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云正在一起也有十多年了。曼曼觉得自己的心态平缓了许多,说的再直白些,就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心如止水,轻易折腾不出来浪花。即使是听说了陈云正身受重伤,沾染时疫,不治而亡,她也没有那种五雷轰顶,世界覆灭的感觉。
不是她已经不再爱陈云正,而是这几年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了。明伤者有之,暗杀者有之,甚至连她都没躲得过。也因此即使文氏被陈云正悄无声息的处置,甚至扳倒了文相和太子,但陈云正并没有再堂而皇之的和曼曼谈论嫁娶。
他对她说过抱歉,可曼曼只一笑置之。
就因为这样,还是有许多人知道她是他的软肋,若不是他派人严防死守,她有九条命也早就死上十回八回的了。
曼曼很明白,文相在朝几十年,门生故旧,数不胜数,夸张点说,朝中大半都出自他的门下。他这一倒台,有许多人都受了牵连。再加上陈云正又不怕死的扳倒了太子殿下,更是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道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恨不能生食其肉,他在吏部这坐着,就是旁人眼中的靶子,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机会把他拔除而后快。
所以他有朝一日横死,她一点都不意外。
他选择的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一条血腥路。他的手里沾染着无数条生命的鲜血,自然也要随时准备着血债血偿。
所以当初她就说过,碧落黄泉,生死相随。不管他是到天堂亦或是堕入地狱,她都不问缘由,跟着他就是了。
反倒是陈云正平安归来,曼曼是真的喜出望外。被他紧紧的箍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还是觉得上苍厚爱,时隔这么久,还肯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她真的已经别无所求了。
这几年的历练,陈云正早就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之气,可在曼曼跟前,还是那个热情的陈云正,一等把峻哥儿抛给白术,听着人群散尽,便迫不及待的弯腰抱起曼曼就往屋里走。
曼曼又羞又窘,捶着他道:“你放我下来,就不能安安生生的说会话吗?这大白天的……”
陈云正笑道:“你我聚少离多,自己算算,我们都多久没在一起了?我不顾疲惫,日行千里,好不容易见了面,你还不说给点奖赏吗?”
曼曼哭笑不得,只得迎身相就,随他闹腾了一回。事毕,陈云正不愿意就起,只抚着曼曼光裸的肩,意犹未尽,却又满足的叹气。
曼曼温顺的伏在他怀里,问:“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陈云正笑道:“我身故的消息早就传到京城了吧?陛下连追封的谥号都拟好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了陈云正这个人。”
曼曼有点吃惊的望着他。
他却不以为意的道:“以后我就是个黑户,说不得只好仰仗你养活,不知娘子肯否赏我一碗饭吃呢?”
曼曼气的捶他一下,道:“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你也落到我手心里了,看我怎么拿捏你,也报当年你欺我一箭之仇。”
陈云正面露苦涩,在床上就拱手作揖,道:“娘子,为夫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还请娘子大人大量,饶了为夫这一回。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厮长随,你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不管是什么脏活、累活,只要娘子一声吩咐,我绝没二话。外边我可以帮你跑跑腿,拎东西驾个车啥的,家里我可以替你打洗脚水、铺床叠被啥的……”
曼曼撑不住要笑,见他装的活灵活现,真跟个忠实小厮似的,就觉得可乐,可他口中说的实诚,两手却不老实,撩拨的曼曼笑意收敛,渐渐无声。
许久之后,曼曼才轻喘着问他道:“你想退隐,也不必这么大费周折,难道陛下还不许你辞官不成?”
陈云正却收了笑意,道:“你知道我这次遇袭是谁下的手?”
说到这个,曼曼也有点后悔,见他回来热情似火,行动倒也灵活,和没事人似的,倒把他受伤这碴给混忘了,此时忙翻身坐起来,问:“对啊,我还没来得及问呢,你伤着哪儿了,可严重不严重?”
陈云正挡着他道:“早就过去了。”
他越是遮掩,越说明伤势严重。曼曼不依,在他前胸仔细打量,不见有何异常,便要看他后背。陈云正碍不过,只得让她看,趴伏在床上闷声道:“我身边有许多护卫,他才露面就被擒住了,只不过趁乱在我身上砍了一刀……”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曼曼看他由肩及背的一道长长的伤疤,还是觉得心都拧成了一个个儿。伤口已经结疤了,可颜色青紫,狰狞犹在,可见当时伤口之深了。
曼曼深深的喘息了一声,手指颤抖着在他的伤疤上轻移,道:“这伤即使是痊愈了,只怕也要落下疤了。”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陈云正翻身把曼曼压在身下,谑笑道:“落疤就落疤,我老婆也有了,孩子也有了,还在乎这个?”他伸手替曼曼揩去眼角的泪,笑着安抚道:“除非是你嫌弃我。”
她怎么会嫌弃他?这人!曼曼捂着眼角,闷声道:“这次对你下手的人又是谁?”
陈云正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说出来一个人名:徐敬蔼。曼曼却不熟悉,蹙眉问:“这人是谁?”
陈云正道:“前太子妃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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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一下子明白过来,道:“这徐敬蔼是前太子妃什么人?”徐敬蔼是前太子妃徐氏的堂兄,他忌恨陈云正毁了太子,同时也毁了徐家,尚在情理之中,可等到陈云正说看到了已故前太子的形迹时,曼曼着实吃了一惊:“他,他不是自刎而死了吗?”
陈云正失笑道:“皇家长大的皇子,各个都是人精,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他当了十几年太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虽说受到重创,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有的,但这点忍性他还有,断不至于事败就轻生。”
如果前太子的死是个假象,也就足以解释陈云正为何要死遁避世了。
景韵贤不会轻易的让他辞官,又因为前太子未死,景韵贤势必要明察暗访,把前太子揪出来斩草除根不可,这一任务,除了他的心腹陈云正,还有谁最合适?
陈云正早就厌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索性就来个诈死,彻底放弃他在朝中苦心经营的一切,也向景韵贤表明他确实胸无大志,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布衣小民。
景韵贤定然会有不甘,可陈云正抵死不愿,他也不想在这个当口落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之名。
曼曼轻叹一声道:“也好,你既然不愿意,咱们就不掺和朝政之事也就是了。”
陈云正大言不惭的道:“我本来就对入仕为官没什么兴致,若不是当年为了你才读书,我现下早就做了田家翁,膝下儿女成群了。”
曼曼也就轻轻一笑道:“要儿女成群还不好说?你现在皮相极好,我虽说把手里的差事都交出去了,可余钱还是有的,多替你寻几个侍妾,三年抱俩,不出五年,你就有十个八个的儿女了。”
陈云正气恨的咬着曼曼的鼻子,道:“你还敢说嘴,要不是你宁性,这会咱们俩的女儿也该会跑了。”
曼曼吃痛不已,只得讨饶道:“名不正,言不顺,生了女儿不也是让人指指点点么?现下好了,没了陈云正这个人,但替你换个陈六儿的身份还是轻而易举的,只当我寡妇再嫁,再生几个都是名正言顺的事……”
陈云正此番回来,处理了一些琐事,景韵贤派来的侍卫自打道回京复命,景韵贤果然追封陈云正一个信忠候,厚赏陈家,这件事就此了结。
陈云正打发白术回京:“你如今不比从前,有家有小,何必还跟在我身边?京城里现在有你的家有你的根基,不必再跟着我了。”
白术不愿意,陈云正便发脾气道:“我说你从前是最机灵的,怎么现下这么死板了?你家六爷现下想好好过过二人世界,你们一帮人在我身边围着转算怎么回事?”
倒把白术说乐了,道:“也好,那小的就先回京城,等六爷六奶奶安顿好了,小人略作收拾,也来跟六爷做个伴。”
陈云正点头,道:“你们安生住个一两年,若果然陛下不追究,你们愿意过来,我们也是欢迎的。”
白术辞行回京,陈云正带着曼曼和峻哥儿一路缓行,也算是游山玩水,走到哪儿算哪。游玩的累了,便在江南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一家人落地生根。
第二年年初,曼曼生下女儿。因着也是在二月底,小姑娘又生的玉雪可爱,陈云正欢喜之极,便起名俏儿。
陈云正有妻有子有女,万事足矣,夜里拥着曼曼,看着睡在一旁的俏儿,满意的叹气。俏儿咕哝着嘴,酣态可掬,忽的睁开眼来张嘴要哭,陈云正已经先一步把她抱起来,小声哄道:“嘘,你娘累了,爹喂你,别吵到你娘。”
曼曼朦胧着双眼道:“俏儿饿了吧,给我。”
陈云正熟练的替俏儿换着尿布,对曼曼道:“你睡吧,俏儿这儿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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