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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徐灿灿立在门内,透过正屋门上挂的细密竹帘看向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傅柳已让婆子们点着了院中的灯笼,柔和的黄澄澄的光透过竹帘照了进来,令人觉得温暖而恬静。

    她在想,这个时候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傅夫人叫她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不管傅夫人想做什么,她都得去。

    徐灿灿是打算做一个对丈夫的嫡母毕恭毕敬的庶子媳妇,但这不代表她预备让傅夫人肆意欺负自己!

    堂屋里的光线很暗,徐灿灿立在那里,院子里的光透过竹帘在她脸上打下丝丝缕缕的阴影,给她如画的眉目蒙上了一成沉静的面纱。

    碧云和朱颜立在一侧,静静望着徐灿灿,等候着她的吩咐。

    徐灿灿想明白之后,便在一边的锦椅上坐了下来,道:“把茶端过来吧!”她嫁的人是傅予琛,是高傲的傅团练傅帅!作为傅予琛的妻子,她不能向傅夫人的奴婢低头!

    朱颜转身去茶几上取了提前沏好的清茶过来,捧给了徐灿灿。

    徐灿灿接过杯子,慢慢地啜饮着。

    茶是上好的毛尖,沏好之后放了一小会儿,如今喝正好,稍显热了一点点,可是清香满口回味甘甜。

    一杯茶将近喝完,徐灿灿才慢条斯理道:“请郭嬷嬷进来吧!”

    郭嬷嬷眉目秀美身材颀长,脸上带着妆容,是一个风雨犹存的妇人,看她如今的面目身材和打扮,年轻时必定很美。

    她看起来就是很孤傲的那种人,进来之后不过是欠了欠身,头都没低一下,抬着下巴,嘴唇薄薄的还涂着胭脂,嘴角向下弯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公子没在府里,奴婢不知道少夫人居然会这么忙!”

    徐灿灿看都不看她,端着手里的茶自顾自啜饮着。郭嬷嬷既然这么傲慢,那就漠视她不理她好了,让她没有存在感!

    郭嬷嬷没想到一个小户之女居然也敢这么傲慢,心里不忿之极,却因为徐灿灿身侧立着的碧云和朱颜,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地盘,因此忍气吞声道:“禀报少夫人,夫人请少夫人过去!”

    “知道了,”徐灿灿温柔地笑了笑,“有劳嬷嬷了!”

    她下巴抬了抬:“碧云,拿串铜钱给郭嬷嬷打酒喝!”

    说罢,徐灿灿双目闪亮看着郭嬷嬷,等着她的反应。

    碧云清脆地迎了一声“是”,转身去了西厢房。她很快便拎着一串铜钱出来,还故意把铜钱晃得发出脆响,笑嘻嘻把铜钱递给了郭嬷嬷:“嬷嬷,您拿好!”

    郭嬷嬷出身国舅府,又因生得美被国公爷收用过,因此虽然没被抬房做姨娘,却也自恃身份一辈子没嫁,一直侍候着傅夫人,素来很受重用。

    她一向傲慢,只对国公爷和傅夫人两人低头,又怎么会把这点钱瞧在眼里。

    郭嬷嬷低头接过那串铜钱,恨不得扔到徐灿灿脸上。

    可是,郭嬷嬷还是没敢扔。

    这是少夫人的地盘,屋子里两个丫鬟虎视眈眈,外面傅柳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军守在外面,她不敢轻举妄动。

    郭嬷嬷卸去脸上的傲慢,含笑道:“奴婢谢少夫人!”等到了夫人的院子,看夫人怎么收拾你这小贱人!

    傅柳在院门外立着,低声吩咐小厮扫叶:“去国公爷外书房,把夫人请少夫人过去的事情告诉傅二十一!”傅二十一是国公爷的贴身小厮。今天不是国公爷歇在夫人屋里的时间,国公爷一定在外书房。若是夫人想给少夫人一个下马威,那便得通过傅二十一请国公爷出面了!

    徐灿灿状似悠闲地理了理鬓发,这才道:“请郭嬷嬷带路。”

    说完她却不起身,而是吩咐碧云:“去告诉傅柳,从竹声院走到芦雪庵,路程可不近,让他带着小厮们护送我!”自从知道碧云喜欢傅柳,她便常常安排碧云同傅柳打交道。

    碧云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郭嬷嬷足足又等了一刻钟,徐灿灿这才慢悠悠出发了。

    一行人离了竹声院,郭嬷嬷才发现徐灿灿年龄不大排场奇大碧云和朱颜两个俏丫鬟簇拥着她,傅柳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穿着小厮服饰的大汉跟在后面护送。

    她暗暗啐了一口,在心里骂徐灿灿小户女偏装高贵。

    到了芦雪庵大门口,傅柳便和那几个扮作小厮的禁军留在了外面,碧云和朱颜随着徐灿灿走进了芦雪庵。

    芦雪庵正屋的八仙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精致菜肴,傅六姑娘和傅七姑娘正一左一右陪着母亲用饭。

    朱颜和碧云留在了门外,徐灿灿独自一人轻快地跨了进去,笑盈盈蹲身给傅夫人行礼:“给母亲请安!”

    傅夫人依旧专心地用着晚饭,好像没看到徐灿灿一样。

    老七傅瑰英瞅了徐灿灿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用饭。

    傅六小姐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眼睛盯着徐灿灿,想看她出丑。

    徐灿灿蹲身之后了顿了顿,等着傅夫人发话。傅夫人装作没看到她,她也不打算让自己受罪她来的时候已经定下了战略:脸厚耳聋不要脸,该耍赖就刷赖!

    因此,她的蹲身动作不过是持续了五秒钟,看傅夫人没有反应,便笑着自己起身了。

    傅夫人没想到徐灿灿新媳妇刚过门脸皮居然这么厚,抬头瞪了徐灿灿一眼,便要发话斥责徐灿灿。

    徐灿灿不等她说话,含笑吩咐立在一边的郭嬷嬷:“嬷嬷请打盆水来,我洗洗手侍候婆婆和姐姐们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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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徐灿灿的举动,傅夫人闭住了嘴。

    郭嬷嬷拿了香胰子和擦手的布巾,玉珠端着盛水的金盆,两人一起走了进来,侍候着徐灿灿洗手。

    徐灿灿沉下心来,姿势优雅地先在金盆里湿了湿手,等着碧云给她抹好香胰子搓好,这才伸手到金盆里洗了洗。

    洗完手,她伸出双手,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拿着布巾的郭嬷嬷。

    郭嬷嬷看向傅夫人,看傅夫人实在没有反应,这才认命地用布巾拭干了徐灿灿手上的水。

    傅夫人双眼犹如鹰隼,死死盯着徐灿灿的小腹,希望傅予琛已经在里面种下了一粒种子,等着种子发芽开花结果,她便可去母留子,紧紧握着这个孩子,和姐姐一起掌管天下。

    徐灿灿一回头,便发现傅夫人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她的肚子,不由吓了一跳,忙去看自己的衣服,看看有没有不妥之处。

    她今日穿的是宝石红交领窄袖衫和白纱千褶裙。徐灿灿虽然身上有肉,可是腰肢纤细小腹平伏,并没有一丝赘肉。

    徐灿灿看了一通,觉得自己身上并无不妥之处,便叫了碧云紧挨:“帮我卷卷衣袖!”她得把碧云叫进来,才更有安全感!

    碧云闻言大喜,忙走了进来,细细地卷好了徐灿灿的衣袖。

    徐灿灿这才上前侍候傅夫人和六姑娘七姑娘用餐。

    她在徐府受过专门的贵族礼仪训练,当时学的认真,今日果真用上了,捧杯、安箸、进羹一丝不乱。

    傅六姑娘盯着她看了半日,没找到破绽,注意力便被徐灿灿头上镶金红宝文殊满池娇分心引了过去。

    她只觉得那黄金亮的很,红宝石成色特别好,红得极为剔透,整个首饰式样极为时新,便羡慕得紧,盯着徐灿灿朝云近香髻后面的分心,连称呼都没有,直接道:“哎,你发髻上的分心真好看!”

    徐灿灿装作听不懂,含笑道:“谢谢姐姐称赞!”

    傅六姑娘看徐灿灿不开窍,便毫不客气地开口索要:“红宝石不衬你,我戴上好看,给我吧!”

    徐灿灿闻言,故意带着一丝讶异看向傅夫人。

    这是傅玫英打小就有的毛病,且从来不分场合,不但让她自己的名声受损一直没人过来提亲,而且常常让傅夫人脸上无光,让她的众位姐妹下不来台。

    傅夫人见六姑娘在庶子媳妇面前让自己丢脸,不由瞪了她一眼。

    傅六姑娘虽然接收到了母亲的愤怒,却难敌徐灿灿头上镶金红宝文殊满池娇分心的诱惑,道:“你戴上不好看,送我吧!”

    徐灿灿含笑看向傅夫人,傅夫人恼羞成怒,喝道:“吃饱了就回去,哪里有那么多话!”

    傅夫人虽然厉害,但一向宠爱这个和自己生得最像的闺女,因此把傅六姑娘惯得不成样子。傅六姑娘根本不怕她,眼里只有徐灿灿头上的分心,自顾自坚持向徐灿灿索要。

    这个分心是傅予琛送给徐灿灿的,对徐灿灿来说很重要,她根本没有送给傅六姑娘的打算,因此带着笑盛了一碗银耳燕窝粥捧给了傅夫人,却并不说话。

    银耳燕窝粥用四季花卉白瓷盆盛着,上面还盖着盖子,徐灿灿盛粥的时候,试了试温度,发现温度还挺高,她怕傅夫人把热粥直接倒在她身上,就一边稳稳地碰了过去,一边含笑提醒傅夫人:“母亲,这粥有些热!”

    傅夫人既恨徐灿灿没有眼色,又恨女儿让自己丢人,接过汤碗的时候,顺势一松手,便要把汤碗往徐灿灿身上推,谁知道汤碗依旧稳稳的,她这才发现徐灿灿根本没松手,汤碗还在她的手里捧着。

    徐灿灿含羞一笑:“母亲没接稳,让媳妇来吧!”

    她把汤碗稳稳地放在了傅夫人面前的桌子上,往后退了一步,立在一侧继续侍候。

    傅七姑娘一直沉默,如今便看向徐灿灿。她自然忘不了傅予琛和她做的交易,便开口道:“弟妹,请帮我准备一盘水果,我近来爱吃西瓜!”

    因为是第一次为傅予琛说话,她的舌头都有些僵硬了,不过还是说了出来。水果自然不用徐灿灿准备,傅瑰英只是找个借口让徐灿灿下去歇一会儿,等徐灿灿带着果盘过来,饭菜怕是已经撤下去了。

    徐灿灿有些疑惑地福了福身,道:“我这就去为姐姐准备!”说罢便退了下去。

    待徐灿灿一离开,傅夫人便斥责碧云:“还不出去!”

    碧云刚出门,便听到傅夫人正在压低声音斥责傅六姑娘。

    夜已经深了,可是前往宛州的官道上八万兵强马壮的禁军正骑着骏马连夜急行军。

    队伍中间的马车里挂着一个小小的灯笼,傅予琛正坐在铺着软垫的长椅上闭目养神,听雨坐在一侧,手里拿着毛笔,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一摞雪浪纸,正候着公子的吩咐。

    而户部侍郎宋洪运则坐在另一侧,双目炯炯看着傅予琛傅予琛怕平叛征南时钱粮跟不上,便请求永安帝派了户部的侍郎过来居中斡旋。

    宋洪运是兵部尚书畅子英的女婿,也是定国公傅云章的门生,自然是支持傅予琛的,很快便成了傅予琛的得力助手。

    傅予琛睁开眼睛,低声陈述:“人事上请吏部和兵部不要干涉,用兵选将都由我自己来;士兵的饷银必须提前运到,购买波斯火炮火枪的银子也要充足;朝廷官员乱传谣言干扰军心者,严惩……”

    这是他给永安帝的奏疏,一定得和宋洪运一起细细斟酌。

    奏疏完成之后,车里便只剩下傅予琛了。

    车里的灯笼已经被听雨临出去时熄灭了,月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车里并不黑暗。

    傅予琛打开车窗向外望去,道路在月下犹如一条白色的飘带,蜿蜒曲折不知飘向何方;远处道路两边的玉米和灌木黑黢黢一片,在月光下似乎看不到边际;禁军骑着马,连成一片的马蹄声答答答答,震响了这片土地……

    这一路上傅予琛一直在忙碌,从来没有时间去想徐灿灿,可是在这夜深时分,他开始思念徐灿灿。

    傅予琛想抱一抱徐灿灿,亲一亲徐灿灿,想的心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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