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都跟我说了。”
景明愆盯着她白皙的面容和清湛的双眼,神情十分之复杂。
“今日冒昧,是想问问,那些话是否属实?”
季妧毫不迟疑的点头道:“全部属实。”
“你当真……”景明愆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你当真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季妧目露疑惑。
不过稍一想也便明白了——明珠确实跟景明愆说了,不过出于某种考量,应该没有和盘托出。
“比心有所属还要更近一步。景二公子,我不是有心上人,而是有夫君了。”
景明愆却好似并不意外,沉默了一瞬,道:“为何要这么做?”
“原因恕我无法告知。”
少年情怀总是诗,但季妧并不认为自己应该为别人的感情负责,再说她和景明愆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一见钟情约等于见色起意,这种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想来也不会给人带去多大伤害。
不过他毕竟是景明珠的二哥,人品也还不错,所以季妧愿意多些耐心。早日说清,对大家都好。
“你觉得我是骗子也好,怎么样都好,但事实就是如此。”
季妧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
“那棵树,看着冠盖如伞,听说夏日里更是繁花似火,但若有人守在旁边,等着摘果,怕是要失望了。那棵树是不结果的,所以看看就好,再往前走走,会有更让你喜欢也更配得上你喜欢的树。”
景明愆又怎会不明白她话意所指。
他承认,刚得知此事时,带给他的打击确实有些大,以至于他不愿相信亦不愿接受。
冷静了这些天,还是想来找季妧求证。
季妧给了他答案。
她的云淡风轻,衬的自己的行径愈发可笑。
“景二记下了,多谢告知。”
景明愆心里百味杂陈,脸上倒不见大的波澜,只是微微露出些落寞,其中还夹杂了些许释然。
如此洒脱磊落,倒让季妧高看了几分。
景二策马离去,纵然冷风拂面,却感觉脸如火烧。
释然吗?一时半会怕是不能。
不过是不想再闹笑话罢了,也不想给人家平添心理负担。
说到底,是他一厢情愿,与季妧本无干系。
“小姐,清晖园那位大中午的出了侯府,急急慌慌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尉嘉嬿淡淡一笑:“妧妹妹的秘密向来很多。”
庄嬷嬷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犹豫着道:“小姐,小曲那孩子猴精猴精的,说的话不好全信。”
按尉嘉嬿的吩咐,小曲早就联络上了,但直到两日前才找着机会与她在一家脂粉铺子里见了面。
小曲拿着赏钱喜滋滋走后,尉嘉嬿就用左手写了封简信,然后从街上找了个顽童,让他把信送到景国公府,指名给景二公子。
庄嬷嬷并非不信小曲的话,她只是担心自家小姐,好不容易迷瞪过来,别又栽了进去。
“小姐,你不会还……”
尉嘉嬿蹙了蹙眉,笑容跟着淡了下去。
“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不会再痴心妄想,也不会再犯蠢了。”
庄嬷嬷点到即止,不敢再往深了提。
“那就好、那就好!照老奴说,景二公子也就那么回事,小姐值得更好的。”
说是这样说,但庄嬷嬷心里清楚,以自家小姐的情况,能攀上景二公子就已是极好的了。
小姐也是真的倾慕景二公子,私下写过不少诗文,还为他绣过荷包,好在只是暗地里相思,并没有做出逾矩之事。
原指望夫人能明白她的心思,然后出面与景国公府那边商谈。不料两年前的正月里,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景二公子要与邢州柴氏长房的嫡孙女议亲了。
小姐一下子就慌了神——对方的出身是她拍马也难及的,一旦过了明路,她就再无机会了。
平日里再是稳重,到底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慌了神,也便慌了手脚,竟然做出写信约景明愆出来诉衷情的事。
景明愆根本没有赴约。
这倒也罢了,也不知是送信的人大意还是哪里出了岔子,这事竟传了出来。
那段日子小姐吃不下睡不着,人都要瘦没了,还被夫人关了禁闭。
可她仍不死心,一个偶然的机会,半路撞见景明愆,竟然抛却了矜持跟他直抒了胸臆。
景明愆勉强把话听完,说了句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这话等于是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她——景国公夫人借着来侯府做客之机,言语间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露无疑,正因为此,夫人才会关小姐禁闭。
小姐丢够了脸,意志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若非景明珠一如往常邀她去景家赴宴,并且在多个场合替她澄清,让众人相信传言并不属实,说不定早都被送回淮安了。
唉,自家小姐样样都好,可惜就可惜在家世上头,若真是侯府所出,也不至于太过高攀了景二公子,这门亲事说不定已经成了。
尉嘉嬿心思敏感,最是善于察言观色。庄嬷嬷的惋惜她看在眼里,心口直如针刺一般。
“嬷嬷放心,我是真的死心了。这回不过是想帮帮妧妹妹,免得她重蹈我的覆辙。”
庄嬷嬷忙道:“小姐说的是。”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在了妙园门口。
扶尉嘉嬿下马车之前,庄嬷嬷悄悄道:“看来明珠小姐确实和清晖园那位起了龃龉,今日送去侯府的帖子,只有小姐一份。”
尉嘉嬿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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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进妙园,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尉嘉嬿看着对方,缓缓停下了脚步。
“你们都下去。”
景明愆看着尉嘉嬿,话却是对她身边的下人说的。
庄嬷嬷带着丫鬟退到了月洞门外,却不敢走远。
尉嘉嬿行礼后,从容问道:“二公子风尘仆仆,是打外面回来?”
“劳你为我的事费心。你想告诉我的我都知道了,但你这样对季妧,她知道吗?”
尉嘉嬿微微变色,不过瞬间便稳住了情绪。
“景二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两日前送到我手上的那封信,不是你的字体,但上面沾染的香气隐约有些熟悉,很像是两年前你写给我的那封……”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起两年前的事。
尉嘉嬿甚觉难堪,却只能装傻。
“什么信?我怎么可能……”
景明愆竖起手掌打断她的辩解。
“听我把话说完——我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事到此为止,若是除了我之外,再有第二个人从你这里得知此事。尉小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最后一句透着明晃晃的警告——只要尉嘉嬿敢将季妧的事散布出去,那么两年前她给景明愆写信一事也会被再度翻起。
“家妹已经等候多时,尉小姐玩的尽兴。”
景明愆一脸平静的把话说完,留下脸色惨白的尉嘉嬿便出了妙园。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庄嬷嬷发现自家小姐跟丢了魂似的,正要去探她额头,不料被她反握住手腕,用劲之大,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嬷嬷,今日人多口杂,与人说话千万谨慎,不该说的……”她顿了顿,剩下的字从齿缝溢出,“不要说了。”
庄嬷嬷愣住:“之前不是定好……”
尉嘉嬿摇了摇头:“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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