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立威
“暖暖。”李悠伸出手来按住我的肩膀，那云高声叫道，“哥哥，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把手覆在李悠的手背上，停止哭泣，“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可汗。”
李悠点头，走到诺力身边，伸手把他的脉。
那云焦急地问，“怎么样？”
李悠刚要说话，帐外响起了好几声喧哗，“快看，那不是中原来的商人吗？他怎么受伤了？”
“他骑的那个马，怎么这么像当年可汗送给阿尔斯兰的那匹悍马？”
我站起来，掀开帘子疾走几步出去，看到霍羽正骑着皮皮向王庭外狂奔而去。他伤势很重，跑不了多远，更何况他骑走的是我的皮皮？
我迅速返回大帐，问坐在地上的巴里坤，“能动吗？”
“应该没问题。”
“霍羽把皮皮骑走了，你跟我去追。”我按着他的肩膀说。
“好！”巴里坤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
我们一起往外走，李悠在我身后叫道，“暖暖！”
“这是我和霍羽之间的恩怨，我必须亲自解决。”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走向拴马的地方。
安安常年和皮皮在一起，最熟悉它的气味，也是少数几匹能跑过皮皮的好马。
巴里坤高声喊道，“突厥最善战的勇士们！跟我一起去把杀害先可汗的凶手抓回来！”
“好！”十数人应和。
霍羽逃跑的方向是呼图城。呼图城的守将仍是王盈那个笨蛋。一旦霍羽进入呼图城，不知道又要鼓动王盈搅起什么风雨来。
虽然我们尽全力追赶，但霍勇和皮皮始终只是茫茫草原的一个黑点，好像怎么也追不上。
我心下焦急，不得不狠心地抽了安安一鞭子。安安终于撒蹄飞奔，把巴里坤他们甩下一段。我也终于能够清楚地看见霍羽和皮皮。
平日里练马的时候，我和皮皮对过口哨。虽然它时常不配合，怒起来的时候还会踢人，可毕竟有日久配合的默契。我刚吹了一口哨子，它就慢了下来。霍羽却挥鞭子抽它，抽得非常狠。
“畜生，你快给我跑！”
霍羽也是马背上练就的本事，对于御马很有一套。
眼见着他们又要跑远，我用力地吹了一个表示停下来的哨子。皮皮开始显露了暴躁，速度慢下来不说，还不断地踢蹬着蹄子。霍羽有伤在身，驯服它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我趁机骑着安安，横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霍羽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胸，一边抬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仍是残暴的，甚至带有冲天的杀气。他说，“跟我作对，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以为到现在，我还会怕吗？”我伸手指着他身后追上来的巴里坤等人，“现在该怕的是你！”
他显然是伤势很重，已经伏在马背上喘气，“你别得意，我有突厥可汗的豁免……”
“省省吧。你以为凭一个豁免令，能改变什么？西北不是你们姓霍的能够做主的地方！”
我又对着皮皮吹了一声响哨，皮皮登时立了起来，把它背上的霍羽给摔了下去。
霍羽在地上滚了几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此时，巴里坤他们赶到，七手八脚地把他压制住。
巴里坤问我，“画堂，接下来怎么做？”
我想了一下说，“救他。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啊？”
我摸着皮皮的鬃毛，淡淡地说，“他爹不是很爱玩要挟，很爱攻人心吗？这次我们不如原样奉还。想要大兵压境？到时我把他儿子压到城墙上示众！我很想知道，在安国公的心目中，是权利江山重要，还是唯一的儿子重要。”
霍羽抬头，怒瞪着我，“李画堂，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蹲在他面前，笑道，“霍将军，省省力气吧。毕竟少了你，这戏就不精彩了。老话说的好啊，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作孽作多了，老天爷也会看见的。”
他挣了几下，突厥的勇士连忙用力地按住他，把他的脸直按到草地里去。
“李画堂！他日我定会十倍奉还！”
“我等着！我跟你们霍家，堂堂正正地斗这一次。为我父皇母后，为我哥哥嫂子，为所有冤死在你们手下的亡灵！”我翻身上马，看着那个被拔掉了獠牙的猛兽，轻蔑地说，“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公主，以及她所受到的，最伟大的帝王的教育！驾！”
我飞奔回王庭。
主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帐外的人都在吵嚷着。
谷浑王老迈的声音依然雄浑有力，“你们都冷静一下，阿尔斯兰和蒙塔正在想办法救可汗。”
“谷浑王，我们就是要讨个说法！”
“老可汗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可汗到底让谁继承汗位了！”
“那个中原来的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给的药……呃……啊！”讲话的那个人忽然掐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翻滚。人群骚动起来。
我忙上前查看他的症状，面色发黄，印堂发黑，身体还在痉挛。好像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中了迷幻散。”李悠从帐内走出来，让人把地上的人扶进旁边的帐子里，然后用汉语对我说，“霍羽借给老可汗治病为名，带来了这种药物。如果药量适当，那么确有镇定止痛的效果。但过量就会让人产生依赖性和幻象，一旦中断服食，会让食用者痛苦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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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过这种东西，是用罂粟果练成的。但书上记载，它并不产于中原。霍羽怎么会有？
“如果我和蒙塔的观察没错。诺力也过量服食了这种迷幻散。”李悠对谷浑王说，“突厥的巫医没有用。当务之急，先派人去请我外公吧。”
“好，我这就派人去请托杜大人。”谷浑王转身离去。
李悠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霍羽呢？”
“巴里坤抓住他了。我让他们想办法救他性命。”
他抬起我的手，我的手上还沾着雪衣的血迹，他凝视着血迹欲开口。
“你什么都别说！我去给雪衣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我侧身就要进帐。他揽着我，强行带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俯身牢牢地抱住我。
他的怀抱有一种坚韧的力量。
“暖暖，我不希望你承受得太多。”
我闭上眼睛，“还记得那次在赤京的时候，你跟我说，没有人能永远保护我吗？”
他亲吻我的额头，执着我的手，“我收回。”
“可我不想再躲在你们的身后了。父皇，哥哥，小白龙，你，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我。你们太清楚当一个帝王家的孩子有多难，所以只想让我快快乐乐地当一个平凡的女孩。但我看到的是，很多伤害之所以造成，就是因为我一直坐在井里，只看你们给的天空。现在，我要跳出那口井，不再做暖暖，而是作为一个帝王家的公主，与伤害我家人，妄图吞并我李家江山的人堂堂正正地较量！”
他伸手摩挲着我的脸，轻笑道，“暖暖，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可要跟他们斗，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你都当我是小孩子。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地做每一件事，冷静地思考每一个行动。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女人。我总会让你相信，我是能够跟你并肩作战的！”我推开他，大步地走回主帐里，把地上的雪衣拖起来。
他没有跟进来，大概是留在帐外，协同谷浑王处理服食了迷幻散的人。他一向公私分明，不会无休无止地纵容我。
我刚把雪衣的衣服换好，巴里坤就来了。
“画堂，阿尔斯兰叫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帮忙？”他蹲到我身边，用肩碰了碰我，“你们吵架啦？”
“没有。”
“那他干嘛不自己进来帮你？”
“喂，你要帮忙就动手，再啰啰嗦嗦的就出去！”
巴里坤摊了摊手，“好，我帮忙。你要把这个姑娘……带到哪里去？”他俯身，轻松地把雪衣抱了起来。
我说，“我要把她，带回炎凉城。”
“什么？”
“她只身深入虎穴，受尽屈辱，又客死异乡，我不能再让她埋在突厥的土里。总有一天，我要把她送回自己的故乡，这是谢明岚欠她的，也是我欠她的。”
“那……”巴里坤抱着杜雪衣犯了难，“现在……？”
“你帮我找几个闲人，再弄一辆马车，把她慢慢地拉回炎凉。”
“好吧。”巴里坤从侧帘出去。
我走到帐外，阳光有些晃眼，不禁抬手挡了挡。围堵在帐外的人群早就散去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追究过错，不如共同面对困难。
角落里，有一道身影晃了晃，我跟过去，看到李悠和蒙塔在帐子的后面讲话。他们的龟兹语讲得又快又轻，看样子好像在争吵，那云在劝架的样子。
李悠对那云用汉语说，“云儿，你劝他。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阿尔斯兰，我……”那云低头。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现在是整个西北生死存亡的时刻，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如果突厥和龟兹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不要说是霍勇的大兵了，就算是呼图城的王盈都能埋葬掉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他生气的时候，最爱说突厥话。大概是从小就说惯了的缘故。我唯一一次听到他咒骂，也是用的突厥话。
蒙塔锁着眉，转身跑了。那云要追，李悠却一把拉住她，“让他自己想明白！”
这个人，脾气上来的时候，有不近人情的严厉。
我追着蒙塔一路跑到草原上，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转身看到我，有些惊讶。
我用突厥话说，“我不是帮阿尔斯兰来当说客的。我只是看到你们在争吵，想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我除掉两个哥哥，让父王只能选择把国家交给我。”
“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因为迷幻散本来是我们龟兹王室的东西。这就跟你们汉人的迷药，被突厥人用了一样。糟糕透了。”他叹气。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哥哥们，可能也跟霍羽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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