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羲和看着青华带着梓穆出了园子,很快便隐没在了夜色里。只是这一去,却要了许久。玉羡煮好了汤圆,羲和吃了一碗之后,还不见青华回来。
玉羡在一旁细心地提醒道:“君上若是乏了便回房歇着罢,等帝君回来我会叫君上。”
“我一天到晚并没有做什么活计,哪里来的乏。”羲和若无其事地挑挑眉,最后索性将装汤圆吃的空碗放在石桌上,道,“将好吃得撑了,我出去走走。”说着也不管玉羡同意不同意,转身就出了园子。
羲和乘着月色闲散地往河那边逛过去。路上偶尔踢到小石子,她便一直踢着石子走。路上羲和走得并不快,心想着去到河边的时候青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梓穆只让他送到河边,临时又起了惧意让青华再送远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夜色十分晴朗,映得出一方寂静流淌的河水和两带白色的河岸。当羲和站在这边的河岸时,看见对面身长玉立的青华,背对着她,一身白衣比月色还柔和。只是,羲和见了之后却愣了一愣,继而是不动声色。
青华稍稍欠身,臂弯里还扶着一人。娇小的人影抓着青华的手臂身形似有些不稳。青华淡淡问:“能站得住自己走回家么?”
那娇小的人影不难看清,正是明眸皓齿的梓穆族长。似乎腿受伤了,并不能独自站稳。梓穆仍旧还带着哭音,听起来楚楚可怜,道:“我、我没关系啊,要不是老师,恐我早已经滚进河里了。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应该就没事了罢。”
兴许是羲和这一身绛紫色的衣裙在夜里并不显眼,只能更沉更暗,青华没转身看不见她,梓穆正对着河这边却也仍旧是看不见她。
青华道:“没事了那你就回去罢。”说着青华便欲放开了手臂。
怎料他才稍稍一松手,梓穆就一个不稳就倒了过来,青华只得再次将她扶住。夜里有凉风,但怎么都拂不去梓穆心里的温度。
从来,没有与青华靠得这般近过。但是她渴望了很久,连做梦都渴望着。听着自己胡乱得没有节奏的心跳声,梓穆大着胆子,竟顺势就靠近了青华的怀抱里,还双臂紧紧圈着青华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
梓穆软声道:“老师,你能不能不走呢......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走,我不想让你走。你一定是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羲和与青华在听到梓穆那样说的时候,皆是微不可察地怔了一怔。
我喜欢你。你一定是不信我早就喜欢你了。青华忽而忆起,当年在神仙崖的时候,茹亦对他这么说,他听了之后有些难过有些疼痛。可如今,梓穆竟也哭着这般对他说。
(二)
青华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梓穆,羲和就在对面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梓穆趴着青华的肩呢喃声渐小,带着泪意,渐渐安睡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青华将梓穆抱起,不曾转身,不紧不慢地走远了去。
青华将梓穆送了回去,留羲和独自一人在河对岸站了许久。那许久,羲和感觉似乎有一世的孤独和漫长。
羲和不清楚青华心里怎么想的,但她却想起了茹亦,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以为那样的过往,早已经烟消云散,早已经不重要了的。
其实,在羲和的心里,在青华的心里,总会有茹亦的影子。纷纷扰扰,不去想,也不会忘记。时至今日,羲和突然有些想知道,在青华的心里,究竟是茹亦多一些还是羲和多一些。她从来没有去这样计较过,但不计较不好过。
青华回来的时候,羲和仍旧还在河对岸,站在月色里,负着双手,那样孤寂。青华一抬眼帘便看见了她,顿了顿。换来羲和对他若无其事地吹了一声口哨。
青华撑船过来,下了船放下木浆之后,来到羲和面前,低着眼眸看着她轻轻道:“夜里寒,你独自站在这里做什么。来了很久?”
羲和看着青华只着了中衣,外袍不知去哪里了,笑笑道:“见你久不归,便出来看看。我也是刚来不久,正打算渡河便看见你回来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羲和一身沾了晚露的湿气,青华并没有注意,她不是刚来不久。
青华牵起羲和的手,带着羲和往回走,蹙了蹙眉,道:“怎么手这么凉。”
羲和不着痕迹地抽开,道:“许是今夜比昨夜冷了些。”
回到园子的时候,羲和吃剩下的汤圆早已经凉透了。玉羡端着一盏烛台,身长玉立地站在门口。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流畅地垂下,神情很安然。看见青华与羲和一起进了园子,他不明意味地道了一句:“还以为君上是寻到族长家里去了,要这么久。”
羲和玩笑道:“怎么,玉羡你不开心了吗?早知道如此,为何你不强行送族长回去呢?”
玉羡抿唇:“君上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然是知道,随便说说的。”羲和走了过去,拿过玉羡的烛台,眉间一抹轻佻的笑意,兀自端着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门。
青华看着羲和合上的房门,问玉羡道:“她出去了很久?”
玉羡显然不怎么愿意和他谈这个话题,只淡淡道了一句“帝君不是跟君上在一起么你还问我?”罢后也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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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直至半夜,羲和躺在床榻上,都未能成眠。脑海里,无一例外地浮现着青华抱着别的女子时的光景,听着别的女子的低泣,那么可怜那么哀婉。若要是换做她,也会忍不住去怜惜的。
第二日,羲和精神并不很好。醒来时,坐在床榻上,隔着屏风的窗外冷不防就响起一道清清润润的声音:“昨晚,你等了我很久?”
(三)
羲和抖了抖眼皮,手扶着额,叹道:“也没等多久,你一大早问这个干什么?”
外面的青华,修长的身体靠着窗,神情清淡。他没有说他这么问的目的,兀自道:“昨晚,族长不小心在河边被尖石划破了脚,自己走不回去,所以我送了她回去。”
羲和淡淡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看见了。”
“你,生气了?”半晌青华才问。
羲和下了床榻,简单地梳洗了一般,开了门站在门口,看着窗前的青华,捏着鼻梁惺忪道:“我没有生气,想来昨晚我是有些玩笑开大了,让族长担惊受怕回去的时候还伤了脚,你算是为我做了一点补偿,我应当感谢你。”
青华认真地看着羲和,看了半晌羲和面上也仍旧是一副无谓的表情,寻不得她有丝毫生气或者是在意的痕迹,最终道:“你不生气就好。”
这个时候的青华还不明白,羲和越在意的东西就能表现得越无谓。这么多年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她的伪装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早已经变得无懈可击。
后来这几日,梓穆没有日日都过来或看书或听故事,但她也托人来带了个信儿,道是脚伤未愈不好四处走动,待痊愈了再过来。
于是这几日,羲和显得尤为清闲,闲得边吹着口哨边修剪园子里的耐旱植物,然后再浇一点点清水。罢后还去给园子外面的大怪修剪鬓毛,大怪对此十分享受,一直呲着嘴对羲和露出两排大白牙。
只是羲和有意无意地和青华的交流变少了,相比之下和玉羡的交流就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终于,青华忍不住了。在一日午后,趁着玉羡不在,羲和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晃荡着,青华忽然出现在秋千后面,两手捻住秋千上的藤蔓,让秋千停了下来。羲和愣了愣,没有回头,默然不动。
青华低低道:“你生气了,在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那天晚上的事情”,羲和想了想,道,“那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生气的事情,你凭什么认为我在生气呢。”
青华靠了过来,手臂紧紧搂住羲和的腰,在羲和的耳边道:“那天晚上,我不应该让梓穆受伤,然后送她回去。那样我就能早些回来,不会让你等很久,不会让你出来寻我。”
“不会让我听见她说她喜欢你的那些话。”羲和安然地接话道。
青华怔住了。羲和继续淡淡道:“她抱着你,说她喜欢你,我都听见了也看见了。其实那本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不论你走到哪里,总会惹许多女子的喜欢,我也没有生气。只是寤桦,你……那样抱着她回去的时候,我难免……”羲和顿了许久,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明媚的阳光,说,“我难免会感到有些难过。原以为,你只会那样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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