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双鬼,江东四魔,漠北八大金刚,齐聚于院落之内。
这里是紧靠着无垠雪山的湖泊边上,这一座院子价值不菲,里头十二人的头颅,更是倾城。
因为他们也是赫赫有名的钦犯,在他们之中有几个的悬赏金甚至紧邻着任七,名头只在他的
“老大真的会来吗?”
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老大?”
青面鬼贾升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我们这些钦犯还要依着悬赏榜的高低,互相认作兄弟的吗?”
他这话一出,院落内便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渴血金刚刘放摸了摸自己光溜溜,圆滚滚的脑袋,“这样一说的话,我应该自称做老三啊。”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他们这些人,互相提防着对方,平日里深居浅出,好似洞窟里的毒虫,此刻却又因为一声招呼,聚集到了这院落里头。
“紫霞仙师救过我一命,我得报答她。”
青面鬼贾升十分地认真,与他之前那狂放不羁的态度截然两人。
渴血金刚刘放则还是微笑,“我倒不是来报恩的,只因雪光仙师说了,我为他做完这件事,他会收我入门。”
“为什么之前你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八大金刚里有人问他,显然有些不满。
“这种事又怎么能够提起?”
刘放斜眼看向别人,“他们是仙师,是仙人,你以为是街坊还是老友?从古至今,不会有人跟别人轻易讲起,自己遇到仙人的事情的。
保守秘密,是我们这些有奇缘的人的特权和义务。”
顿了顿,看着众人脸上阴阳不一的神情,刘放又问问道:“那你们,你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为了钱,还是名声?”
剩余的人齐刷刷将视线转向院内的一人。
那人是江东四魔之一的药魔,沈正海。
沈正海看起来四十出头,正处于壮年,呼吸均匀而稳定,神采奕奕。
他是这江湖中最有名的医生,江湖上又称他做病华佗,伤扁鹊,意思是华佗治不了的他能治,扁鹊看不了的他能看。
但找他看病,有一个后遗症,那就是必须答应他一件事。
这个要求,什么时候兑现,怎么做,都得由他说了算。
作为九州有名的钦犯,他们当然可以不遵守,然而这世上最叫人担心的,便是有傻瓜会遵守这一约定。
恰巧,所有的人都认为除了自己以外,别的人都是傻瓜,天下独一份的大傻子。
因此,为了防止被沈正海报复,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即便是恶名在外的钦犯,也总担心难免有被杀的一天。
或者说正是因为一直在逃,不想被杀,所以他们才会变成钦犯,被人悬赏。
见众人盯着自己,沈正海只是冷笑道:“我跟那些修士没有什么联系,然而我和任七,又确实有血海深仇,这便是我召集你们的原因。”
“怎样都好,这次以后,我们的人情便算是还清了吧?”有人问道。
“我从不食言。”
沈正海点头,“你们应该是知道我的德行的,我要别人对我守原则,讲信用,便也要对别人守信用。”
对于这一点,在座的人倒是没什么异议,正是因为沈正海守信用,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们提要求,这些恶人才齐聚于此。
“说起来,冷雨任七,我已有七年多未曾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来这里之前我调查了一下。”
青面鬼贾升沉吟道:“七年前,任七被发现私联白莲教,玉京的大内高手倾巢而出,满城追捕他。
据说那一夜,大内高手折损了近百人,也未能留下他。
他又不知使得什么法子,在天罗地网之下闯出了玉京。
当时的大内总管狄威震怒,甚至连恭亲王也被惊动,对任七下达了最严酷的格杀令。
不仅是玉京的追兵,江南,两广的大内高手也北上,围杀堵截任七。
即便如此的天罗地网之下,竟还是叫他斩杀了数百人,沐浴血光中,脱身白刃里。
在两广最后一次出现之后,他便再也音讯全无了。
有人说他是受伤太重,在山里死掉了。
又有人说他是逃出了九州,不知所踪了。
反正那段时间我们可是被他害惨了,大内高手和官兵都突然变得勤快起来,四处搜刮,害得我在山里躲了两个月。”
“青面鬼也会怕搜捕的?”
渴血金刚刘放哈哈大笑。
“这又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不是说这个。”
刘放突然神色神秘,“其实我听说,任七勾结白莲教只是一桩不大的事情而已。
毕竟这天下,谁不与白莲教或者别的反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关东有个道台都说了,你对朝廷不忠诚,那你肯定是绝对忠诚于白莲教了。
所以说呀,听起来是抄家灭门的死罪,重罪,其实不然,没那么了不起,特别是对任七那样的人来说,他是大内统领,什么没见过?
关系沟通天地啊他。
然而,他之所以被大内高手追杀,以至于被列为九州第一大钦犯,是因为他侮辱并且杀害了金花郡主。”
“哦~~”
屋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沈正海则是面色阴沉。
刘放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大内高手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个顶个的畜生。
别说如花似玉的女人了,就是有时候长相标志的相公,都逃脱不得他们的毒手啊。”
“说重点。”
贾升催促他,“用混蛋来称呼那些大内高手,都是抬举他们了,与他们相比,咱们都算得上是
你说说那金花郡主吧,我听说她长得如花似玉,当年是十六岁的年纪突然在府上暴毙,原来是被任七给糟蹋了?
这事未免太玄乎了,毕竟亲王府可是守备森严,高手无算啊。”
“高手无算?”
刘放嗤笑一声,“你可别忘了,任七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大内九大统领,他排第一。
不知道多少白莲法王死在他手里的狠辣人物,对他来说,别说是王府了,就是大内禁宫,进出不也跟出入家里一样?”
“废话!他本来就是大内高手,难道进出禁宫还得打一架不成?”
“……”
刘放抹一把汗,瞪着贾升,“我还继续讲下去吗?”
“讲!”
贾升伸手示意,“打断一个好故事,死后可是要下地狱的。”
“你也知道啊?”
刘放不理会他,只是继续讲道:“那金花郡主也是够惨的,本来下个月就要出嫁给沙丹王子了,没成想被任七这样的恶徒糟蹋了,如何不叫人感到可惜啊。
据说下人进去的时候,那金花公主是赤身裸体,身下还……”
“别说了。”
沈正海止住众人,脸色阴沉道:“他来了。”
赤面鬼李青耳朵最为灵光,眼神也是众人中最锐利的,好似鹰隼。
他几下赶到窗口前,往外边看去。
果然在漫天的风雪中,有一人穿桃红色棉袍,头戴着毡帽,往这里走来。
“我们要不要假扮一番?”他回头问道。
“唔?扮做什么?”
“员外少爷,家丁丫鬟?戏子花王?”贾升问道。
“你们说的都很好。”
沈正海微笑,“然而我们这里,没有女人,不是吗?”
“也是。”
于是众人作罢,各自站位置站好,或闭目养神,或攥住武器,只等着任七进来。
任七冒着风雪过来,将门推开,走过了庭院,然后才进到屋内。
一进屋内,贾升便立即问他。
“冷雨任七!你可记得我们陇西双鬼?”
任七没理他,只是淡然道:“没听说过。”
“他没听说过你们两个哦。”
刘放微笑,“我就不自取其辱了,想必大名鼎鼎的任七,肯定也未听说过我们漠北八大金刚吧?毕竟我们是小地方来的,上不得台面。”
任七这次干脆连回应都没有,只是挑了张椅子坐下。
贾升虽然恼怒,将手按到了刀上,然而也未出鞘。
因为其他人不出手,他便也没有做第一个挑战者的必要。
沈正海并不打算问任七知不知道自己,然而任七却是盯着他。
“沈大夫,别来无恙?”
沈正海瞪着任七,只是冷声道:“任统领,之前我去玉京的时候,可是你亲自领着我进宫内的。”
“那时候很好,不是吗?”
任七眯着眼睛,“我记得那天的太阳很暖和,寒冬腊月的,竟叫人手上都不觉得僵硬。”
“可那天我却很紧张。”
沈正海也同任七一块回忆着往昔。
“那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大内禁宫,当大内高手找到我,把我带到玉京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毕竟我医治过许多的钦犯,就是白莲教也有不少人在我手里经过照料,所以我以为这是押我去玉京处死。”
“我照应了你。”任七说道。
“是,很好的照应。”
沈正海冷笑,“未进大内,你已先在我身上要了一万两银子,你说这是给你的封口费,以免那些大内高手因为我之前的事迹把我抓走,严刑逼供,这一万两,就当做保护我的费用,你会叫我平安无事从里头出来。”
“大内一向是这样的,只要有利用价值,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你没跟我说,实际上你们找我,只是要我给皇后看病。”
任七只是微笑,“伸手要钱,是我们的习惯,改不了。”
“那不是要钱,要钱得别人肯给你,你那是直接伸到口袋里抢。”
“但你那次也得了不少的赏钱,不是吗?而且后来我也遭了报应。”
“什么报应?”沈正海好奇道。
“后来我被大内追杀,一路往南逃,身受重伤的时候想着找你医治,但因为这件事我又心有愧疚,所以到你家门前便走了。”
“你也会心有愧疚?”
沈正海脸色越发地不悦,“我看你是因为看到我门口聚集了刀手,所以才放弃的吧。”
任七并不开口,只是用笑容默认。
顿了顿,他突然说道:“来吧,我还得赶路。”
任七起身,屋内的人一下也条件反射,跟着他或站起,或握紧武器。
“任七,我会什么都告诉你的,因为我要叫你死的明白。”
“没有这个必要。”
任七拔剑,环视屋子里的人,点了点,一共是十三人。
“你在数什么?”
青面鬼贾升只感觉到一阵不舒服,好像自己是货架上的物品,抑或者鸡笼里待宰的鸡,任由屠夫点货,清点数量。
“没什么,我怕等下没杀完,漏了一两个,反而叫他们整日的担惊受怕,惴惴不安,这就不好了。”
任七将手里的那柄紫色长剑转了转。
这是天下六柄快剑中的一柄。
其实说起来,每一柄剑的功用和剑招,都有明显的差异,正如杀一头牛,既需要开膛放血的尖刀,也需要将肚子划开的长刀,斩骨的重刀,剔骨的细刀。
任七深吸一口气,吐出一阵白气。
白气未消散时,他的剑已向前刺出。
青面鬼贾升早已防备着他,警戒着任七的这一剑。
刚要出手,却有人比他更快出击,是刚才还云淡风轻,同人聊天讲故事的渴血金刚刘放。
刘放练的是内家横练功夫,几乎是已练到周身通达,是玄关九重大宗师里最叫人忌惮的一位。
因为他不仅刀枪不入,也力大无穷,是个破坏力十分强大,然而防御也同样叫人绝望的人。
因此他一出手,别人虽不觉得他一人便能打败任七,然而也已觉得任七应该要吃些苦头了。
即便他的剑再快,再利,劈在石头上也是不顶用的。
呲!
一剑!
渴血金刚刘放圆滚滚的大脑袋,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青面鬼贾升眼角欲呲,他分明看见这一剑慢的离谱,简直像是武馆里的师傅在演练,展示动作。
刘放也已聚精会神,来抵挡这一剑。
咽喉是最柔软,然而正因为是人体的罩门,要害,所以这也是横练功夫里被练的最勤快的一门,就是街头卖艺的人都可以用脖子顶着钢枪了,更别说刘放这样的大宗师。
然而任七真的只是像随手削去一块竹子那样,一剑将刘放的脑袋斩下。
屋内顿时只剩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