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初秋,但这一天还是热得很,空气又闷又湿,令人难受。
因为担心傅予琛,徐灿灿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最后只得躺在床上睡午觉。
朱颜和碧云呆在正屋的明间里,坐在榻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说着话。
朱颜绣花手艺极为精湛,她正在给徐灿灿绣一条如今京中最流行的绣满四季花卉的月白锦缎底的百花裙。
碧云却善于剪裁,她正在专心地裁一匹红罗,打算为徐灿灿做一件红罗绣花褙子。
朱颜低声道:“少夫人这些天瘦了好多啊!”少夫人从汴京来云州的时候还是珠圆玉润的,这才几天呢,少夫人便瘦得衣服全松了一圈。
碧云放下剪刀,略一思索,便道:“少夫人的月信多久没来了?”
朱颜眼睛一亮:“好像是成亲之后便没有来过!”
两人相视一看,眼睛都闪着欢喜的光。
碧云刚要说话,朱颜便道:“等少夫人醒了咱们俩问问吧!”
两人计议已定,便安安生生做起活来。
徐灿灿醒来之后依旧心神不定,只在睡裙外披了件薄衫,坐在卧室窗前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的桂花树出神。
今日还是七月十五,桂花还没到开的日子,徒有一树绿油油的叶子。
朱颜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跟着后面的碧云手里还端着一碗徐灿灿爱吃的桂花莲藕。
碧云走到榻前坐了下来,含笑道:“少夫人,奴婢喂您吃点桂花莲藕吧!”
徐灿灿原本正在出神,闻到混合在一起的桂花的甜香和莲藕的清香,眼睛不由自主便看了过去,口水也生了出来。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吃吧吃吧!身体养的好好的才能让傅予琛更放心啊!
自我开解一番之后,徐灿灿伸手接过了盛着桂花莲藕的素瓷碗:“我自己来吧!”
看徐灿灿吃得香,朱颜便给碧云使了个眼色。
碧云点了点头,杏眼如水看向徐灿灿,略带一丝迟疑问道:“少夫人,奴婢想问您件事情……”
徐灿灿用银勺舀了一勺蜜汁放进嘴里,品尝一番咽了下去,这才道:“问吧!”
碧云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少夫人,您的月信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灿灿:“……”事情实在太多,她忘记了。
看少夫人一脸的迷茫,碧云心里一喜,忙问道:“少夫人,您以前不是每月初五来月信吗,这次是不是迟了?”今日可是七月十五了啊,如果是的话,那就整整迟了十日了,少夫人很有可能怀孕了!
徐灿灿想啊想,最终想了起来:“嗯。是迟了十日。”
碧云和朱颜俱是满脸喜色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少夫人,您是怀孕了么?”
徐灿灿皱起眉头:“这不可能吧……”她和傅予琛的真正房事严格意义上只有两次,哪里就有这么准?
再说了,就算她是人形生育机器,稍微做两次就能怀上,可是根据傅予琛的本事,她不大可能两次就怀上吧……
不过,也许就是这么巧也未可知啊……
见徐灿灿眉梢眼角全是疑惑,朱颜有些激动:“少夫人,让傅柳去请大夫吧!”
徐灿灿有些迟疑:“……明天再说吧……”她年底才到十六岁,这时候生孩子,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呢?
这些日子永安帝身体越来越弱,精神也不济了,已经很少上朝了,朝中大事都由丞相马明宇做主,因此徐廷和的日子过得滋润了很多。
这天正是休沐之日,徐廷和难得的没去陪那些小妾通房,而是在清心院陪着徐韩氏。
徐宜莲前些日子嫁入了丞相府,回门那日送了徐韩氏几十盆上品菊花。
徐韩氏很珍惜唯一的嫡女给自己的礼物,谁都没给,全摆在清心院里,有空就去看看。
此时夫妻俩便在菊花前摆着的躺椅上躺着,喝着菊花酒赏着菊花,徐韩氏大大丫鬟梅雪立在一旁侍候。
徐廷和手中的杯子空了,便看了梅雪一眼:“梅雪,来给你家老爷斟上!”
梅雪娉娉袅袅走了过去。
徐韩氏听他话中有调戏梅雪之意,知道自从魏姨娘和徐宜桐被送到了城外别庄,徐廷和便觊觎自己身边最出挑的梅雪。
她心里微有不悦,脸上却很平静,端着酒杯慢慢啜饮着。
梅雪端着金壶凑近徐廷和斟酒。
徐廷和嗅着梅雪身上青春的气息,当真是心猿意马不可自抑。
徐韩氏觑了他一眼,开口道:“梅雪,去厨房要一些小菜来下酒吧!”
梅雪离开之后,她眼睛看向上方的蓝天碧云,声音呆板:“怎么?看上梅雪了?”
徐廷和起身看着她,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洒脱的笑:“你如今上了年纪,不爱侍候我了,为夫实在是有些寂寞啊!”
他又是一笑:“再说了,没有她也有别人呢!”言下之意是“梅雪是你的人,给了我你也好控制,总比老太太塞给我一个强”。
徐韩氏没想到丈夫这样无耻,恚怒之下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听说你派徐森去看魏姨娘和四姑娘了?”
徐廷和闻言有些尴尬:“呃……宜桐让人捎信,说她快要被憋死了,想出来散散心……”
他一阵心虚,不敢再看徐韩氏。
徐韩氏挑起眉毛:“魏姨娘和四姑娘去哪里散心了?”
徐廷和嗫嚅着小声道:“她们娘俩去云州寻灿灿去了!”
“什么?”徐韩氏大惊,坐直身子,“她们怎么会去云州找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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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和一阵沉默。魏姨娘让人给他一个方胜,方胜里夹着一缕长发,正是当年两人定情的证据,他一时心软,便去见了魏姨娘和徐宜桐,然后又在这娘俩的哭诉哀求下,觉得留在汴京徐韩氏会欺负她们,早晚会害死她们,便应她们之请,派人送了她们俩去了云州傅予琛已经收复了云州,还不是云州的太上皇?让傅予琛出面安置照顾宜莲母女俩,岂不正好?
更何况对傅予琛和徐灿灿来说,安置魏姨娘母女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再说了,他在徐灿灿身上投资那么多,徐灿灿也该回报一二了!
徐韩氏气得浑身颤抖:“你难道不知道魏姨娘和徐宜桐有多难缠?有多事稠?你居然送她们去祸害灿灿?”
徐廷和却不这么觉得,在他眼里,魏姨娘和徐宜桐虽然有过错误,可是那只是她们一时糊涂,而现在她们已经发誓要痛改前非了,他为什么不给她们机会呢?
他瞟了徐韩氏一眼:“你不要太苛刻了,魏氏和宜桐还是很善良的!”
徐韩氏闻言,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差点当场吐出:魏氏娘俩善良?哈哈!这真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了!
赤羽大捷之后,傅予琛把掩埋越国海盗尸体的任务交给了赤羽县驻军,命傅军全军往南移二十里,避开遍布死尸的战场,暂时休整一个时辰。
他自己在卫士的簇拥下闭目养神。
被身体条件所限,傅予琛虽然不是一个作战勇猛身先士卒的将军,但却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
他善于使用兵法训练士兵,善于鼓起士兵的斗志,善于运筹帷幄指挥战争,因此,在每一个傅军士兵心中,傅予琛是一个合格得不能再合格的大帅。
如今,除了负责警戒的士兵来回走动时铠甲和兵器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外,营地上一片寂静士兵们都睡着了,经历了正在一天多激烈战斗,他们都累了。
傅予琛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睡。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考虑着收复南海县城要打的硬仗。
第二天早上,看守南海县城四个城门的士兵发现整个县城已被傅军士兵团团围住,放眼望去,穿着暗青色铠甲的士兵如同暗青色的海水一般,把南海县城围成了大海中的一个孤岛。
城中只有三万人。
而傅军据说有二十多万人。
傅军四面围城,却始终沉默,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
傅予琛接到信报,南海城中的百姓,要么逃走了,留下的全被杀戮活埋了。
他心中恨意弥漫,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决心钝刀子杀人,让这些海盗在恐惧、饥饿中等待着煎熬着,然后一举全歼。
占据南海县城的越国海盗开始被一种叫绝望的情绪包围了,尤其是那些越国海盗中的汉奸。
在马明宇和畅子英的主导下,大梁倾全国之力,大梁好几代皇帝集聚的财力物力源源不断供应着南海战场。
傅军兵多将广,傅予琛有实力保持围城之势,他一边恢复士兵的体力,一边耗干越国海盗最后一丝气力。
傅军在训练和休息的交替中度过。
南海县城被越国海盗屠城,城里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全被屠戮的事情由各部军师对士兵反复宣讲,傅军全军对越国海盗的恨意被彻底激发。
两天后,城中海盗被折磨得疲敝不堪,傅军却四面吹响号角,擂响战鼓,开始攻城。
傅予琛的命令只有两个字“屠城”!
一阵密集的炮声过后,硝烟中四个城门轰然倒塌,傅军士兵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冲进了四个城门。
半天之后,主要的战斗结束,傅军士兵全面搜城,仿效越国海盗屠杀大梁百姓的方式,用锋利的雪刀把剩余的海盗全部刺死。
仅仅用了三天三夜,傅予琛便全歼围困云州的海盗,又收复了南海县城,总共歼灭了十万越国海盗,而越国本土人口总数也不过是三百万人。
傅予琛身穿金甲在诸将的簇拥下登上南海县城的南城墙,静静望着咆哮的大海中根本看不到的越国。
总有一天,他要全歼越国海盗,占领越国这个扼住大梁海上通道的岛国,以报越国杀戮大梁百姓的深仇大恨!
不过,眼前最大的敌人是盘踞在南海空明岛上的那股最大规模的海盗。
傅柳倒是请了一个云州城中有名的大夫来了。
只是隔着帘子诊了半日脉,大夫最后吞吞吐吐道:“脉象不明显啊,要不要再等些日子老夫再来拜访?”
徐灿灿也不知道自己该失望还是该庆祝了,只得让碧云拿了些银子给大夫,让傅柳送大夫离开了。
朱颜生怕徐灿灿难受,竭力安慰她。
徐灿灿心中倒是不难过,可是见朱颜担忧,便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唉,好想吃凉拌海蜇啊!”云州距离南海不远,有渔民往云州城送新鲜的海蜇。朱颜昨天特地同傅杨一起出去买了新鲜海蜇回来,给她做了凉拌海蜇。
徐灿灿觉得朱颜做的凉拌鲜海蜇简直是鲜香脆嫩甜俱全,完全不是发出来的海蜇所能比拟的。
她吃了一次便想再吃第二次。
朱颜忙道:“奴婢现在就出去买!”只要少夫人还愿意吃,便说明她的情绪正常,朱颜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徐灿灿正在对着一盘凉拌鲜海蜇大块朵颐的时候,傅柳来报:“禀少夫人,外面有两个女人,说是您的亲戚。”
徐灿灿:“……什么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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