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社是新兴的兄弟会,他们的人数众多,在精英中挑选精英,虽然成员很多都是这一届的新生,但追随路明非的脚步,他们已经有胆量骄傲地站在学生会和狮心会的面前宣誓自己的主权。
因为这一次自由一日的胜者就是龙血社,这次胜利还为他们赢得了诺顿馆的使用权。
这是一栋很让人过目难忘的建筑,造型似乎是仿造了德国科隆大教堂,每一处角楼都像拔地而起的利剑。
它绝对是整个学院最核心的场馆之一,能与其媲美的大概只有英灵殿和深入地下的瓦特阿尔海姆。
从建校以来,狮心会就一直占据这栋伟岸的建筑,直到几年前因为恺撒加图索的加入,学生会强势崛起,从老牌的兄弟会手中夺得了这项殊荣。
但今天这项荣誉属于路明非。
他的身体仍旧疲惫,但在言灵救赎的帮助下,又得益于学院完善而优秀的校医部治疗方案,原本足够足够杀死普通人几十次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
原本以路明非如今的身体状况,学院是不允许他出院的,但情况特殊,有重要的客人来访,那位客人为他而来,所以也就必须由他亲自接见。
但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在诺顿馆等候着了。
——“所以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各位好汉胸怀天下舍生忘死,大可以把我这种路人甲给饶过啊!”芬格尔被拘束带捆绑在轮椅上,由奇兰推行着向前。
“路明非说必要的时候可以关门放芬格尔,你不是什么路人甲,你是至关重要的那一个。”奇兰回答得很认真。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龙学社团的其他成员,皮埃尔、萨内尔……几乎所有新生中的精英学员都出现在这里。
对公猪尼奥的行动路明非不打算独自参与,他的身后该站着密党和诸多组成密党的古老屠龙世家,这些家族的力量如百川入海汇聚一处才能展现出能够和日本黑道王者蛇歧八家抗衡的力量。
龙血社团就是这样一股力量的雏形。
天空颇有些低沉,伊利诺伊州的春天短得可怜,似乎凛冽的寒冬刚过就要进入夏季了,芝加哥这座城市也真的进入了多雨的季节。
今天是休息日,夜跑或者出来吃宵夜的学生们好奇地看着这些穿着龙血社深红色校服的家伙,他们很快认出了那个走在最前面被几个女孩簇拥着的男人是谁。
有人低声惊呼,也有人压低声音和同伴交谈。
他们没有看错,那确实是路明非,那个进入卡塞尔学院不过短短半学年便已经在屠龙史上留下光辉战绩的那个男人。
路明非本人却并不不像是其他人想象中那样威严肃穆、如刀刻般锋利。
相反,他甚至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恹恹的,却又站得笔直,像是一根被放进急冻室里冻得邦硬的腌黄瓜。
路明非被诺诺和夏弥夹在中间,两个女孩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却都还是伸出手搀扶住了如今仍旧有些疲惫、稍显虚弱的路明非。
“那个,师姐,我想说……”
“还有师妹!”夏弥气鼓鼓的。
“好吧,师姐,师妹,”路明非无奈地扶额,“我想说的是,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精神仍旧有些萎靡,所以看起来疲惫又虚弱。你们大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陪我一起去和日本分部的代表会晤,你们没去过日本,不知道那些小矮子有多变态,万一冒犯到你们多不好。”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路明非你小子真有哪天能在我面前藏住什么心事吗?”诺诺挑了挑眉,嘴角也微微扬起,路明非见了她这么笑更有些心惊胆战,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大概命不久矣。
“师兄你倒是对日本分部来的人挺上心,昨天校董会的大人物们想见你一面还得预约呢,今天校长一说日本分部的人会在诺顿馆和你见面你就迫不及待了是吧。”夏弥哼哼着,也不知道小丫头从哪里学的阴阳怪气来。
“学院要在里约热内卢和北美混血种一同,针对一个由堕落混血种掌握的人口贩卖组织展开清剿行动。我是这场行动的主要执行者。我们有很可靠的情报来源,能够确信掌握这个犯罪集团的堕落混血种和日本黑道的某个大人物存在很密切的联系,恰好日本分部的使者这几天就在学院,我们之间展开接触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路明非努力狡辩。
芬格尔这狗贼大概是在路明非的身后离着不远,听到了他说的话,这时候开始猛甩他那头乱糟糟的长发闭着眼睛口中大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诺诺和夏弥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更黑了些,两个女孩同时站住,也拉住了路明非,然后用眼角的余光撇向后面龙血社团的众人。奇兰战术后仰喉结滚动,拉着芬格尔的轮椅就往后猛退了几步,气氛凝固了几秒钟,诺诺和夏弥才一左一右押着路明非继续向诺顿馆走去。
“听说这次日本分部还派了一个女孩过来呢,说不定是某人做梦都想着的那个人呢?”诺诺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可她的双眼分明眯了眯,从眼缝里透出猫一样的目光来。
路明非几乎石化。
“对啊对啊。”夏弥用力地点头,哼哼着说,“那个女孩子是叫绘梨衣吧,听说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不像我们,只会欺负哥哥……”
路明非捂脸:“请不要理我。”
诺诺知道绘梨衣是几乎可以确定的,他们已经就这个问题探讨过很多次了,只是每一次路明非都不愿意深聊。而夏弥……路明非以前住院的时候说过梦话被她听到了,毕竟是龙王,怎么也能猜到。
时间。
三天前,卡塞尔学院奥丁伏击事件结束两天后。
英灵殿会议厅里寂静得像是被寒冷的迷雾笼罩的墓地,那些从神代至今天掌握权与力的大人物们静默如死,巨大的摆钟在长桌尽头的高墙上左右晃动,发出金属轰鸣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昂热的脚步声始终没有在长廊的尽头响起,金色的阳光从那扇他离开之后就没有关上的大门里挥洒进来,被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进入会议厅,落在元老们的脸庞上,晕出苍白中的血色。
守夜人在昂热离开之后就一屁股坐上了卡塞尔学院校长专属的那张椅子,椅腿后翘,双脚交叠搭在会议桌上不停摇晃。
他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从寻找陈墨瞳的帮助到对路明非的暗示,再到暗中寻求瓦特阿尔海姆的帮助以及临时加强学院内部炼金矩阵效果。
那个反伏击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那天的那辆cc1次列车载着的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和君王厮杀的英雄,他全副武装,手中的武器甚至足够让路明非单枪匹马杀进白宫,还有学生中绝对的精英们在学院和芝加哥待命,二十分钟内就能赶到战场。
他们只要能拖住一些时间,能够组成一个航空大队的运载直升机就会搭载昂热几乎整个学院能够在伊利诺伊州调动的全部执行部专员奔赴战场。
那样的军事力量只要不是对上青铜与火之王这种天生便克制热武器的初代种,他们甚至有信心挑战龙王。
奥丁如期而至,威严盖过耸入云霄的高山,座下的骏马喷吐出被撕裂的闪电,他挥舞巨剑时的威势让人胆颤令人心悸,看过路明非和奥丁的全息回放之后,在场没有任何人有信心说自己能够做得比那个孩子更好。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过是a级血统,只有那么几个老迈到几乎快要死去的老人体内流淌着和路明非、昂热近乎相同的纯粹龙血,那些翻腾的血液炽热而充满活力,这些人的身体虽然看似老朽,但肌肉中仍蕴藏着能撕碎狮虎的力量。真正让元老们和校董们感到震惊与恐惧的,是在战斗中居然出现了第二个奥丁,那是同样远超出次代种甚至堪称龙王的东西,只是一个奥丁便已经能够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两个龙王级别的神明如果抱着对人类极大的仇恨与恶意,他们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国家。更恐怖的事情是有一种推测已经出现了,那种推测的内容是奥丁的数量可能远不止两个,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至尊、或者龙王,藏在那张面具的后面,用不为人知的方式创造出一个又一个这样强大的神。
当然,那个在最后提前执行部一步进场并帮助卡塞尔学院解围的龙王的身份也在被讨论的范围内。
元老们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直接确认了项羽龙王的身份。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当云端上的君王出现的时候,两个奥丁明显出现了惊惶和畏惧的情绪,他们甚至来不及杀死近在咫尺的路明非等人,反而是选择了立刻调转目标全力联手应对新出现的敌人。
只有真正的龙王能够做到这一点,除此之外哪怕是有史以来最强大最接近初代种的亲王也无法和奥丁抗衡。
那至少是一个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那一级别的目标,目前这个目标似乎是展现出了对学院的善意,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和奥丁互为仇敌。龙族的世界中互相仇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王与王都要征伐厮杀妄想吞噬对方。
可是弗拉梅尔导师说奥丁长期以来都在使用尼伯龙根对整个学院进行监视,这让校董们感到巨大的惊恐。
尼伯龙根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人们对那种独立于现世之外的世界知之甚少,但那样的世界在奥丁的手中真是令人胆寒,简直就像是随时能够在空间里生生地撕出一道裂缝,把神国的力量任意投射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这真是危险的联想。
真正的战争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爆发了,权力者再也不能将战场当做牌局把年轻的战士们送上死路,用炽热的血去浇灭君王的怒火淹没君王的生命。因为如果奥丁真的能够时刻出现在任何位置,以那位神的力量,混血种社会中除了少数那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来自命运圣枪的刺杀。
哪怕你坐在宫殿的深处,身边是披坚执锐的宿卫,你也得有战死的觉悟!
校董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可元老们肃穆威严,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腰间,那里分别有他们各自的武器正被收在鞘中,但时刻都静候出鞘、时刻都准备将锋利的光挥洒。
这些人活了很久,每一个都曾经历过工业革命之前的屠龙战争。
那时候来自圣乔治家族、圣卡德摩斯家族、圣齐格弗里德家族和圣贝奥武夫家族的年轻人们各自领导铁血且训练有素的行动队,他们痛饮烈酒,以西伯利亚千年万年的坚冰为同伴缔造棺椁把战死的朋友埋葬进深不见底的裂隙中,奋不顾身地追杀龙类到他们的巢穴,用刀剑刺入他们的心脏、剁下他们的脑袋,再用巨龙的血来沐浴,在龙的尸体旁用口琴吹奏,那是元老们哀悼的曲子,吹完一曲之后这些人又重新踏上征程。
可以想见那是何等的悲壮何等的惨烈,每一个年轻人都要死在战争中,行动队的成员换了一批又一批,那时候仍旧年轻的元老们的心已经被磨炼地坚如钢铁。
他们始终站在人群之外,使自己化作不倒的长城,悲壮的死去已经是他们最憧憬的结局。
今天有人告诉这些老家伙,有危险的龙要撕裂世界从命运的另一端来到他们的面前,元老们也只会握紧刀剑先年轻人一步冲上去,如果奥丁真的来临,要么他的头颅被砍下,要么他用长枪贯穿老人们的心脏。
一时间,元老和校董之间似乎形成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那是情绪的交汇,悲壮惨烈与畏惧震惊。
“我有一个问题,那个奥丁,他是怎么做到的?将尼伯龙根的窗开在卡塞尔学院之内?”伊丽莎白洛朗女爵环顾所有与会者,她的声音止不住微微颤抖,“我们不是被炼金矩阵保护着吗?而且,所谓的尼伯龙根真的能把神的力量投放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吗?”
来自高廷根家族的夏绿蒂小姐看了一眼守夜人,但老混蛋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没有搭理其他人的想法,她于是叹了口气,“炼金术中存在其中最杰出的炼金成就,这些成就被记录在不同的古籍中,可能是龙族留下来的遗产,它们分别是元素置换、精神重铸、概念武装、时间逆流、空间开辟、生命缔造和因果分离。”
夏绿蒂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继续说,“站在高廷根家族对炼金术理解的角度来看,我认为那位神……我的意思是奥丁,他参透了七成就中的空间开辟,如此他才能够自由地切断和缝合空间,甚至开辟出某些不可思议的自定义空间。”
副校长终于睁开眼睛,他耸了耸肩,“小姑娘说得没错,虽然高廷根家的传承也就那样,但也算是有点东西,但我只能说东西不多。你们可以换一种理解方式,那东西压根就不用走我们要走的道路,人类设置的门或者任何物理意义上的空间间隔对奥丁来说都是无效的。”
“弗拉梅尔的传承一直是炼金王国中最璀璨的桂冠。”女孩朝着守夜人微微点头。
“所以即使我们在这里也并不安全。”弗罗斯特说,他的眼睛眯了眯,这种置身于危险中的感觉让这个老人浑身紧绷,流露出危险的气息来。
这样看,弗罗斯特加图索即使在这样的会议中也绝不算是弱者。
“我们并不畏惧和神或者龙王开战,这或许是他没有出现的原因,奥丁没有把握杀死我们所有人。”圣乔治说。
“事实上并非如此,虽然不知道各位元老的实力,但想来应该很难对初代种造成威胁,他不出现的原因是这座学院的门并不仅仅设置在物理意义上。”夏绿蒂说,“卡塞尔学院的正下方有一座由历代弗拉梅尔导师控制的炼金矩阵,那大概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矩阵,它限制着任何人在这里启用言灵,也会让重构空间的努力无效化。显而易见的,足够强大的炼金矩阵能够构筑出自循环的空间屏障来阻挡奥丁对入侵学院的任何努力。”
副校长撇撇嘴:“那老东西已经运转了一百年了,我不知道这种盾牌还能够坚挺多久。而且奥丁能够把窗开在这里,我们对他没有秘密。”
“但这里是安全的。”有一位校董说。
“你们走到哪里都是安全的,人家压根儿看不上在座的这种货色,如我,如你圣乔治,再如你弗罗斯特,我们有什么资格让一个神对我们动手呢?”守夜人忽然笑起来,他拍拍圣乔治的肩膀又拍拍弗罗斯特的肩膀,“安心,在昂热那老混蛋和路明非那个小混蛋没有死掉的时候,我们应该都是安全的。而且我已经除掉了奥丁留在学院里的道标,他暂时无法再监视我们了。”
对守夜人的话没有人感到愤怒,他们只是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最好还是召集一下其他分部的精锐,我和昂热一致认为一个大的时代就在眼前了,卡塞尔学院必须做好准备。”副校长抠抠脚丫子,“先从日本分部开始吧,让他们的分部长在三天内出现在这里,我们需要蛇岐八家的力量。”
元老和校董们都愣住了。
路明非终于一路忍受到了诺顿馆,他伸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随后便愣住了。
那张橡木长桌上的蜡烛原本是熄灭的,它甚至从没被使用过,如今毕竟是工业时代,已经很少再有地方用烛火来照明了。
可此时那东西被点燃了,有岩石般坚硬、钢刀般锐利的侧影坐在烛光中,老迈的男人在烛光中小口地就着毛豆喝着日本的清酒。那是个日本人,居然穿着漆黑的长风衣,黑得就像窗外的夜色,但领口的家徽夺人眼目。
那果然是蛇岐八家的家徽,烙刻着生长了八个头颅的白色大蛇。路明非以前在日本见过源稚生的龙胆戒指,也是一样的图腾。
他甚至还认识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传说中日本分部除去源稚生外最强的男人。
犬山贺!
这个看起来质地粗糙如岩石般的老人浑身上下透着浓烈的酒气,眼神却清明得像是被割掉云端的高天,他的家徽无疑是黄金的,那上面黄金的曼陀罗缠绕着白色的大蛇,锋利的荆棘仿佛四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