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苏曼曼带来的人,死契在她手里,再不护短的人,也不会把自己手底下的人白送出去。
不是自己的嫡系,除了用来被拿捏,不会有第二种命运。她护不住自己的人,谁还会对她尽忠?
把苏曼曼的人从她身边剥离出去,这已经是苏曼曼所能容忍的底限了。别人休想把人从她苏曼曼手里要出来,陈夫人也没想过自讨没趣的去跟曼曼要人。
她的目的不过是慢慢孤立曼曼,让她在这个府里没有得用的人手,成为一无是处的孤家寡人。
这就相当于斩断了她的手脚,堵塞住了她的眼睛和耳朵。一个没有任何消息来源的内宅妇人,没有得用的下人,不受公婆待见,与妯娌不和,又没有为她撑腰的男人,在这偌大的府里,她除了任人摆布,还能怎么样?
迟氏最早看还是个聪明的,可如今看来,倒越发显得粗蠢了些。
李氏刚进门时何尝不是有些小聪明?但好在老大持重老成,光做不说,这几年倒把老大媳妇调教过来了,越发有当家主母风范,凡事多做多听,行动都恪守规矩,并不多行差错,越发显得稳重。
可这老三媳妇,不知道是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还是说受老三影响,与这府里越来越离心离德。
她自找死路,陈夫人才不会拦着。
果然,没多久见福便来回禀:“三奶奶果然去跟六奶奶讨要司针和司艺,却碰了个软钉子……”
迟氏明知曼曼最倚重的是司玲和司珑,她便不敢强行索要,便只讨要司针和司艺。谁想曼曼根本不买帐,只回了一句:“她们虽然跟我签了死契,我却早就答应过她们,只要到了年纪,便给她赎了奴身,随她们自主婚嫁的。”
意思就是,如果陈家容不得她们四个,苏曼曼宁可把她们都放出去,也不会把她们转手卖给旁人。
迟氏闹了个大红脸,讪笑着回了一句:“六弟妹倒是菩萨心肠,三嫂我自愧不如。不过依我说,奴才就是奴才,你莫要太过仁慈,否则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来。”
曼曼知她在影射自己是奴婢出身,因此只深深的看了一眼迟氏,略带冷淡的道:“三嫂说的也未尝不有道理,但我想的却是以我心换人心。我对她好,是为了以心换心,若她肯对我好,得偿所愿,皆大欢喜,若她不肯对我好,那便是她不识好歹,我自问心无愧。”
曼曼不知道陈云方和迟氏都说过什么,如果他把自己的底细以及和他的恩怨交待的清清楚楚,迟氏对自己生出敌意倒也情有可原。但在陈洲府,毕竟是陈云方错在先,迟氏若是个明理的,也应当知趣点避点嫌疑,可照目前情形来看,陈云方对迟氏所说并非真相,而是按照他的意愿胡编乱造的份大,偏迟氏对自己丈夫所言深信不疑。
陈云方本就是个偏执的,他总觉得世人都亏欠他,那么他转述给迟氏的,也都是以这个为出发点,尽显世人皆负他之本色了。
曼曼对内宅之内的妇人斗争深恶痛绝。除了不得已,她不愿意与人结怨,但她也不会一味的与人结交,尤其像陈云方这样可恨的人,离得远越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见面。她倒不会因此就对迟氏起什么恶毒的念头,可显然迟氏是个偏听偏信的浑人,那么以后索性敬而远之便罢。
迟氏掩嘴一笑,道:“六弟妹生性磊落,无愧于天地,真叫人佩服,就盼着六弟妹这里主子恩慈,奴才忠诚,不然可就辜负了六弟妹的一番好心了。”
她面上带着笑,说的话却阴阳怪气,讽刺嘲弄之意尽显。曼曼不欲和她逞口舌之能,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借三嫂吉言”。
陈云正从外头回来,正撞见迟氏。迟氏避之不及,还是曼曼三言两语说了迟来此来的初衷。曼曼并无添油加醋,迟氏也就在跟前,可是辩颜辩色,陈云正也知道迟氏定然没说什么好话。
陈云正一点脸面都不给,当即就和迟氏道:“三哥和我一样,早就分家另过的了,我倒不知这几年三哥越发出息了,连几个下人都买不起,不若我跟母亲回一声,这钱由我出,给三哥买几个人使。”
迟氏气的脸色铁青,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站不住脚,便愤恨而走。
曼曼情知她和迟氏已经结下死仇,这会儿追出去送,说多少软和话也不能令迟氏回心转意,倒让她更加羞恼之极,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做这种面子情的事。
因此只望着迟氏的背影叹了口气,再看向陈云正时就多了两分无耐:“做恶事的是三哥,又不是三嫂,你何必迁怒于人?夫子所推崇者就是不迁怒,不贰过,你这样,除了让三嫂难堪,让三哥怨恨,有何益处?”
陈云正长出一口气,道:“她倒有脸来登门,还不是欺你好性?我还在家,她便如此,若我不在家,还不定做出何等下作事呢。”
他也是为了她好,曼曼便再也做不出来横加指责之事,因此只微微一笑道:“有你如此宠我,我便知足了,旁人欺负不欺负的,我全然不放在心上,再说我也不是软柿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放心好了。”
陈夫人心里如何幸灾乐祸不提,叫了陈云正和曼曼来,将黄历递过去,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我琢磨着借着小年扫房,不如提前把你们从秋蘊居搬出来,你们小夫妻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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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正不大高兴的道:“折腾什么,娘你就这么见不得我自在两天?大年底下,您这院子里人来人往,正是最闹腾的时候,我连个懒觉都睡不得了。”
陈夫人没开口,只看着曼曼。
曼曼倒不计较这些,横竖得搬,早和晚又有什么关系?因此只拽了拽陈云正的袖子,轻声道:“母亲也是一番体贴,怕你走后我一个人搬家,难免手忙脚乱,丢三落四的。再说秋蕴居离母亲这里也远,每天早起过来请安也挺辛苦呢……”曼曼抬起头,仍旧轻声细语的道:“若是母亲不嫌,我还能跟着母亲学学料理家事……”
陈夫人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这是,要分摊管着府中的事?他们分家另过,也算是戏言,毕竟陈云正年少,这些年除了读书没有别的事,哪里有什么进项?
但若他一个人,怎么着都好说,可曼曼充其量就是个外人,她苏曼曼竟敢起这份心,做这等肖想?
端看她那架势,竟是认真的,偏生陈夫人又无法反驳。她说的清晰,只是学学。陈夫人见儿子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仍然慈祥,温和的笑道:“唔,只要你不嫌辛苦,我自然愿意教你。”
陈云正立刻叫道:“娘,你可别太严苛了,我们早就分家另过了,曼曼一应用度,都走我们自己的帐,她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家里没这么多人,不过是虚应事故罢了。”
陈夫人原本三分情绪,现在变成了五分。儿子平日里当着自己的面还算孝顺,尤其是这次回来,懂事了许多,还只当他是长大了,明理了,知道错了,对这苏曼曼没那么执着了。哪曾想,仍然这么护着宠着那小狐狸精。这还没怎么呢,就先怕他媳妇在自己这婆婆手底下吃了亏受了委屈。
陈夫人眼睛望着曼曼,笑道:“瞧小六儿这孩子,生怕你这做儿媳妇的受了委屈,我可是那种恶婆婆么?你也说你们分家另过了,好坏都是你们的日子,我又何必插手?”
曼曼欠身道:“六爷口快,母亲别放在心上,他有口无心惯了,无意之中便伤着了人犹不自知。母亲只管严加管教,媳妇不怕辛苦。就算不为将来替六爷打理家事,只为着闲着无聊,只当陪着母亲替母亲解解闷了。若是母亲觉得我还堪用,那便是我的福气,若是不堪其用,说不得要叫母亲多费心。”
陈夫人摇头轻叹道:“唉,这孩子,毕竟太年轻,终究行事乖张。平时看着挺稳重的,像个小大人,其实心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陈夫人语重心上的对曼曼道:“我瞧你倒是个懂事的,到底比小六儿长了几岁,就是不一样,夫妻过日子,便要倾心相佐,别事事都由着小六儿的性子,你要多劝劝他……”
不管陈夫人说什么,曼曼都柔顺的应承下来。不就是暗讽她比陈云正要大上几岁吗?这是事实,也没怕不能让人说的,只要陈云正不嫌弃,曼曼就不心虚。
陈云正却哼哼唧唧的坐下,道:“我娶的是媳妇,娶的又不是娘,一个还不够,还要再多一个来管我唠叨我?烦不烦啊。”
他声音不大不小,陈夫人和曼曼都能听得见。陈夫人便气笑起来,指着陈云正道:“你这孩子,这不是孩子话是什么?若你一个,十万个心我也放不下,幸亏你娶了个好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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