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般人类的大脑搭建沉思者阵列会被混沌侵蚀，所以就干脆用不可接触者的大脑么？倒是思路清奇……”

    了解事情全貌后，罗素切断了与劣化考尔的通讯。他没有阻止审判庭执法的意思，毕竟难民船里的人在法理上也不算是人类联邦的公民，他对这些人没有保护义务，哪怕对方近乎狂热地信仰着弹星者。

    罗素稍作思考之时，审判庭的黑船舰队已经散开，大口径的舷炮阵列将几艘难民船架死在了原地。

    “说起来，这些难民的领袖声称自己的祈祷得到了弹星者的回应……那是什么玩意？”罗素看着从黑船中射向难民船的登陆快艇，有些好奇：“是帝皇回应了他们？还是‘战争之王’基里曼……又或者干脆是奸奇？”

    灰风从后面抱住罗素，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两人一起注视着审判庭的执法部队闯入难民船潮湿而又拥挤的船舱。

    “别抱那么紧，你顶到我了。”

    “哦…那我变小一点吧。”

    灰风乖乖把胸脯变小了一圈，省下来的纳米机器人被她转移到了腿上，现在长着一双大长腿的灰风已经比罗素还要高了，看起来就像八尺夫人在温柔地搂着伊森。

    难民船中，审判庭的执法部队踏着破碎的肢体横冲直撞，任务是抓捕不可接触者的他们本没有伤人的意图，但奈何乃民船中的空间实在太过拥挤，他们哪怕只是单纯的走路都会导致无数的难民因恐慌而死于踩踏事件，还有尚未满月的婴儿躺在母亲怀里，母子一起活活闷死在了躁动的人群之中。

    尽管艾梅坎修斯审判官在行动之前便向难民领袖再三重申自己拦截他们只是为了抓捕不可接触者，并不是要搞什么大屠杀，但这并不能让大量文化水平只有文盲或半文盲的难民在见到枪时保持理智，帝国人民对审判庭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比起被审判官抓去审判，被色孽恶魔抽走灵魂百般折磨甚至都是个好结局。

    在绝望中，无数难民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匍匐在生锈的管道中，拥挤在恶臭的船舱内，不约而同地闭上双眼开始祈祷，开始呼唤能够拯救他们的神。

    “大慈大悲弹星者菩萨，救苦救难弹星者菩萨…”

    “万能的主啊……我痛苦的一生何时才能结束？”

    “我主慈悲，不喜杀业；我亦诚切，不打诳语；我欲升天，逍遥无边……”

    听着难民们五花八门的的祈祷，罗素的脸上爬满了黑线，灰风更是被逗得咯咯直笑：“菩萨，菩萨欸亲爱的，下次你要不要穿上袈裟跟我那个……”

    “停，别开玩笑了。”罗素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说道：“把‘晶状体’灵波望远镜切换到‘知微’模式，功率开到最大……好的，你看到了吗？”

    按罗素说的调整好灵能探测器后，灰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迅速变得严肃起来。

    在灵波天文望远镜‘晶状体’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条密密麻麻的，蓝紫色的细微丝线，这些丝线从一艘艘难民船中延伸出来，一直延伸到帷幕的彼端，灵魂之海的彼岸。

    在‘绿色心情’风波与‘死亡哀号’风暴的夹缝中，湍急的以太乱流里，一个虚幻的实体从灵魂之海中缓缓浮现，却又若隐若现，每一条思想的丝线都与它相连，恰如每一只疲惫的手与祂相牵。

    祂的外表是一名很人类的人类，祂的存在存在于存在与不存在的量子态之间，琥珀色的双眼中蕴含着对人类所遭受到的痛苦的同情与慈悲，悲天悯人的爱之姿态像极了信徒口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天父，救主，弥赛亚……或者说弹星菩萨。

    ‘弹星菩萨’悲天悯人的双眼温柔如寂静夜晚皎白的月亮，柔柔地洒下细碎的月光。被这光芒照耀到的人类身上的伤口纷纷停止了恶化，但也没有进一步愈合，因长期饥饿而痉挛的胃袋不再痛苦，但却没有真正饱腹。

    因为祂不是真正的‘神’，也没有帝皇与混沌邪神那般伟大的力量。这只是一个出生不久的，被信徒美好的向往赋予了悲天悯人的慈爱，却又没有相对应足以拯救世人的力量的，名为‘弹星菩萨’的可悲亚空间实体而已。

    隔着虚境的厚障壁，灰风依然感觉到了祂的悲伤。

    “这是……？”

    “一尊被拜出来的神。”

    罗素单手扶额，看着弹星菩萨在灵魂之海中披散着一头万千烦恼丝，每一根发丝都连接着一名受难的人类，使祂虚幻的神体熠熠生辉。

    一时间，罗素竟连吐槽都不知从何吐起。

    自从人类联邦崛起，真理修会的势力日渐壮大，银河中不乏他的信徒，然而罗素的亚空间本质只是一個空虚的高位俯瞰者，湮灭一切的归虚空洞无法承接任何信仰。

    随着人类联邦的影响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受苦受难的人类将有饭吃有衣穿有基本生活保障的远东星域视为地上天国，这些离散的信仰渐渐糅杂在了一起，一个象征着人类对生活美好向往的亚空间实体诞生了。

    祂是乌托邦概念的具象体现，虔诚的信徒将其称之为——弹星菩萨。

    “太抽象了…”罗素双手掩面，竟有些害怕与那亚空间实体正面对视。

    “安啦安啦。”灰风轻轻拍着罗素的肩膀，轻声问道：“那个弹星菩萨和你是什么关系？”

    “代餐吧。”罗素想了想说道：“那是迷茫人类理想中的弹星者，慈悲，善良，乌托邦，理想本心……如果这样的弹星者不存在，那信徒就自己造一个。”

    难民船中，审判庭的执法部队仍在横冲直撞，越来越多惊慌失措的难民在踩踏事故与意外中丧命，但那藏匿在船舱里的不可接触者却迟迟没有被找到。

    越来越多的人在绝望中向弹星者祈祷，祈祷祂能够救自己脱离苦海，但这个新生的亚空间实体远没有神明的伟力。

    灵魂之海的湍流依然汹涌，那个如虚似幻的亚空间实体在无能为力的哀伤中流下宝蓝的眼泪，募然祂转过身，万千烦恼丝随风飘散，一个口齿不清的模糊声音从亚空间中浮现，断断续续，如同新生婴儿的咿呀学语。

    “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弹星者如此向罗素祈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