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墨说白诗桃绝对不是修仙者。
“但她爸确实是修仙者，怎么回事？”
“谁知道，你准备在这里等她吗？”
“她可是我正儿八经的辅导员，不等她感觉说不过去。”
儿子四人拎着充电宝，准备到门口排队，询问得知李慎不走后，四人勾起莫名微笑，跟他说了再见。
“别忘了帮我们问问跆拳道社还有没有位置！”
大厅后侧挤满了人，像是水管堵塞，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纠缠在一起，时不时有人喊叫“别踩”、“慢点”之类的话。
过了一会，李慎忽然想到，来刷学分，进出场都得刷卡，在这里干坐着，等会学生会的人走了，刷卡机器也一并带走，这两个小时讲座就白看了。
赶紧站起来，就要去排队。
讲台右手边走来一位男同学，冲李慎挥手，拦下来，说道：
“第一排中间，你是李慎同学是吗？”
“诶你好，王教授有事要找你。”
“王诗教授？”
“是的。”
“白辅导员在吗？”
“白诗桃老师也在。”
李慎回头看了眼，说：
“稍等，我先把卡刷了。”
男同学说：
“你不用去排队，会议室里有专门的机器，王教授还等着呢。”
“在这边。”
李慎边走边问，男同学知不知道外校老师找自己做什么。
男同学说：
“这是王教授的习惯，他每次来我校参与讲演活动，就会随即抽几名学生，做一下调查，关于讲座内容的。”
“是么？”李慎忐忑道。
男同学把玻璃门拉开，让李慎先走。
“王教授跟我们学院的老师关系特别好，而且有许多研究生希望攻读他所在的专业。”
李慎问：
“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当然是啊，我是学生会的，像这种活动一般都是校内预约，学生会参与办理的。”
会议室到了，一眼就知昂贵的木门大开着，里面传来了白诗桃略带颤音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管我在哪里”
李慎和男同学相视一眼，他识趣地停下脚步，说道：
“这里就是了，我还要去下去帮忙。”
“刷卡器就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同学你会用吗。”
李慎见他匆匆下楼，便边走，便听白诗桃继续说道：
“我不愿意再读这个律法博士，爸，你为什么不让我考埋铸大学？”
一个平稳的声音说道：
“你如果读完了现在的，还要去攻读双学位，爸爸当然赞成，可你要放弃退学不读，反过来重新念博一念起，我怎么接受？”
“做学问要一步步来，你怎么能求急。”
白诗桃情绪激动，喊道：
“你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你不愿意我到你学校去。”
“我不能理解，我是你亲生女儿，别的女孩子能在父母面前撒娇，要这个要那个，这么多年，我向你要过什么吗？”
“我只是要凭本事考，你不帮忙就算了，为什么要让伯伯把我拒掉？”
王诗说：
“没有这种事，我们埋铸工业大学的博士招收流程十分完备和公平，绝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问题，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去学校教育部门举报。”
“打官腔！你还打官腔！那上次吃饭，伯伯为什么也劝我不要考？”
“伯伯好心劝你，你要想，一个博士文凭来之不易，你怎么能放弃重新读，等博士学位拿到手后，你想考哪里，就去考哪里。”
白诗桃语气已带着哭腔：
“不，你就是不愿意我在你身边，我我”
帆布鞋踏地声“啪嗒”响起，往正门里来。
白诗桃捂着脸跑出来，看也没看李慎，往楼下去了。
李慎尴尬地看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王诗教授对另一人说道：
“你追上去看看。”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脚步声踏出来，居然是医院见过的轮回殿外门弟子，萧怡。
他脸上寻常，似乎早知道李慎在这里，行过礼后，礼貌问道：
“李先生，你好，王老师正等着你。”
李慎拉过他，悄悄问：
“你知道他有什么事吗？”
萧怡恭敬说：
“王老师没有跟我提过，但请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李先生，我还有事在身，下周三见了。”
“下周三见。”
李慎硬着头皮走进去，会议室无比豪华，清一色皮质沙发皮质桌，连灯光都比平常要亮上许多。
戴有红色领带的王诗，捧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皱眉沉思着，见有人进来，不慌不忙放下咖啡杯，说道：
“李慎，李同学是吗，你好，我叫王诗，是埋铸工业大学的教授，你就坐在第一排，应该知道是吧。”
他和蔼笑着，让李慎随便坐。
“怪我啰嗦，不过埋铸大学里可凝聚着我半生的心血，简直是我的骄傲，多说几句，我心里舒服啊，呵呵。”
“我们换一个身份说话吧，不然太过见外。”
“李讲师，你好，我是轮回殿植物学派的教授职称，王诗，殿下弟子都叫我王老师。”
“你的临时讲师职称，是由我的弟子萧怡和另一位叫孔海的联合推荐担保而出的，本身应该不属于轮回殿任何一个学派，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王老师。”
李慎心想，就算你不是轮回殿的，也是正经埋铸大学的教授，不叫你老师叫什么呢。
会议室的皮质椅子，冰凉柔软，摸上去虽然丝滑无比，不知是哪种动物制成的。
李慎坐的不自在，问道：
“王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诗说：
“萧怡跟我提过，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救了那个叫沈巧的姑娘，他告知我，只是为了履行轮回殿的义务，要报告为何邀请陌生修仙者加入轮回殿。”
“执法宗无法查到轮回殿的内部信息，实际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萧怡两人，你大可放心。”
“很巧，本来我没有想要特意找你，但你正好来我的演讲了，我就喊你过来，正式邀请你参加四月十三日下周三的学术研讨会。”
“邀请客人这种事，应该我亲自找你，但现在是在学校里，一个教授下来和你聊天，可能会对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你不希望别人知道你修仙者的身份是吗？”
王诗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李慎，又不是在看李慎的身体，而是盯着他身上不能目视的其中一个方面。
李慎笑笑，回答道：
“谢谢您，我已经决定参加研讨会了，还让您特意找我一趟，真不好意思。”
“就是我不太能像您今天这样，将我治疗沈巧的步骤分析得清清楚楚。”
王诗笑道：
“你能来就好，放心吧，说是学术研讨会，更像是一群爱好者聚集在一起分享经验。”
“外界都说知识六殿之一的轮回殿神秘莫测，其实是不了解我们殿的性质。”
“弟子里不少人和你一样都是实干派，对理论的掌握尤其浅，可没人能够轻视他们。”
“有句至理名言说的很妙，叫“掌握风和制造风同等重要”。”
李慎从未听过，想想或许是仙界的名人说的，便点头，问能不能借用一下桌子上的刷卡机。
大一时候也见过学生会的人用这台机子，拿到手，滴了一下，上面显示“确认记录”。
王诗教授问：
“可惜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然光是参加轮回殿的会议就能将额外学分全部拿到手。”
李慎无奈摇头。
“不过你在祈井大学里念书也很不错，学校风景很好，而且综合性强，知识庞杂，很适合培养复合型人才。”
忽然想到学姐。
“况且不能走捷径拿到学分也是好事情，不然你很可能会错过质量相当高的讲座，今天的内容你能听懂吗？”
李慎诚实得很，说他根本对动态气象一无所知。
而且比起这个学科，他更好奇王教授施展的结界术法是怎么回事，碍于修仙者的规矩没有问。
知道王教授属于轮回殿后，不安稍退。
修仙者，只要与知识六殿和执法宗有关，人品都相当不错。
刷好学分，感受到他还有事要说，便不着急起身，微笑等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王教授闷下咖啡，走了几步，问道：
“你在门口应该听见我和我女儿的争吵了吧？”
“不是故意要听的，会议室的门开着，大概了解到她想要来您的学校读博士，而您劝她继续读现在的法律博士。”
王教授又问：
“这件事倒不是什么秘密，你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没准还需要你帮忙。”
“我女儿是你的辅导员，你有察觉到她身上的灵气吗？”
李慎暗下询问，周身物品都说没有，于是也回答没有，她似乎是个普通人。
“嗯，我女儿的确是普通人，而不是修仙者。”
“她在人间界出生，没有接触到任何关于修仙方面的知识。”
“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阻止她进入修仙之路。”
“那个人就是她的亲身母亲。”
“我的爱人是一位人间界普通人，我和她相爱结婚生子，都不曾告诉过她我的真实身份。”
“如果不是有次我受到了伤害，需要在医院接受修仙者的治疗，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人间界普通人，倘若没有灵气，就会在接触修仙界的部分事物时丧失判断力和逻辑能力。”
“我的爱人来看望我，却只能目光呆滞在医院大厅坐着。”
“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怎么忍心让她保持浑浑噩噩的状态。”
“病好出院之后，我小心翼翼地动用了知识六殿的秘术，让她能够暂时容纳灵气，摆脱无法见闻修仙者之事的状态。”
王教授脸上含笑，似乎想起了爱人接触到真实自己后，夫妻生活恩爱，更上一层楼的往日时光。
回忆戛然而止，只剩长长叹息。
“那时候，二十多年前，知识六殿对人间界的研究，没有现在这样深入，对许多的规则、机制、法轨、界限不甚了解。”
“术法是有缺憾的，逍遥殿的友人也劝过我，不要将秘术使用在妻子身上。”
“这位友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人间界的普通人总抱有偏见，瞧不起他们懵懂无知的样子。”
“可能内心也有这部分原因，再加上年轻气盛，对爱人心疼无比，知道有这种术法后，迫不及待施展出来。”
“人间界无时无刻不再损耗修仙者体内的灵气，可那术法的缺憾，竟是倒转这个过程。”
“我爱人脆弱的身体不堪重负，我尝试过吸取她体内灵气，但敌不过那道秘术，它的效果太过邪恶且不可控了。”
“爱人弥留之际，跟我说，她了解我面对的世界有多么诡异和险恶，不能陪我继续走下去，真是她最难过的事了。”
“要我好好照顾身体，不能保证不受伤，那就受点轻伤吧。”
“夫妻默契，不用多说，我答应她，永远不把宝贝女儿拉入修仙之道，让女儿面对那些东西。”
“白诗桃原本姓王，我将她的姓该作她母亲的姓，永哀心怀，始念终记。”
“这些不是什么秘密，我和爱人光明正大相爱，夫妻两的梦想也是正大光明，轮回殿的弟子都知道。”
“你既然是轮回殿临时讲师，自然也能让你知晓，希望你保护秘密，让修仙者和修仙一切远离她身旁左右。”
“如果遇到了某些意外之事，出手相救，不要让她直面仙界之事。”
李慎沉默听完，许多想法纷至沓来：
修仙者居然能和普通人结婚生子。
诡异和险恶用来形容世界，真是说不出的不详。
最值得注意的便是，将普通人拉入修仙界竟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
虽然不知“教授”在轮回殿究竟是哪一个层次，料想也不会太低。
自己只是一个“临时客卿讲师”，就受到了诸方势力的尊重，更何况“教授”呢？
“教授”级别的人物，救不了心爱的妻子，施展不出毫无副作用的转变术法。
都不用太动脑子，稍微想想就明白，沈梦月学姐将自己拉入修仙之路，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定有许许多多自己不曾听闻，不曾注意到的东西，在背后起着作用。
依靠“简简单单”的改良列子草，决不能把自己引到这条路上。
一直以来，李慎都觉得，沈梦月拯救他，一部分原因是对生病之人的怜悯，做些易如反掌的小事，顺手而为之。
另一部分原因，是要依靠自己带出楼妹妹，掩盖真正的事实，不和她所在的贤者殿起明显的冲突。
如今看来，实在是太幼稚了。
沈梦月学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和偷偷带个内门弟子成为罪犯，两者中间，根本划不出一个等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