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羲和咳了两声，解释道：“你知道，有些情义是大义，是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的。男人们之间的情义才是大义，是能够天长地久的。”

    梓穆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这天黄昏尽了，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恰好羲和、青华与玉羡三人都在园子里，加上梓穆共四人，一起围坐了树下的桌边。

    这几日梓穆听故事听得多了，对羲和所讲的故事有一种狂热的迷恋。几乎日日往这里跑。原本羲和只是讲讲她看的一些小说里面的故事，但梓穆越来越不满足，遂她也开始瞎编了起来。

    恰逢羲和每每一瞎编的时候，玉羡与青华总若有若无地围了过来。

    此时此刻，桌上除了点燃着一只蜡烛以外，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面也未点灯，没有一丝光亮。四个人一直静坐着，等着白日里的最后一丝光线暗淡下去，然后融入了漫漫的黑夜。

    据说，这样的环境，才尤其适合讲某种故事。

    一道凉风拂过，桌上的烛火摇曳了继续，一时间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股子阴森的气息。羲和、青华与玉羡三人都很淡定，淡定地看着梓穆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羲和好心道：“族长，你觉得冷么？若是冷今日就散了罢，明日再讲这个故事。”

    梓穆连忙道：“我不是很冷，只是不怎么适应。开、开始罢！”

    于是羲和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起了故事。她的声音放得有些低沉，比平素多添了两分阴凉，十分应眼前的景。羲和缓缓道：“在这之前，我想请问族长，伽瑛族里的族人一般一生能活多少年月？”

    梓穆如实道：“从出生到老的话，应该能活五六十年。”

    羲和便道：“人有生老病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顺利地活到五六十年，在这期间有许多人不是自然衰老而死的。”看着梓穆点了点头，羲和继续说下去，“其实，人死了之后，还有魂魄，那魂魄在我们家乡被称作为鬼，你见过鬼没有？”

    梓穆摇头。

    羲和继续道：“当然,鬼是不会轻易让人见到的，他们大都面色苍白无血色，形容十分可怖，死后有怨气才会在人的周围徘徊。恶鬼的话，还会伺机做坏事。比如赶夜路的时候会一直在你背后跟着你，比如你睡觉的时候会在你房间发出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还比如你睡熟了会……”

    梓穆的眉头凝了起来，见羲和突然停顿，不由得有些喉咙发紧地问：“会怎么样？”

    羲和定定地看着梓穆，让梓穆更加发紧，她对着梓穆呵了一口凉气，神态如鬼魅道：“会压在你的身上……”使得梓穆冷不防抖了抖双肩。

    （二）

    见梓穆害怕了，羲和立马又换了另一种比较轻松一些的语气，想让梓穆觉得不那么害怕，道：“我有一个朋友，约摸是开了天眼的缘故，能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像在眼下这样黑暗的深夜里，他路过一座城走在大街上，能够看得见大街热闹非凡的一面，且有许多的人来来往往。结果下半夜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了半夜之后，第二天醒来，才发现那座城新近闹瘟疫，死了许许多多的人，大街上空无一人，到处都是白色丧灯。”

    梓穆缩了缩脖子：“那些……不会不是人罢……”

    羲和道：“那些都是鬼……我那朋友还亲眼看过一个走夜路的人被一只恶鬼紧随着，他无知无觉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在路过一座桥的时候被后面的恶鬼一把推下了水。”

    梓穆害怕地问：“结果呢？”

    微弱的烛光照在羲和、青华与玉羡三人的面皮上，三人恰恰都面无表情面色苍白，让梓穆更加害怕了起来。

    羲和直勾勾地看着梓穆，吐出一句话：“结果被水下的水鬼缠住，然后淹死了。”

    最后，三个人的目光齐齐锁定在了梓穆身上。但他们的目光又似乎不仅仅在梓穆身上，还在梓穆身后。

    终于梓穆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问：“你、你们这样看、看着我干什么……啊？”

    青华先出声，声无波澜：“你身后。”

    玉羡接话：“有东西。”

    羲和声音极轻极无辜：“不信你转过去看看。”

    梓穆心道不可能，她今日才听羲和这一鬼说，不可能今日就被鬼缠上了。于是梓穆鼓起了十万分的勇气，竟真的缓缓回头……哪想映入眼帘的是一幢怪异的黑影，梓穆当即就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羲和、青华和玉羡三人仍旧是淡定得很，面面相觑，面无表情。

    等到梓穆抓紧了旁边青华的衣袖叫完了之后，青华才垂眼睨着梓穆，淡淡道：“你身后是棵树你不记得了吗？是你说你要靠树坐的。”

    经青华一提醒，梓穆如梦初醒，再一次仍旧是有些怯怯地扭头看去，烛火虽微弱，但她停留的时间长了些，看了出来果真是一棵树，这才发现她被骗了，不由得嗔道：“原来你们都合起来捉弄我！”

    等到多点了几盏灯，园子里才稍稍明亮了些。羲和手中拿着一盏烛台站到梓穆的身前，那烛火映照着羲和的面皮，微微勾唇一笑：“只是与族长开一个玩笑。”可那样的脸色那样的笑，约摸梓穆是没有缓得过神来，仍旧是觉得心里发麻，诡异又可怖。

    梓穆红着眼圈道：“羲和姐你的玩笑开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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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羲和闻言收敛了笑意，认真而正经道：“噢，那下次小一点。”

    (三)

    直到梓穆要走的时候，对园子恋恋不舍磨磨蹭蹭。羲和就又问：“你还在害怕么，若是害怕我可以送你回去。”

    为了不让大家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女孩子，梓穆嘴硬道：“没、没有害怕，我这就要回去了！”说着她壮着胆子走出了园子。一走出园子，不远处就有稀疏的灯火，但眼前还是有些黑的。淡淡的月光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静静地铺撒下，虽是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却越发让梓穆觉得多了一味阴森，当即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园子里，玉羡收拾了下，对着羲和道：“君上早些歇息罢。”羲和坐在秋千上未动，口中衔着一支长叶，嘴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看来今夜心情着实美丽，约摸是许久没有捉弄哪个，而今晚效果又很好。

    玉羡便对着一旁坐着的青华道：“也请帝君早点回房歇息。”

    玉羡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在提醒青华“帝君天黑了您该睡觉了，请不要连晚上都缠着君上，你这样会带给君上困扰的。回房罢！”

    羲和抬一抬眉梢，看向青华，大抵是白天给梓穆讲故事也讲得意犹未尽，道：“玉羡在邀请你睡觉。”

    青华不咸不淡地看了羲和一眼，玉羡便抽搐着眼角道：“请君上不要曲解这其中的意思。”

    羲和认真地道：“我并没有说这是个什么意思，你这般提醒我是个什么意思？你想到哪里去了玉羡？”

    见玉羡一时说不出话来，羲和便又道：“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想吃汤圆。”

    于是玉羡又默不作声地踏出了门口，将大米取出来磨成粉，和了水开始做汤圆。青华看着玉羡娴熟的动作，道：“这么晚了还吃汤圆，一会儿又要睡觉，没问题么？”

    玉羡头也不抬：“君上想吃。”

    恰逢这个时候，园子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门自外面被推开，却是梓穆去而复返，面色带着惊惧害怕。见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自己身上，虽是感到有些丢脸，梓穆还是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敢走回去......老师、老师能不能送送我......”她是看着青华说的，青华没有什么反应，她便又补充道，“不用送太远，就在、就在河边就可以了......”

    玉羡净了净手，不慌不忙道：“族长若是不嫌弃，我送你罢。”

    梓穆看了看玉羡那里的米面，急忙道：“玉羡老师不是还要做吃的么，不、不必了。”她就只想让青华一个人送。

    羲和默了默，见青华仍旧不为所动，不由得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对着梓穆道：“族长若是不嫌弃，我可以代为护送。”

    梓穆还未说好与不好，青华就先走了过去，与羲和道：“我送罢。很快就回来。”走过门口时不忘提醒站着不动的梓穆一句，“族长，走罢。”他实在不想这个时候让羲和走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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