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到底还是乖乖跟着陈云正换了衣服出门。
不管她怎么别扭怎么置气怎么矫情,陈云正都不着急,只玩笑般的说了一句:“你好歹比我大个好几岁呢,总不能时时处处都叫我哄你吧?”
曼曼气道:“谁要你哄来着?”
陈云正扳着手指头讲给她听:“喝药要哄,吃饭要哄,发脾气要哄,出门都要哄?要不要晚上我拍着你睡啊?你快跟三岁小婴儿差不多了你。”
“谁,谁要你哄?我——”他才是三岁的小婴儿!
曼曼气的想咬死他,她竟沦落到被一个小屁孩欺负。
她一跺脚,一咬心,一横心:谁怕谁啊?她顾忌的越多,越是放不开手脚,反倒被他管束的死死的,出门就出门,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这次他们没单独行动,除了带着白术、白莪,还有两个年长一些,略有些身手的家丁跟着。
曼曼尽量忽视他们看向自己既躲闪又惊疑的目光。
陈云正不是要罩着自己吗?那好,闯祸是她的事,擅后自然是他的事,他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她干吗要替他担心。
下了车,陈云正拽住了曼曼的手。曼曼用力甩了两甩,没甩脱,朝他怒目而视,却对上一张弯弯笑眼,只听他轻柔的哄道:“别闹,让人看了笑话。”
就差把“乖”这一字宣之于口了。曼曼老脸没绷住,竟然隐隐的泛出了桃粉之色,如同秋日晚霞,一时竟倍添娇艳之姿。
陈云正呆看了一瞬,忽然靠近曼曼,低声道:“像这样乖巧多好?别老跟我闹脾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曼曼欲待反驳,可他贴的那么近,热汽直传到耳根,麻麻酥酥的直痒到了心坎里,冷硬决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况且身前身后有许多人都有意无意的打量他们几眼,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做的太过,只得憋着气闭着嘴不说话。
陈云正暗自得意,却装的无知无觉,特意将她柔软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大喇喇的拉着她快步疾行。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专门拣卖稀奇玩意的小摊小店铺走,一脸关切的道:“这个糖人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那个花瓶挺好看的,咱们买一对回去放着?这个呢?”
曼曼咬着牙摇头。
陈云正停下步子,认真的打量她半晌,才道:“你还想怎么样?”
曼曼顽心不重,对身外之物的要求也不是那么丰富,因此说不要并不是虚情假意,更不是闹小脾气故意和他做对。
她真的没想怎么样。
嗫喏着开口:“我,真的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如果可以……”她艰难的别开脸,这种无力的脆弱感真的很让人抓狂,可她还是不自禁的带了点恳求:“我不想去看大夫。”
这种对于女孩子来说很私密的病症,就是在从前她也做不到坦荡荡的跟大夫相互交流,更何况是现在,行动间都要当着陈云正以关心之名虎视眈眈满是急切的眼神。
好像一直都是他比她着急。他到底在急什么?
陈云正犹豫了一会儿,就在曼曼觉得失望,想着他肯定会为难自己,叫自己在喝药与看大夫两者之间选择其一的时候,他蹙了蹙眉头,开口道:“好。”
曼曼疑心自己听错了,竟微张着唇呆怔怔的瞅着他。
陈云正没好气的道:“够了,你——”他往前急走,带的曼曼一个踉跄,他又急忙停下伸手扶住了她的腰,不耐烦的道:“好好走路。”
心里边却懊恼无比。她就是个没原则的,她一点都没说错,她还是个软骨头,最能随波逐流,还是个这也怕那也怕的人,遇到事情就会当缩头乌龟,他本来已经决定要凡事她不拿主意他便替她做主,可被她那么软软的望一眼,心就开始没来由的变软,很想顺应她的要求。
曼曼没想那么多,见他终是答应了,便松了口气,被他如此嫌弃,也没有给他脸色看,甚至还温顺的笑了笑。
陈云正很想把她的笑脸捂起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是想要独占,不想让旁人瞧见分毫的感觉。
一路走一路闲逛,两人指指点点,倒一扫先前的尴尬气氛。出门就晚,再逛这么一会就到了正午,陈云正对曼曼道:“你想吃点什么?”
曼曼也有点饿了,不过她只当陈云正是客套,毕竟主子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做主了?也就不着意的道:“随意。”
陈云正皱了皱眉头,把白术叫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白术便应声跑了,陈云正对曼曼道:“我们去前头街口的清风明月酒家。”
听起来倒是挺雅的,曼曼还是头一次在酒楼吃饭,也有点好奇,便没什么异议的点头同意了。
白术提前安排,要了一个小雅间,陈云正点了菜,吩咐小二端一壶酒来。这回他少爷架子摆的十足,压根没想过问曼曼的意见。
曼曼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他真的能喝酒了么?能喝了么?小心酒精过早麻痹了他的脑神经,他就更读不进去书了。
从前还能禀承着主仆的身份虚于委蛇,她教训起他来也从没手软过,可如今就只觉得尴尬。
他比她有主意,比她本事,用得着她在一旁装大瓣蒜婆婆妈妈的唠叨么?
曼曼打定主意不开口,就找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会打量这装饰极精美的雅间,一时又盯着那雕花棂窗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站着的而不是坐在陈云正对面,应该是他吃着她看着的,应该是他喝茶她斟茶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真是脑子被气糊涂了。
看着曼曼脸色变幻莫测,心事一览无余,后知后觉的起身替他端茶倒水、摆碗布筷,陈云正就觉得好笑。
也亏得自己不是个严格讲规矩的,否则像她这样糊涂的人,得多少板子打下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的眼光变了,从最初的好奇、神秘、戒备、疑惧、厌烦,再到现在的宠溺、纵容,竟然发生了太多的改变。
也许从前他个子太矮,总得抬头看她,他懂得少,便觉得懂得不多的她见识广博,他无形之中还拿她当个姐姐,曾一度埋在她软嫩的身体里寻求温暖和庇护。
可现在来看,他已经变的太多,而她还在原来的地方,甚至因为视角的关系,他觉得她不是那么高不可攀,相反倒有点可气可笑可怜,有点傻傻的。
酒菜很快摆了上来,曼曼不用他提醒,自觉的替他布菜。
白术、白莪和那两个家丁轮流在门外守着,其余几个人就在隔壁要了一桌酒菜。
陈云正示意曼曼把门带上,一指对面的座位,道:“这里没别人,你就坐下一起用吧。”
曼曼摇摇头,一边暗自唾弃自己矫情,一边还是拒绝。
陈云正哼了一声,道:“你就嘴硬吧,有本事你一辈子都禀守本份,不越规矩半步。”
曼曼有点委屈。她守着规矩倒不对了?谁知道哪天他瞧她不顺眼了,从前那些不守规矩的举动就都成了大逆不道?
曼曼在他的示意下替他倒酒,道:“六爷博闻强识,想必一定记得弥子暇的故事。”
弥子暇在卫公灵前一度很得宠,宠到可以枉顾卫灵公的法度,私驾君王的车马星夜回家探母,还敢枉顾君臣身份,把自己咬过的桃子分给卫灵公尝。
不能不说卫灵公当初是欣然接受的,起码他没有怪罪弥子暇之意,还勉为其难的替他辩解。可一旦弥子暇失宠,这些曾经被卫灵公冠以美名的举动都成了对君王的冒犯。
曼曼以弥子暇自比,其用意不言而喻。
陈云正呵呵笑了两声,道:“你不是弥子暇,我不是卫灵公。”时移世易,两者毫无可比性。
他又玩味的看着曼曼开口道:“苏曼曼,还是那句话,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信任这个词,说起来很容易,做到却难。口说无凭,白纸黑字也没效力,要看行动。曼曼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我自己。”
“那简单啊。”陈云正伸手去掰曼曼的手,还在她已经掐红了的手指上抚了抚,满意的看肌肤的颜色从嫣红转了白晰,才道:“你信任我就是信任你自己,你什么都别管,只听我的就是了。”
曼曼彻底凌乱了,她很尴尬的意识到她和陈云正之间,一定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化学反应,把她和他从前美好的平静的和谐的相处模式给摧毁了。
毁掉了一个旧世界,又没有一个鲜明的新世界,她很无措。
陈云正已经站起身,半推半抱的想要将她往对面的座位上搡,就这会儿门开了,陈云方笑嘻嘻的道:“小六儿,听说你在这——啊——”
他短促的啊了一声,退回半步,仍是笑眯眯的道:“是三哥没眼色,打扰了你的好事。”
口中说着打扰,却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还不无促狭的朝着陈云正挤眉弄眼。
喜欢丫鬟生存手册请大家收藏:丫鬟生存手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