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正没好气的甩着脸子走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没吃着,他大爷心情十分不好,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曼曼成心耍她。可是这天癸早不来晚不来,非得等今天来,也是天意,他也没法儿,在心底恨恨出声,到底不能拿出来跟曼曼明辩,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没得着甜头,自然答应曼曼的事他也没兑现,抬姨娘的事不了了之。自他走后,更是一连五天都没来过沁芳园。
众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好端端的,陈云正又闹什么脾气。问起曼曼,曼曼比她们还要奇怪:“奴婢不知道啊!”
转眼就是文副丞相五十大寿。文氏和陈云正自是要一早就过到文府去拜寿,曼曼还想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私下见见峻哥儿呢,不想文氏一大早就派人来请。
曼曼只得带了司珑匆匆过来请安。文氏道:“本该提早和你说,可这几天忙,让我忘了,今儿是我爹寿辰正日,你随我一起去。”
曼曼推辞道:“这个,不大好吧。按说服侍奶奶是奴婢份内之事,不该推辞,可是奴婢不懂得府里规矩,只怕帮不上忙,倒要给奶奶添乱了。”
文氏亲亲热热的一挽曼曼的手臂,朝她眨眼笑道:“怎么会添乱,你是帮我的忙才对,以后我们要姐妹相称,提前跟我娘和几位姐姐们打个招呼,也好让她们见识见识你的神彩。”
曼曼倒是一怔。
陈云正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甩手走了,这事曼曼以为就这么着了,不成想文氏倒提了起来。是陈云正跟她透过话了,打过招呼了,还是她手底下的人打听出来的?
后一种可能性实在不大。那天屋里就曼曼和陈云正两个人,曼曼又不会拿这种事来说嘴,是以连她身边亲近如司珑等人都不知道,文氏就算见缝插针安排了人打听,也未必真能打听的到。
一想到陈云正真的和文氏提过要抬她做姨娘,曼曼没有一点欢喜,反倒有一种被放在火上烤的刺痛。她抬眼想要从文氏脸上看出些端霓和暗示,可她的笑容真诚、坦然,无懈可击,曼曼只得放弃。
文氏做人的功夫滴水漏,想从她脸上看出她的心思,以曼曼的功夫远远不够。可就算看不出来,曼曼也知道文氏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那么她此次非要带曼曼去文府,也未必安的什么好心。
但曼曼没有拒绝的资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也不成,想到此曼曼便道:“奶奶的好意,奴婢愧领,容奴婢回去略作收拾。”
甭管是文夫人还是几位文家出嫁了的姑奶奶,谁也不会乐见自己的妹妹给妹夫纳小妾姨娘,因此曼曼做好了要受挫磨的准备,大不了打扮的低调一点,混过去也就是了。
文氏却不肯放曼曼走,笑道:“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刚才还说是临时起意,这会又说早就准备好了,曼曼很是无语。
文氏不由分说将曼曼按坐下来,道:“我更知道母亲和几位姐姐们的喜好,今儿由我亲自替你打扮。”
曼曼如坐针毡,挣扎着要起身:“这怎么行,奴婢万万不敢如此僭越。”
其实,她僭越的地方多了,不差这一项。两人心知肚明,这些谦词,也不过是面子功夫。
文氏从镜子里仔细端详着曼曼,伸手抚过她秀气的眉,道:“别说,苏姑娘的五官生的真是别样精致,不管是分开来看还是合起来看,都是曼妙佳人。”
曼曼迎着铜镜里文氏审视的目光,嘲弄的道:“奶奶谬赞了,都说红颜薄命,奴婢倒希望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文氏轻笑道:“富贵由天,生死有命,这不是谁能控制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可以,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这等艳色呢?”
曼曼弯弯唇角,轻道:“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白发红颜,不过弹指一挥间,奴婢只羡慕奶奶这样睿智厚德之人。”
文氏抿抿唇道:“从来都是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我们都互相羡慕,其实不知道也许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曼曼附和道:“奶奶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文氏亲自替曼曼挑选的海棠红百褶石榴滚金边的衣裙,阳光下一照,流光溢彩。她拿出自己的妆奁,替曼曼选了一枝清心缠枝莲花的玉簪,还亲自替她着妆、扑粉、描眉,说说笑笑,就如同闺中姐妹般亲密。
曼曼看着镜中娇艳不可方物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和别扭。她不自禁的想要抹掉脸上的脂粉,被文氏按住了手臂:“你可别弄花了我的杰作,这样多好,你皮肤白且细腻,最适合这种颜色,你平时不喜打扮,我常说太素净了些,今儿可不是一般的日子,你务必得听我的。”
曼曼推拒不得,只得苦笑道:“奴婢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习惯了素面朝天,被奶奶妙手打扮,实在觉得……都不像奴婢了。”
她就是个木偶傀儡,线在文氏手中,由着她操纵牵引。
曼曼在陈家,有陈云正宠爱,文氏又不跟她计较,名义上是通房丫头,其实就是个没名的姨娘,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还算是很有些脸面的,可真正出了陈家,她就是个普通的奴婢。
原本在陈家她身边有司玲四人就已经够奢侈的了,断没有出门还带着丫头的理儿,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没得了文夫人的首肯,她现在就是个低贱的奴婢,服侍文氏还要看文氏肯不肯赏她这个脸面,因此文氏只带了锦绣、锦缎两个大丫头和曼曼、馔儿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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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珑很是不放心,她还想求文氏开恩带着她一块过去,曼曼却已经朝她递了个眼色:别自讨没趣了。
文氏权当没看见这主仆两个打的眉眼官司,吩咐沁月园里的丫头好好看顾着院子,带着曼曼一行人出了二门,径直上车。
曼曼是没资格和文氏同乘一车的,可文氏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当着陈云正的面一把就握住了曼曼的手臂,轻笑道:“苏姑娘也上来吧,横竖六爷要喝个茶也得有人服侍。”
把她打扮的这么明**人,可不是拿出来在大街上显摆的。一路风尘,若是污了一点半点,这才真正破坏了自己的杰作呢。
文氏怎么说,曼曼就怎么是,屈了屈膝,垂头站在车下,等她上车。
陈云正瞧见曼曼,倒是怔了怔,似乎有点陌生。不过也只是几息的功夫,就先钻进了车里。
一路曼曼尽职尽责,轮流给他夫妻二人添茶续水,一句话不多说,半句话不多问,这车里有她不多,没她不少,就跟一缕空气一般。
到了文府,陈云正早早下了车,自有文家管事把他迎前中堂,文氏则换了轿子,带了曼曼等人再行了一段路,进了二门,等轿子落地,才有婆子、丫环们齐齐打帘迎候,道:“六姑奶奶来了,太太正念叨着您呢。”
曼曼混迹于锦绣、锦缎等人当中,服侍着文氏下车、更衣、净脸,收拾完毕,文氏带着锦绣、锦缎去见文夫人,曼曼和馔儿以及几个婆子就被请下去到一边耳房歇息。
曼曼明白,她和馔儿都是小丫头,上不得台面,如无意外,只怕这一天她和馔儿都要在这热热闹闹的耳房里过了。
馔儿等人都是文府的家生子,从小在这里长大,三亲六故,有着枝枝蔓蔓的联系,因此虽说一起进了耳房,却很快都各自找了借口自去探望自己的家人,因此耳房里只剩下几个像轻曼曼这样的孤家寡人,百无聊赖的喝着粗糙的茶水。
曼曼倒不觉得有多难捱,即使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总有许多侍女怪异的看她一眼,而后交头接耳,用她想听听不清,不想听又硬生生往耳朵里钻的声音讨论她的身份问题。
总结起来还是挺喜人的,知道她是六姑奶奶文初若带来的,据说是六姑爷的屋里人,看着挺娇艳,听说还嫁过人……
曼曼自嘲的想,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她的身份、背景一一点出来了,还毫不客气的给她贴了个“狐狸精”的标签。
虽着人时多时少,曼曼私下揣摩着前边宴席进行的程度。刚来时人多,随着访亲探友的离开,人便少了。等到快入席时,人就又都回来了,等主子们入了席,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时,耳房里的人就又多了起来。
馔儿也回来了,小脸红扑扑的,眼睛还有点肿,想来是见过亲人,说过了知心话。她和旁人打着招呼,挨着曼曼坐下,陪了一个小心的又带了点歉然的笑道:“苏姑娘一直在这坐着,没出去转转?”
曼曼摇摇头,道:“人生地不熟,我怕迷了路。”
馔儿也就笑嘻嘻的道:“苏姑娘真会说笑话,哪里就迷了路了。便是不小心到了哪儿,随便问人也就回来了。”
曼曼只笑笑并不答话。这里的人看着都挺老诚的,可谁知道那看似简单的话语后头没藏着深不可见的陷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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