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郡王府。
黄昏时分,晚霞灿烂。整座宅子都沐浴在了橙红色的夕阳之中,仿佛镀上了一层晕红色的暖光,凭添了几分瑰丽和华美。
这样的画面,无疑是极美的。
换了平时,康郡王可能还会停下来欣赏一会,但今天,他却是没这个兴致,直接便让马车驶进了府中。
他这会儿的心情极度糟糕。
大朝会之后,原本他应当立即赶回郡王府,抓紧处理税务事宜。
却不想,竟然被工程司那帮人纠缠住了,非得拉着他询问征讨南疆蛮蛊族的具体计划,追问征讨过程中需要用到的工程器械,土木材料等等细节问题,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搞得他一通发飙后才抽身出来。
南疆蛮蛊族如今的人数虽然远不如之前,但也占据了天府以南大片的土地,就算敲定了计划,从筹备粮草,确定随军出征人员名单等等前期准备,再到调度军队,准备出发,最快也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哪里就需要这么着急了?
这帮人是故意的,定是王宙辉搞出来的缓兵之计。
他现在最着急的是处理被查税之事。那个要搞不好,别说征讨大元帅了,连他这个准帝子的威望都要大受打击,继而影响到帝子之争。
王守哲!
那个曾经听到过汇报,他却不以为意的名字,属于情报上值得拉拢的对象,他却并没有主动出击。
而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甚至乎对龙无忌大力拉拢对方还不以为意。
他私心认为,哪怕王守哲的确是个人才,也做出过一些成就,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偏僻小家族的族长而已。不是应当听到他康郡王一脉有意招揽他后,就立刻主动前来投诚的么?
对方不来,那是对方没眼光,是对方的损失。
结果……
对方不但投靠了吴明远,还反过来将龙无忌拉拢了过去,狠狠地挖了他一波墙角。
非但如此,还各种骚操作不断,将吴明远与他之间的差距越拉越近,一次又一次地给予了他巨大的伤害。
而这一次,对方不但倒逼着陛下查税,还将他与安郡王并列地放在一起比较,这无疑是在他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该死的王守哲!
马车缓缓驶进院内,康郡王皱着眉下了马车。
“殿下。”郡王妃赵怡静早已经在此守候,上前搀扶住康郡王,温柔款款地说,“妾身已命小厨房,准备了殿下最爱吃的西海冰心蚝,天府郡刚运来的新鲜凰菇炖雪飞龙,以及东海灵剑旗鱼鱼片粥。”
“本王现在哪有心思吃东西?”康郡王心中一阵烦躁,不耐挥手道,“你先回屋休息,我与众客卿尚有要事商议。”
“殿下,大朝会上发生的事,妾身已听说了。”赵怡静柔声说道,“事情既已发生,再急也是急不来的。正所谓每逢大事有静气,您先沐浴更衣一番,吃几口佳肴静静心,再行安排纷杂事宜。”
“这……你说的也对。”康郡王略微冷静了些,听从了赵怡静的安排,沐浴更衣,吃了些平日爱吃的佳肴,浮躁的心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而趁着这个空档,赵怡静也是帮他安排好了一切,然后乖巧地退了出去。她知道,不是每一件事情她都能参与的。
康郡王那间奢华的书房里,这会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些康郡王豢养的心腹幕僚门客,府内的内务大管事,以及府内世代追随的总账务先生等等。
其中一位幕僚叫“姜竺衣”,乃是仙朝一个不起眼四品世家姜氏出身的嫡次脉,据说那个姜氏还是一品姜氏的分支。
不过,姜氏乃是古姓,在仙朝算是大姓,仙朝内姓姜的世家不在少数。连大乾国内,都有不少姓姜的世家,便是连大乾当今圣地之主“姜震苍”,也是姓姜。
不过,即便都是姜氏,彼此之间也并不一定就是同宗。
姜竺衣长得丰神俊朗,本人更是才学卓绝,思维敏捷,正是康郡王最信赖的幕僚之一。多年来,他帮着康郡王处理了许多事情,尤其是“那桩事情”,正是姜竺衣全权负责。
与“破晓”的洛玉清对接,也是他在完成。毕竟以洛玉清的身份,也不可能经常出入康郡王府。
“竺衣。”康郡王喝着茶,微微皱眉问道,“公羊贤弟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殿下。”姜竺衣拱手道,“之前玉清姑娘传了消息回来,说最近天阙和另一股新冒出来的情报组织,一直在阻挠她探听消息,有不少消息来源都被那边掐断了。她不得不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来跟他们对抗,所以消息有些滞后。”
顿了一下,姜竺衣又道:“不过,殿下也不必太忧心。策公子乃是圣地大天骄,又是师从琅琊真人,身份特殊。如今又是在咱们大乾的地界上,便是仙朝姚氏多少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此番想必是因为某些缘由给耽搁了,不出意外,应当就在这两日光景,就会有消息了。”
姜竺衣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极有自信。这是仙朝俊杰们经常会有的姿态。仙朝无论是经济、教育水平、还是整体的实力层次,都要远超大乾,仙朝人从小见识得多了,心态也往往会比较高。
不过,姜竺衣身为家族嫡次脉中的优秀者,也有野心出来开枝散叶,自开一脉,而辅佐康郡王登上大乾大帝之位,无疑是最佳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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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康郡王微微皱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公羊贤弟素来心高气傲,行事未免有些我行我素。罢了罢了,以他的实力不至于会吃亏。”
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信老呢,有消息传回吗?”
若是信老那边成功的话,就可以借此私下遏制王守哲了。甚至于,让王守哲反过来为自己所用也不是不可能。
此言一出,姜竺衣的脸色凝重了:“有消息了,但是情况很不妙。”
“听说信老和乌氏兄弟办事的时候,运气非常不好,碰到了陇左紫府学宫的院长天河真人正巧客居王氏……结果,三人均是被当做邪修恶贼当场击杀!”
“什么!?信老也被击杀了?”康郡王猛地起身,脸色勃然大变,“还有天河那老东西,为何会在长宁王氏?”
“我已从官府邸报中打探到了,三人均被击杀。万幸的是,信老被擒杀前选择了‘自爆’,没有暴露身份。”姜竺衣低着头说,“我听说天河真人乃是受王氏聘请,用其神通帮忙抽调灵脉,为打造家族聚灵阵做根基。”
“这件事情应当是巧合,王氏和天河真人都只当是三个来自我朝的通缉犯。否则,若是给他们擒住‘信老’的话,必会借机对我们打击一波。”
姜竺衣分析的“很有道理”,只可惜,他根本不了解王守哲真正的心态。
信老也好,乌氏兄弟也好,虽然的确是康郡王的人,但哪怕是将他们擒获,一旦要在此事上与康郡王扯皮,短时间内是扯不清楚的,他们有的是办法推诿。
反而此事一出,会暴露出王氏内部的真正实力,容易引来更加强大的敌人。还不如将此事推诿给天河真人,让他老人家背这口锅,自是最合适不过。
“信老!”康郡王的眼睛都隐隐泛红,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意和恨意,“王氏,天河,本郡王与你们势不两立!”
不同于其他人,吴忠信是很早就跟随康郡王,一路护着他长大的人。
康郡王即便再薄情寡义,但终究还是人类,依旧是有感情的。
“殿下息怒。”姜竺衣拱手道,“事已至此,愤怒已经没有意义。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度过这一次查税危机,至少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只有您最终赢得帝子之位,才能给信老报仇。”
“呼,呼~”
康郡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克制住情绪,眼神充满凌厉地看向了另一边,“玉德先生,先前我派随从回来,让你整理了一下账目,情况如何了?”
玉德先生是康郡王府总账务,手底下管着数十个账房先生。他乃皇室没落旁支出身,全名叫“吴玉德”,祖辈们都是为德馨这一脉处理账务的。
“回殿下。”玉德先生说道,“咱们康郡王府的账目极其繁复,短时间内……”
“罢了罢了,本殿下就问你,若是按照实际应纳税,以及我们已纳税,差额有多少?有没有差五成……”康郡王向来统揽大局,家中收入和支出总账当然清楚,只是不清楚究竟偷税漏税了多少。这种事情,平时根本不需要他去管。
“这……”玉德先生额头汗水涔涔,咬着牙说,“殿下,您太保守了,是,是最少八成……”
康郡王心头一惊,好悬没一头栽过去。
他震怒不已,咆哮道:“怎么可能?你们这帮人,好大的胆子,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八成,怎么做得出来的?”
“殿下冤枉啊。”玉德先生满脸发苦,“原来咱们康郡王府,也是按照惯例少五成左右。但是近百年来,殿下一直在为帝子之位而努力奔波,府内资金逐渐紧缺,若不加大避税力度,很多事情恐怕已无法运作了。”
何况这种事情他也没胆子擅作主张,因此操作之前早都已经请示过殿下了,只是殿下估计自己都忘记答应了。
“不能设法把账目抹平吗?”康郡王头疼不已,揉着太阳穴。
玉德先生好悬一口气憋死,差点破口而出。来来来,账目给你,你平一个我瞅瞅?
不过这话若是敢说出来,多半会被打死。
无奈之下,他只得干巴巴地说:“殿下,财务账目这一块,牵一发而动全身。尽管咱们已经很小心谨慎了,但不管是谁家偷税偷税,只要规模略大些,一旦彻查、细查、肯定能查出问题的。”
“就算帐做得再好,三才司只需要细查各产业规模,仔细核对支出收入,再审讯相关人等,终究躲不掉的。”
一旁的郡王府大管家皱眉道:“殿下,要不然咱们还是用老办法。那些负责查税的税务官总有亲人家眷,总有想要的东西,咱们设法收买几个,在查税过程中做点手脚……”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康郡王打断了。
“愚蠢!”康郡王冷冷扫了他一眼,“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吗?何况,这一次安郡王那边早有准备,肯定派人在暗中盯着我们,随时等着揪我的小辫子。你信不信,你前脚才把人派出去,后脚人就会被安郡王那边的人扣住,变成我试图买通税务官的人证?”
“是是是,是老奴考虑不周了。”大管家一头冷汗。
“不仅拉拢买通不行,威胁,暗杀这些手段都不行。”康郡王冷声道,“王守哲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就是看准了我和老祖宗府上的帐经不住查,这一刀,可是捅到了我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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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且稍安勿躁。”姜竺衣献计道,“此事表面上看,似乎对您颇为不利,一旦被查出有大量偷税漏税的行为,于威望会有巨大打击。”
“但是倘若细细想来,此事未必就真对安郡王有利了。他这一计,于国有利,却得罪了大部分皇族和世家。大家表面不说,但心底肯定对安郡王等人恨之入骨,谁也不愿以自己吃到的肉,被从喉咙口硬抠出来吧?”
“帝子之争争的是什么?自然是要代表皇室的利益,世家大族的利益。王守哲此计虽妙,却是断了安郡王在世家中的路人缘。”
康郡王的神色一振:“竺衣此言有理,那接下来我们如何做?”
“表面积极配合查税,在这风尖浪口上不能留下把柄。”姜竺衣分析说,“第二,主动去向陛下认罪,以自己不知情为由,并保证一定改正。”
“第三,暗中举报各路亲王府,郡王府,以及各大世家的偷税漏税情况,逼着三才司去查,至少也要逼得他们去补税,然后由洛玉清大肆宣扬。没错,咱们的确是黑的,但是倘若大部分人是黑的,我们也就显得不那么黑了……这种时候,白的人反而太醒目,太招人恨了。”
“第四,积极拉拢盟友,暗示一旦安郡王上台,未来大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不如在皇室内部投票时,抬您上位,届时皇室和大家族的税收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妙!真妙。”康郡王大喜道,“竺衣这番话,倒是令眼前豁然开朗了。”
这一遭下来,吴明远那厮算是得罪了全天下大部分的世家和皇族。正所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就不信了,吴明远这么折腾一遍下来,还能有多少世家和皇族愿意支持他!
“大管家。”康郡王微微振奋了起来。
“殿下。”老管家眼前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光,一下子兴奋起来,“老奴具体该怎么做?”
“这样,你去找……”
康郡王低语了几句,大管家顿时连连点头,一脸兴奋地去了。
作为康郡王的心腹家臣,他的一身荣辱都系在康郡王身上,一旦康郡王倒了,他绝对是最先倒霉的,因此,他这会儿自然很是积极。
老管家跟随康郡王多年,办事能力自不必说。
……
查税风波,迅速在归龙城内展开。
一阵阵兵荒马乱,沸沸扬扬。
就在众世家的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不知不觉,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闹得轰轰烈烈的查税行动,仿佛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迹象,反而有种愈演愈烈之势,仿佛烈火燎原一般,难以停歇。
每天,都会有世家或是皇族栽进去。
三才司众人,忙得都已经连轴转了,却也还是来不及。
不过,纵然上面闹得再怎么轰轰烈烈,归龙城里的老百姓仍旧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除了小部分利益相关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怎么受到影响,反而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城西。
因为归龙城主要是在向南面和东面扩建,城西这片地方勉强算是老城区,繁华程度相对于城东要逊色不少。住在这里的,也多是些皇室偏支远脉的成员,以及一些历史悠久,却已经不怎么兴盛的世家,在这一次的查税风波中受到的影响属于比较小的。
街头巷尾,与往常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天,老刘头和往常一样,在街边支了个凉茶摊,顺便搭着卖点点心。这会儿,他正悠闲地坐在摊位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驱赶着被食物香味吸引来的蚊蝇。
凉茶摊利润不高,一碗凉茶也就卖两个铜角子,一天下来赚得也不多,也就够他自己一个人的日常开销而已。不过,老刘头做这个也不是图钱。
他儿女都已经成家,老伴前些年也已经去了,支个摊子也就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顺便也能有人陪他聊天闲侃而已。
这会儿,几个在商行卖力气的壮汉正坐在凉棚里,一边喝茶歇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老刘头也支棱着耳朵,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了么?前些天城南李氏也被抽查了,名下好些庄子铺子都闹得鸡飞狗跳的。这一次这城南李氏算是倒了大霉了,要是补税补不上,搞不好就要典当产业去填窟窿了。”壮汉一号唏嘘感慨着说道。
“那也是他们活该!”旁边的壮汉二号不以为意,“他们要也跟我们一样,老老实实纳税,这会儿哪会这么狼狈?而且,这些天被抽查的世家还少么,像城南孙氏,城北杭氏,前些年仗着安国公府的庇护可没少捞钱,哪一个不是罪有应得?”
“嘿嘿~我哪是同情城南李氏?我是可怜李家六少今年刚娶的第十八房小妾。”之前开口的壮汉一号嘿嘿笑着,笑容猥琐,“那小娘子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漂亮得都快赶上天上的仙女了~李家这么一闹腾,她肯定也得跟着受苦喽~”
“去你的!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壮汉三号笑骂了他一句。
“我怎么没见过?”壮汉一号得意地咧出一嘴白牙,“那小娘子就是我家那条胡同的人。她小的时候,我还给她买过糖,拉过她的小手呢。前几日她回娘家探亲的时候,我还听她家人抱怨过,说那李家六郎忒不是东西,为了补那什么税,都已经给了翠云的东西,居然还能舔着脸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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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三人的讨论,另一边的壮汉四号龇着牙,心情郁闷:“我连一个媳妇都没有呢,那李家六少居然能娶十八房小妾,万恶的世家子……”
“我看你是力气多的没处使,想女人了……”
几个壮汉说着说着就哈哈哈大笑起来,气氛很是热闹。
这几个壮汉都是大商行的长工,修为都有炼气境两三层的样子。
一些大的商行为了提高长工的干活积极性,增强他们的力气,也为了提高他们在荒野路段上运送物资的安全性,会传授长工们一些粗浅的修炼功法。
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修炼功法,修炼一辈子也突破不了灵台境,也没有对应的招式,只能强身健体。但即便如此,这些长工们大小也算是个玄武修士了,接触的圈子大,见识也要比一般的老百姓强一些,消息自然也更灵通。
几人聊着聊着,便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说起来,咱们东家还算是稳得住的,你看隔壁的‘福瑞行’,他们家掌柜这几天急得嘴皮子都起燎泡了。听说他们东家也被人匿名举报了,好像是查出了什么问题,搞不好整个福瑞行都要跟着倒霉。”
“所以说,跟对东家真的很重要。东家没出事,咱们才能这么悠闲地聊天,要不然,这会儿咱们就得到处找下家了。”壮汉一号消息显然比较灵通,“我有个兄弟在康郡王名下的商行当长工。前阵子他来找我喝酒,还跟我诉苦来着,说他们商行快开不下去了。据说三才司一查下来,说他们欠了几十年的税,直接封了他们库房,金票一麻袋一麻袋地往三才司运……他们掌柜的当场就吐了血,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我滴个乖乖,这偷税漏税得有‘好几百亿’乾金了吧?”老刘头听得兴起,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嘿嘿~这咱们可不知道,反正很多就是了。”壮汉一号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咱就算努力干一辈子,都赚不到人家一个零头。”
“要我说,早该好好查一查他们了。”壮汉四号撇了撇嘴,“那些个高门大族都喜欢用鼻子看人,仗着修为高,家世好,平时一个个都狂得没边,占着最好的资源却不干人事,没一个是好东西!”
“哎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听他这么说,壮汉一号顿时不乐意了,不满道,“定国公府,德顺亲王府,还有安郡王府那边,不都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吗?还有咱们东家,不也没什么问题吗?这说明,世家中也是有好的。咱们有一说一,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不是。”
“也是。别的不说,咱们东家待咱们是真的没话说。”壮汉四号点点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了。
“其实比起康郡王,我觉得安郡王要靠谱多了,起码他心里是真的装着老百姓。”壮汉三号也是端着凉茶侃侃而谈,指点江山起来,“要是安郡王能登上帝位,将来不说别的,起码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能好过不少,世家欺压老百姓的情况也会少很多。但如果是康郡王登上帝位,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一出,其他壮汉也是纷纷点头,就连老刘头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以前他们还看不出来,这次一查税,好多世家可就都原形毕露了。现如今,谁不知道德馨亲王和康郡王两家偷税漏税十分严重?
说句不客气的,他们就是大乾国的蛀虫!
像这种满是私心的人,一旦登上帝位,真的会在意百姓民生,在意国家发展吗?这种人心里真正在意的,恐怕是手中的权利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带来多少中饱私囊的机会吧?
老百姓的见识或许不如那些世家中人广博,但他们自有一套朴素的价值观和看人的标准,很多时候,看问题反而能一针见血。
而在如此鲜明的对比下,康郡王一系在民间的声望可谓是跌到了谷底,反倒是安郡王,德顺亲王和大乾王氏,因着这一次的查税行动狠狠涨了一波声望和威望。
还有人挖出了安郡王以前偷偷以私人名义赈灾,捐款的事情。就连很多平时很少有人注意的小细节,也被人挖了出来,成为了他们三家仁心仁德,一心为民的证明。
一时间,民间对他们是好评如潮。
平民们,自然是对安郡王非常支持。
然而,一个个不断“栽跟斗”的世家和皇族,却都对安郡王恨得牙直痒痒。尤其是一些拥有表决权的大佬们,为了泄愤,暗中放出风声说,安郡王不是牛么?反正也不缺咱这一票!
与此同时。
拙政阁中。
隆昌大帝没有跟往常一样悠闲地躺在躺椅里,让老姚给他捏肩,而是端正地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
老姚也是恭敬地手持拂尘站在他身后,低着头,神色严肃,尽量降低存在感。
而隆昌大帝面前的书桌上,再次堆满了奏折。
按理说,这些奏折都是要内阁处理的。但是这些折子,都是弹劾和批斗代理内阁首辅寅达老祖,以及德顺亲王、安郡王等人的折子。
还有许多,则是举报皇族和一些世家大阀们偷税漏税,以及各种坏事的折子。
内阁不好处理,只能将批阅权交给了隆昌大帝。
与此同时,孟元白也是汗流浃背地站在大帝书案对面,低眉垂眼,神色紧张地等候着下一步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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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平日里闹腾的五小只小狼崽,这会儿也乖乖地缩在角落里,没有跟往常一样去闹腾隆昌帝,撒娇讨好要吃的。
整个拙政阁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荒唐,太荒唐了。”隆昌大帝一拍桌子,怒声道,“没想到咱们皇族之中,竟有如此众多蛀虫。朕原本以为,也就是德馨一脉做得过分了些。其他人,至少没有那么烂。”
“却没想到,德馨和康郡王和某些皇族比起来,都堪称是纳税楷模了!”
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大乾在税务这一块上的局势之糜烂,竟然已经远远超过了隆昌大帝的预计。
尤其是皇族内部,那些不显山露水,平时很低调的皇族,竟然也会干出将一整个、一整个庄园隐瞒的勾当来,就好像这种事情已经成了惯例一样。严重些的,最后反倒是报税的成了小头,隐瞒的才是大头。
除了偷税漏税之外,更有许多腌臜不堪的破事、脏事,也被一一抖落了出来。
例如有一个郡王,竟然将大批平民男女囚禁起来,让他们不断地繁衍后代,生出来的小孩洗脑长大后当做奴隶使用。
如此触目惊心,让隆昌大帝都生出了一股“自己这数千年大帝白当了”的感觉。
难道,真的要被王守哲“私下妄议”时给说中,“陛下这一生喜征战,不耐烦建设内政,有好大喜功的嫌疑”?
“陛下,这是有心人在背后操作,试图将水搅浑了。”老姚低声提醒说。
“朕看得出来。”隆昌大帝冷声说,“康郡王先是俯首认错,随后又是一桩又一桩的事情爆出来,倒是显得他好似也不算太坏了。不得不承认,此举反应机敏,确实极有可能制造出绝处逢生的机会。”
“先前,朕倒是小瞧了康郡王。只可惜,明远那小子不听劝,以前朕就与他说过要学会帝皇心术,而不是一味像个愣头青一般。”
“如今倒好,现在若要宗亲们从康郡王和安郡王中选一个,他们多半会选康郡王。人心呐,人心!”
“也罢,就叫明远和王守哲那厮好好吃一次大亏,给他们上个生动的一课。改革,可不是那么好改的。”
真要好改,他早八百年就改了,哪里会一直拖到现在?
“王守哲此人,生性聪明,手段也众多。只可惜,他这一招反而起了反效果,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反而帮助康郡王‘赢得人心’。回头朕有空,可以提点提点他,这用计呐,就得考虑人性二字。”
就在隆昌大帝一言一句,点评王守哲和安郡王两人时。
孟元白却突然说道:“陛下,关于康郡王,臣在查税之时,查出了一桩古怪之事。臣不敢擅断,只好呈送御览,请陛下定夺。”
说罢,他呈上了一些数据报表。
隆昌大帝一瞅,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孟元白,你用红笔勾勒的重点很清晰。你的意思是,康郡王府除了偷税漏税之外,还有大笔神秘资金的进出账来去不明!而且,其资金总和,以及进出账的时间,与赵志坤走私通敌一案时查出的账目大体能对的上……”
“回陛下,的确如此。”孟元白战战兢兢地说道,“为了防止错误,臣特地让人查验了数次。的确有那么多的神秘资金,悄无声息的进出,时间上也全部吻合,账目清晰,做不了假。”
“你可知,你这是在指控康郡王才是【赵志坤走私通敌一案】的背后主谋?”隆昌大帝表情森冷地说道,“你这是投靠安郡王了吧?堂堂准帝子会去走私通敌?你为何不说朕,走私通敌了呢?”
孟元白吓得汗流浃背,浑身发软,差点连站都站不稳,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个……臣并无此意,只是查出什么就说什么。”
正在此时。
外面内卫统领小吉子匆匆来到御前,低声禀报:“启禀陛下,禁卫军副统领陈景龙,刑律司掌令陈景虎联袂前来求见陛下,说是有要事启奏。”
“是何要事?”如今的纷纷乱乱,让隆昌大帝已颇为不耐,“不说清楚,就让他们滚。”
“回陛下,陈氏兄弟说,说……他们抓捕住了畏罪潜逃的赵志坤。而赵志坤为了将功赎罪,减轻罪责,愿意吐露出走私通敌案的背后主谋。”小吉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说完,他就把头死死地埋了下去,脸色苍白,浑身冒汗,根本不敢抬头看隆昌帝的表情。
“什么!?”
隆昌大帝浑身一颤。
下一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压根就不是王守哲查税那一招水平不行,布局不够缜密,而是他根本就是玩了一招“声东击西”,把所有人都给耍了!
王守哲不是没有考虑到“人性”两个字,而是人家不在乎,并且直接给康郡王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只要把另外一个准帝子弄出局,那还表什么决?投什么票!?
到时候,大家的选择只能有一个了……那就是安郡王,吴明远!
你愿意也得选他,不愿意也得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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