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鑫都没有参与到关键的步骤里,只是在前面生孩子这上面有合作,尚且担惊受怕,更不用说她这个谋划者了。
那是一条人命,还有可能价值几十亿的资产的归属。
这样的压力,由她一个人来承受,没有任何人来给她宽慰,给她疏导。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心理素质再好的人,难免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在烧香拜佛的时候,面对着举头三尺的神明,她心中也不能说是没有畏惧。
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有些事情做了,就会感觉亏心。
这个时候的她,最需要的,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她希望那个人是严鑫。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的严鑫并没有站出来跟她说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这些。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得到自己期待的东西,那一瞬间,情绪就开始了崩塌。
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扑到了严鑫身上。
情绪很激动,动作也很激烈。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个时候,严鑫已经将她抱住了。
很快,嘴便被堵住了。
她的动作还是比较激烈。
似乎是要把自己这段时间所承受的不安都通过这些动作给驱散开去。
或者是,通过身体的接触,传导给这个男人,两个人一起分担她的不安。
严鑫心底一声长叹——她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谋划那样的事情,一个人承担那样的恐惧,也确实难为她了。
心中有了一些怜悯。
对她的畏惧也消融的大部分。
这个时候,舒怡身体传过来的颤栗,让他明白到,这个女人内心中对于那件事情也是恐惧的,并不是他所想象的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只是做了那样的事情,她必须要坚强,撑在那里而已。
对生命没有敬畏的人太可怕了。
而现在舒怡的表现,并不会让他觉得可怕。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边回应着舒怡,一边用手拍着她的后背。
舒怡情绪突然失控,但是在严鑫的安抚之下,身体的颤栗渐渐消停,动作也没有那么激烈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分开。
她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低着头没有去看严鑫,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刚才情绪有点失控,让你见笑了。”
“对不起,是我这段时间疏忽了你的感受。”严鑫道。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舒怡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承诺过,完成了那件事情,我不会再缠着你,现在是我贪心了。”
说完之后,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严先生,你不用担心,以后不会再发生刚才这样的情况了。”
严鑫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的笑容很得体,就如往日相见时一般得体。
只是眼角还有泪痕。
莫名的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段时间你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承受着那些,却还要表现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苦了你了。”
舒怡转过脸去,望着车窗外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笑着说道:
“别这么说,这段时间应该是我最开心的时间,笼罩了我几年的阴影终于散去了,以后还能够获得一笔数额巨大的财富,我一点都不苦,我很开心。不知道你信不信,有好多次我在梦中都是笑着醒过来的。”
“我信,你也确实应该开心。”严鑫道。
“以后你还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是不是?”舒怡问道。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这个孩子的亲爹,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你也会对他的妈妈好的,是不是?”
严鑫点头:“当然。”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有没有这个孩子,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舒怡有一些意外,又侧头看向他。
不知道这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哄自己的。
可不管是不是真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此刻她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然后抽了一张纸巾,向他嘴角伸过去:
“别动,你嘴边有口红印。”
严鑫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你给我擦干净一点。”
舒怡抿嘴一笑:“放心吧,被人看出来了,我也不会安生。”
擦完之后,纸巾都被她顺手给扔到窗外了,做了一次不文明的乘客。
车开在回小榕镇的路上,舒怡突然问严鑫:
“我先前突然那么冲动,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严鑫连忙否认。
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
“我承认,确实有那么一些被震惊到了。”
舒怡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这样的。”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说。
还解释了一下:“主要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突然就压不住了,然后就想发泄。但现在我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这件事情也算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压力。”
严鑫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偶尔这样一下也行,只要不在别人面前如此,发泄一下自己,也是好的。要不什么都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出毛病来的。”
“谢谢你的理解。”舒怡道。
“我们之间就不用说感谢了。”严鑫道。
舒怡又看了他一眼,在想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把话题转到她那个表哥上面去了。
这一次严鑫过来,主要的任务就是结交她那个表哥,希望可以给凤翔房地产公司找了一座新的靠山。
她表哥没有那个分量,至少目前没有那个分量,做不了这么一家规模的房地产公司的靠山。
但她表哥的靠山,就有那样的力量了。
现在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能不能攀得上那个关系还不好说。
但至少有那样的意向。
她表哥也愿意多认识几个成功的企业家,以后要是主政地方,还能搞活一下经济,创造一些工作岗位,拉动GDP。
这个是她表哥跟她私底下说的,她现在就说给严鑫听。
双方各有所求,有着很大的合作空间。
而且这些都属于不违法的合作。
也就是说,严鑫跟她表哥结交并不困难,因为对方也有这个意思。
不用去刻意的讨好,更不用冒着违法的风险去讨好,只要继续保持着往来就可以了。
两个人一路聊着这些东西,没多长的时间就到了小榕镇,到了蔡家。
下车的时候,两个人脸上表情都恢复了正常。
院子里,蔡其祥一个人落寞的坐在树下发呆,看到他们从车上下来,脸上才挤出一个笑容:“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啦。”
舒怡回了一句,然后又对严鑫说:
“为了我的事,这一路麻烦你了。”
严鑫笑着说道:“只是顺道过去,一点都不麻烦,嫂子不用这么客气。”
舒怡又对蔡其祥道:“爸,我现在有点累了,要回房睡一会儿,就不陪着你了。”
蔡其祥挥了挥手:“去吧,好好的休息,可不要动了胎气。”
“知道了,爸。”舒怡说着,便进了大门。
严鑫待要离开,蔡其祥向他招了招手:
“小严,陪我坐会儿。”
严鑫没有办法,就坐到了他对面。
这是在蔡家院子的一个角落,放着一张石桌,旁边是四个石凳。
两人相对而坐,严鑫看到蔡其祥头发都白了大半,心下倒是颇为感慨。
以前在蔡其祥头上是看不到白发的。
倒不是说没有白头发,而是隔段时间就会染一下头发,将白的都给染黑。
那时候头发也只是白了一小部分,还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
现在不一样了,还没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头发大多数都白了,黑发成了少数。
而且也没有了心情来染发。
人也瘦了很多,看着就很憔悴的样子。
是有点可怜。
坐下之后,蔡其祥也没有问他和儿媳妇的表哥见面聊得怎么样,而是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问严鑫:
“小严,你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你说一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报应?”
“伯父为什么要这么说?”严鑫很诧异。
“我儿子才30多岁,怎么就死得这么惨呢?才30多岁呀!”蔡其祥喃喃的说道,“是不是因为我以前缺德的事情做得太多了,才遭到这样的报应啊?”
严鑫心里道:“那必须是。”
嘴上却说道:“伯父你不要乱想,你一看就是个有德之人,怎么会有那样的报应呢?蔡大哥这件事情,纯粹就是一个意外。”
蔡其祥摇头:“我不是有德之人,我做了很多缺德的事情……”
严鑫安慰他:“伯父,你不要这样想,虽然你和艾阿姨有那么一段故事,但这个也只是小节有亏,不至于遭什么报应……咱们实事求是的说,虽然你没有给她们母女名分,但是你给了她们很好的生活,这也不算多缺德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倒是真这么想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给蔡其祥来辩护,更多的是在为自己辩护。
他没法接受做这种事情就要接受那么惨的报应的说法。
只不过是博爱了一些,怎么能算缺德呢?
蔡其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这一辈子,得到过的女人可太多了,大家各取所需,不算缺德。”
“正是如此。”严鑫道。
但说完之后,又发现了不对劲——原来你不认为这样缺德啊,那你是做了些什么缺德的事情呢?
蔡其祥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叹息一声,道:
“当初我搞房地产之前,承包过几个拆迁的项目,为了降低拆迁成本,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这里面喝药自杀的都有……”
他进入房地产就比较早,进入房地产之前的事情,那更是上个世纪的事。
那个时候拆迁还不是一个人人眼红的一夜暴富的机会,里面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也有着斑斑血泪。
严鑫虽然没有见过那样的事情,但是在网上听说过不少。
蔡其祥没有细说究竟是怎样的缺德,但一说到拆迁,就能够想象得出来,大概做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又严重到什么地步。
蔡其祥又说道:“后面有钱了,又仗着自己背后有人,也做过一些逼良为娼弄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情……我儿子大概也就是跟着我这个当爹的学的,那样的事情他也没少做……”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出来了:
“我要是做一个好的榜样,有一个好的家风,他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到底,他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他呀……”
严鑫本来想劝他的,但听他说的那些事,好像手上还担了几条人命,甚至他儿子也有这样的问题,心里就有一些不高兴。
原来还以为只是女人上面那件事情呢。
没想到真做过一些缺德的事。
心里说了一声“活该”,连劝他的想法都没有了。
虽然这个老头现在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落到这样的地步,还真怪不了别人。
蔡其祥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己当年做的那些缺德的事情,越说越是后悔。
又对严鑫说道:“小严,你也要引以为戒,以后不要做那些事情了,冥冥中他真的是有报应的,我儿子就遭了报应……”
严鑫道:“伯父,你放心吧,我不会做那些事情的。”
“现在儿子死了,老婆也变成植物人了,这报应太大了……”
蔡其祥拭泪道,
“可是,我现在最怕的是,我的报应还没完,这个报应还会落到我身上,甚至会落到我孙子的身上……要是我孙子也出了事,我蔡家可不就完了?”
他担心的是他和他孙子还会遭到报应,他可没有担心他的私生女,也没有担心他的孙女,更提不上担心他的儿媳妇。
那些都不是传承蔡家香火的人,在他的潜意识里,就不属于蔡家的人,连想都不会想起来。
严鑫想了一会儿,道:“伯父,你真要觉得这是上天的报应,我有一个建议,可以消除掉那些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