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闭着眼睛仔细的想了又想。
如果她是陈云正,会接受怎么样的言辞。
就算她说的都对,可她说话的方式不对,以陈云正高傲又自尊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却行着不折不扣的拒绝”的事实。
而且,他这个年纪,正是犯中二病的时候,典型的青春叛逆期,正是觉得大人们神烦,不理解自己,和自己隔着代沟的时候,她这么唠叨,的确惹他厌烦。
算了。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好时机,还是等他平静下来再说。
曼曼想开了,索性不再发愁,艰难的翻了个身,丢给陈云正一个后背,抚了抚不太安生的肚子,在心里嘀咕:好了,宝贝,你也别跟着发愁了,娘不生气。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什么事也等到明天再说吧。
肚子里的孩子踢腾了一会,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听进去了曼曼的心里话,渐渐的安静下来,曼曼一阖眼,人就睡了过去。
睡梦里还在问自己呢:她和陈云正的关系,到底是夫妻呢,还是母子?
怎么感觉像是近更年期的神经质母亲和中二的儿子呢?
得,越想越没法活了。
听着曼曼气息均匀,陈云正才动了动挺得僵直的身子,转过来将手搭在曼曼的腰上,搁了好半晌,见她确实睡熟了,一点都不为所动,才放心大胆的抚了抚她的腹部,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也忧愁了,和曼曼之间,怎么总是恶性循环呢?他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她,可到最后伤的最深的总是她,就算他每次都先道歉,可伤害就是伤害,一直存在。
到底该怎么办?
这些隐秘,不似别的,是没法和别人诉说并讨教的。轻则坏了曼曼的名声,重则,她连生路都没了。
陈云正觉得肩上的压力尤其的大,那种力有不逮的感觉尤其让他愤懑。明明就是他和曼曼两个人的事,他们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可这无聊的世间却一再插手,要破坏他和曼曼之间得来不易的平定。
不是他以为的置之不理就可以不理的,就像父母,莫名其妙的固执,就算他离开了,也总是有种种的后继手段,无孔不入的渗透到他的生活中来,不把曼曼毁个彻底,他们不肯罢休。
就算他再恨又怎么样?那是他的生身父母,他的身体里流着的是他们的血,他的命还是他们给的。
不是他想像的那样简单的……不只世事无常,还有人心难测,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和曼曼倾心相许,互相信任,他们便可以恩恩爱爱……
可他的曼曼,却总是那样的仓皇。究竟是她的早慧让她预见到了未来的多劫不平,还是他太过理想天真?
如果正妻的名份能够让她安宁,他为什么不给呢?
陈云正几乎一夜没睡。
黎明之时,他便翻身坐起,细细抚着曼曼精致的眉眼,呆坐了大半晌,才亲了亲她的唇,转身下床,自己简单梳洗,着好了衣服出去了。
曼曼起来,还想和陈云正好好谈谈,一翻身,才发现人去床空。他待过的地方床榻早就冷了,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曼曼有些目瞪口呆。这小子就这么溜了?
他不是挺能的吗?跑什么跑?留下来说几句话会死啊?好,跑,跑啊,有本事就别回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她就守株待兔了。
曼曼如往常一样起床,用罢早饭,做了会针线,又翻了会闲书,趁着天色好去园子里转了转。回屋才坐下,就听白莪在门外道:“姑娘,眼瞅着进了腊月,咱这院子里的诸事怎么安排?”
曼曼算了算,可不是么?今儿个初七,明儿腊八了。进了腊八,眨眼就是年,哪家哪户不得提前准备?
她叫白莪进来,问:“六爷怎么说?平时你们都怎么过年?”
白莪挠头道:“六爷一向是不管这个的,平时怎么过?六爷在书院里头,过了年也不过去先生家里送些年礼,吃顿饭,然后就闷在屋里读书,冷冷清清的……”
曼曼倒是心念一动。她抬头打量白莪,他一脸真实的苦相,倒不似作伪。
白术精明外露,很适合与人打交道,否则陈云正也不会随时都带着他了。白莪相对来说就嘴拙一些,但做事很有章程、分寸,是个实打实的只做不说的人。
曼曼便轻嗯了一声道:“既是六爷不管,你便依了往年的例,该怎么就怎么,若实在决断不了的,你再跟六爷或是我说……”
白莪松口气:总算苏姑娘没严定说不管。他从怀里拿出一撂帐本子,道:“这是这两个月的开销,六爷怕姑娘动了胎气,一直让小的记着的,这到了年底,小的琢磨着也该让姑娘过过目……还有就是大年下的,咱们头一次这么多人,好多事都和往年不一样了,还是姑娘拿个主意吧……”
的确,人多了和人少了就是不一样。
从前陈云正老哥儿一个,身边就只跟着白术和白莪,他们三个年纪都小,也没什么讲究,什么过年不过年,也不过是顺应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好歹陈云正也算是有家眷的人了。院子里除了白术、白莪,可还有许多小厮、丫头、婆子呢。大过年的,不能没有一点表示。既要多赏些月例,又要做几身新衣,还得想着谁拖家带口,得给人几天假期……给了假期,就得把人提前调换,免得用到谁时却没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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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小事,却极耗精神,曼曼想推诿的,但想了想,还是一咬唇,接过了帐册,道:“行,我先想想,回头再跟你商量。”
她不好没脸没皮的以女主人自居,便是想帮陈云正的忙,也得提前跟他知会一声。
白莪高高兴兴的下去,曼曼就在屋里翻看着帐册。
没一会添丁进来,回禀道:“姑娘,有客来访。”
“客?”曼曼很惊讶。这两个月,一则她是初来乍到,二来她和陈云正没名没份,三则她身心不宁,从不曾出门应酬不说,就是她来只怕都是个秘而不宣的消息,因此也从不见有客来。
是谁啊?
添丁有些脸红,道:“都是些送年礼的,递了拜贴,可是奴婢不认得字……”
那倒好说。
拜贴相当于名片,自会记录是谁家。
曼曼将手贴收下来,大致浏览了一下,便吩咐添丁:“你去前厅好生招待,将礼收了,再三感谢,只说过几日六爷会一一回拜。”
倒是不少,有陈云正的同窗,有本地商户,还有书院里的先生。甚至本地知府大人都着人送了些吃食、茶叶和绸缎。
曼曼凝神想了会儿,心里大致有了答案。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来这儿,虽说深居简出,少见外客,可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不可能不让人起疑。左邻右舍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这里住进了女眷。
况且又不时的请绣娘上门做衣服、请大夫上门问诊,陈云正又自打住进来就不怎么出门,熟悉的人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只身住在书院跟有家有业,自然待遇就与从前不同。都是冲着昔日情份和他未来的前程来的,眼下又是送礼拉近感情的好时机,有人登门也就不稀奇了。
一多了人情往来,事情就更多了。比如招待客人的茶叶、点心,都要有一定的规格,既不能太寒酸,免得让人误会慢怠,又不能太高等,超出了陈云正的身份,难免让人以为是在炫富。
还有来回传送消息的人手,既要精明伶俐,会来事会说话,还不能过分的能说,把不该说的也图鲁出去,更不能表现的过分谄媚。
再就是打赏等等……
曼曼原本是打算着等陈云正回来知会他一声儿等他定夺,可眼下就有许多琐碎却又即刻要办的事等着决断,没办法,她也只好先斩后奏。
等大致把家事处理完,都正午了。
陈云正没回来。
不仅没回来,也没往回送个信儿。
到这会曼曼才后知后觉的怀疑陈云正早不出门晚不出门,专拣今天,他是不是故意的啊?而且从来没有在饭点的时候迟迟不归的,更别说连打发个人送个消息都欠奉……
等了一时,饭菜都凉了,添丁也眼巴巴的在门口翘脚望穿秋水,也没见陈云正半个影子。曼曼心里发狠,谁离了谁就不过日子了?
他爱回不回,爱吃饭不吃吧,横竖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
曼曼一挥手:“不等了,吃饭。”
添丁倒大大的松了口气。
曼曼奇怪的瞅她:“你这是盼着六爷回来还是不希望他回来啊?”
添丁没等到陈云正严厉的发落,心里明白必是苏姑娘替她求过情了,心里感激,自然而然的对曼曼就有了亲近之感,当下便答道:“奴婢是既盼着六爷回来,又怕他回来。盼他回来是怕姑娘等的焦急,不思茶饭,怕他回来,是怕姑娘吃了凉饭肚子不安生……”
曼曼倒是怔了好半晌,才扁扁嘴,道:“你倒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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