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什么事都不瞒着我们的。娘亲她,她做了错事……”李铭哽咽着说,“父亲能不能只把娘关起来,不要休她?也不要气她?她是想让我继承这个位子,大不了我不要了,我还给哥哥就是。”
“不光是这个位子的事。”李茂心里也不好受,摸了摸儿子的头。“爹不怪你娘,爹也不会休了她。爹只会有你娘这一个嫡妻。至于这个爵位……”
“我们一家欠你哥哥良多,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卧床中,熟睡着的方氏,默默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李茂拉着儿子的手,让他在外间等候。他心中有事,虽然身体极度疲累,精神却在亢奋着,无法让他入眠。
他娘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开始频繁的做些动作。他娘连李铭一个孩子都不瞒着所有的事,他们信国公府如今如临深渊,难道他还要瞒着什么?
将妻子放在这锦绣院里,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
他得好好谈谈,和所有人都谈一谈。
李铭、李锐,他们总有一天都要长大。他父亲当年没有教过他如何应付这些,他又一直被兄长所庇护,从来没有独立过,如今他这般懊悔,总不能今后也让自己的儿子、侄子尝到这种滋味。
李锐在这次汾州之事中已经展现出惊人的资质,他为何不能做一次伯乐?!
“老爷老爷,外面有人要求见您!”李茂的长随从二门外跑了进来,一脸惊诧莫名地说:“是吴相公和陈相公!”
这长随从小跟着李茂,对府里的老人都十分清楚。
李茂一听长随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相公和陈相公?那不是府里当年的客卿,父亲和兄长的幕僚之首吗?
他爹还非常严厉地和他提醒过,他心性不够坚定,做事又不够果决,才能不能服众,留着这些人只是祸害。他当时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生过其他想法。他从来都不曾忤逆过父亲的意见,当时他爹已经病入膏肓,怎么能在这种事上让他焦心。
所以失望遗憾虽然也有,他也只能当做自己是和这些人没有缘分。他想着只要自己好好守着这国公府,幕僚什么的,总会再有的。
等到了他出了孝,才知道客卿易找,幕僚也容易得,可是有才又有德,自己敢用,又能提供别人想要的东西的,实在是难上加难。
李茂赶紧回屋穿上合适的衣服,连洗漱都不用了,束上发巾就往外走。
此时这两个人来,必定不是来叙旧的。
李茂奔到了前厅,看见果真是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心中一片茫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吴玉舟见这李茂还是如年轻时那般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开口道:“信国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李茂惊喜交集,一声轻唤:“吴先生!陈先生!多年不见,两位风采依旧如前。”
这两人说是客卿,年纪其实已经可以做他的长辈。他爹当年救了不少人,这两位就是其一,一直辅佐着父亲和兄长处理各种事宜。
他们父亲去世,这两位也向他辞别时,他当时真是有一种大厦将倾之感。
“信国公见我们如此欣喜,我们心中也十分安慰啊。”陈轶微笑着看着李茂,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样子,他们能得到这样的重视,自然也是满面红光。
陈轶和吴玉舟二人对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来。
“此物我们保管了数年,还以为需要再过许多年才能送与你手。想不到你果真不愧为老国公的孩子,只重出朝堂两年,就获得了如此成就。”陈轶笑着说。
“我知你有许多疑问,这信,你拆开一看便知。”
李茂看着并无署名的信封,撕开一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熟悉的字迹……
“吾儿李茂:
看见你爹的信,是不是吓了一跳?我想我死了以后,等你丁忧出来,一定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头,甚至躲在被子里偷偷骂我偏心,从小不教你多些东西。”
“我想你大概不适合朝堂,呆两天就会心灰意冷,不再出仕。等新皇一见你不是可用的人,也就放弃你了。如此,你便可安心做个富贵闲人。”
“可我转念又一想,老子的儿子,说不定也和老子一样,越是逆境越能奋进。我当年和你兄长自以为聪明,竖了许多敌人,怕是现在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所以想一想,还是在死之前提前给你做些安排比较好……”
李茂抓着信,连吹口气都怕这信给他自己弄坏了。
他明明已过而立之年,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垂髫之时,睁着眼睛只能着看爹笑骂他。
“爹……”
他手持着信函,在两位先生面前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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