,不要再让她看见这样的情景了。
如果她还看得见的话。
顾卿看着李锐和张素衣手执着同心结走到明堂正中,在赞者的唱诵声中对着屋外的天地相拜,就像是感受到某种召唤似的,她慢慢的移着步子,往那张空着的主席走去。
她摩挲了一下这把圈椅,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
她的孙儿虽然无父无母,但老天让她这个伪祖母回来,必定是有它的意义。
这个主位,她坐了!
方氏看着这个她过去一直忌惮的侄儿成长成如此意气风发的样子,甚至都成了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赎罪后的心满意足。
他这侄儿没有其他亲人了,他的婚事,可以说是她一手操办的。而她也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婚事,所以她只能多听多问,也顾不得其他人家笑话,方氏不停的向京中举行过婚事的有经验人家讨教,尤其是德阳郡主。
她的儿子熊平也是刚刚成亲,自然是最有经验。
说实话,包括德阳郡主,一开始都是不喜欢这位国公夫人的。
作为一家的主母,不但见识不广,连最基本的大家规矩都知道的寥寥无几,难免让人看清。但渐渐的,德阳对她也改变了看法。
至少方氏,在“摆正自己位置”这一点上,做的很让人刮目相看。
并不是说她在人际交往中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而是说,她确实知道作为一个婶母、一个母亲,最重要是什么。
不是名声,不是规矩,不是本分随时,而是让晚辈都觉得满足和幸福。
在这方面方氏费尽心思,这样的方氏,让德阳郡主隐约见到了邱老太君的影子。
所以她愿意帮她,也愿意帮她引见其他有能力的人。
方氏没有丈夫的帮助,能够一个人把婚事操办起来,甚至做得挑不出一点错,也和京中诸多人家愿意帮忙有关。
即使看不惯她的,也还要给信国公李茂一点面子。
即使连信国公李茂都看不惯的,也要给故平章政事李蒙一点面子。
即使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老信国公李硕的威望也还是在的。
这便是善缘,这便是余荫。
方氏也是在不停的碰壁中渐渐明白了,即使权势滔天,在有些时候也是没有用的。
便是过去她和丈夫真的把李锐养成了废物,信国公府就他们一家独大,别人也还是看不起他们,更不会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他们一把。
自己立不起来,又不做点让人觉得认同的事,别人凭什么要看得起你呢?
李锐,从来都不是理由。
懦弱无能,才是他们当初蒙昧无知的理由。
好在,如今李锐也已经成亲了,她对大伯大嫂也有了交代,对自家的公公婆婆,也有脸面去见了。
只是这大好的日子,张静却没有来,有些可惜呢。
李锐和张素衣拜完天和地,依从赞者之言起身回转,行那参诸亲之礼,却看见自家的祖母正端坐在主位上,对着他们夫妻二人微笑。
李锐手剧烈的一抖,差点没有握住红绸。
张素衣并不知道李锐为何这般激动,但她进堂之前,李锐已经和她小声解释过,因为他父母早亡,叔父又在前线,所以只能委屈她,主位上只有家中婶母一人。
他说他婶母从小将他养大,有半母之恩,理应接受二人叩拜。
当时她点了点头,告诉他并不介意。
而如今失态的却是他。
是因为想起了早逝的父母难过?
还是因为邱老太君去的太早,没能坐在主位上看他们拜礼?
张素衣一想到如今已经孤苦无依的李锐,心里就一阵发紧。她虽是女儿身,但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长大,又有家中诸多长辈爱护,从未有过一天不快乐之时。
想到这里,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红绸,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够传达到李锐那里。
别难过,李锐。
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好好爱护你,就如你祖母和母亲曾经对你做过的那样。
我们会有新的家庭,会有许多许多孩子,会忙到让你想不到这些悲伤的事情。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礼敬天地,再跪宗祖。”
李锐和张素衣手持红绸,对着方氏身后的灵牌行叩拜之礼。
顾卿回身看了看自己的灵牌,只觉得这牌子大的吓人,心里也毛毛的,连忙收回了视线,继续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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