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公府。
在祖母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景明珠正要回自己院子,就被随后出来的景明愆叫住。
把人叫住,又不说话。
“到底有事没有,没有我就回去了。”
景明珠作势欲走,景明愆忙拉住她。
“你……那个药方,给我看看。”
景明珠把药方递了过去。
“我竟不知二哥也是懂药的?”
话里浓厚的戏谑,聋子都听得出来。
景明愆不禁呛咳了一下。
“药我不懂,就是觉得,这字不错。”
景明珠拖长音哦了一声:“是字不错,还是……”
景明愆全当没听到,走到檐下挂着灯笼的地方,将药方重新展开,而后目光便凝在了纸上。
景明珠见好就收,又见他捏着方子不放,干脆道:“不如由你给大哥送去好了,大哥要去南边办事,正好经过五叔那,祖母让他给五叔捎带过去。”
景明愆顿了顿,点头:“好。”
片刻后,又冒出一句:“没想到,她竟写得一手好字。”
话中的她,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景明珠故意道:“她会的东西多着呢,二哥想不想知道?”
灯笼透出的光太暗,看不清脸上神情,只听到一句故作生气的“别胡闹”,话音却品不出丝毫怒气。
景明珠掩唇窃笑。
刚刚在祖母屋里说话,提起季妧,祖母那般挑剔的人言语中都诸多夸赞,可见对季妧还是比较满意的。
如今季妧也已经是汉昌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若是……似乎没什么可疑虑的了。
“讨人喜欢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季妧揉着脸,跟姚嬷嬷感慨。
这一天她净在那笑,笑的腮都没知觉了。
姚嬷嬷木着脸道:“那是没有讨人厌容易。”
虽然她说一半留一半,但季妧知道她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说讨人厌是她的拿手绝活吗?
她不跟老年人计较。
“其实我已经知足了,至少比我想象中容易,还以为会让我当众弹个琴绣个花呢。”
姚嬷嬷将冒着热气的茶盏递给她。
季妧揭盖吹了几下,感觉不那么烫了,仰脖一气喝完。
姚嬷嬷一脸幻灭,果然白日里的端庄得体都是幻象。
“今日来的或多或少都与侯府有些交情,不会故意给侯府难堪。”
换言之,众人对季妧压根就没抱希望,一个乡下接来的丫头,在那种场合之下,不出丑就不错了,谁还会想到考校上去?
别回头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
季妧不乐意了:“说的好像我没有能拿出手的才艺似得。”
“那小姐打算展现什么才艺?”
“胸口碎大石行不行。”
姚嬷嬷直接黑脸。
季妧往美人榻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晃了晃,于是姚嬷嬷的脸更黑了。
白日里收的礼全都送进了清晖园,之前就已经登记造册过了,姚嬷嬷又带着人重新核验了一遍。
核验的过程中,少不了逐一打开给季妧过目。
都是些姑娘家用的玩的,像什么字画陶艺、珍珠玉器、首饰头面、绮罗绸缎的,总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爱美是人之天性,爱财就更是天性中的天性。
季妧看的兴致勃勃,忍不住从榻上下来,目光在小山似的礼物中逡巡了几个来回后,定在了一匹带蝴蝶花纹的缎子上。
“这个不错,赶明儿给小丁裁个棉马甲。”
小丁正在院子里玩,听见季妧喊它名字,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来,到了跟前,直起身就往季妧身上扑。
季妧握住它俩前爪,晃了晃。
“天冷了,别人都有厚衣服穿,小丁也有。”
小丁也不知听没听懂,尾巴摆的那叫一个起劲。
姚嬷嬷残忍的打断了一人一狗的美梦。
“这是金绒蝴蝶缎,一匹折银一百二十两。”
蹦跳中的季妧顿住,回头看向姚嬷嬷,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是姚嬷嬷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以证明她没有听错。
季妧仔细看了看那匹俗艳艳的段子,眼珠子都要脱框了。
一匹就要一百二十两,两匹就能买她桐花巷的宅子了。可是同样的段子,这里有三匹。
季妧伸手,指向旁边。
不等她问,姚嬷嬷自动解说道:“这是雀金织花缎,每匹值银五十两。”
季妧哦了一声。这个就便宜多了嘛,换算一下,也就是一米能买个奴隶的水平……而已。
季妧叹了口气,一脸遗憾的看向小丁。
“算了,咱不穿了,造孽。”
小丁呜呜了两声。
季妧揉着它的脑袋安慰道:“放心,你不穿衣服也一样威猛好看!”
姚嬷嬷继续忙自己的,不再理会她。
不过也就撑了一会儿。
“这是神武将军府送来的,小姐要不要看看。”
正陪小丁玩闹的季妧蓦地顿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拿来。”
锦盒不算大,原以为又是什么珍珠首饰,打开来,目光倏地定住。
姚嬷嬷皱眉:“算盘?”
没错,里面躺着一把由翡翠制成,苍翠欲滴、美观精巧的小算盘。
“将军府为何会送来这种礼物?”
这不仅仅是姚嬷嬷心中的疑惑,同样也是季妧的疑惑。
寇长卿为何要送她算盘?
是别有深意,还是仅仅投她所好?
季妧是商人,比起那些钗环绸缎,确实对这把算盘更有兴趣点。
但仅是如此吗?
会不会是想警告她,让她不要乱打算盘,他对她了如指掌,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
实在由不得季妧不多想。
白日之时,寇长卿突然来贺,她差点也以为寇长卿是想通过她,替郑家拉拢汉昌侯府。
虽然碍于祖制,汉昌侯府没有实权,但族中在朝为官或者赴外任职的却有许多,身居要职者也有那么几位。
不过细想想,又觉不像。
若真是有意拉拢,寇长卿本人绝对会到场。一来以示诚意,二来,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值得拉拢的远不止汉昌侯一个。
季妧最怕的是寇长卿已经知道了大宝的身份。
虽然来侯府的前一晚她已经试探过,确认寇长卿并不知晓大宝就是现任闵王——他似乎只是在跟关山较劲,对关山以外的人全然漠不关心。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
她和大宝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想来应该也瞒不了多久,但……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虽然她回侯府主要是为了避难,但真等暴露那天,侯府未必保的了她,也未必愿意保她。
翌日中午,小舟和小曲来侯府看她。
季妧张罗了一桌子菜给他俩解馋。
吃罢饭,小曲去院子里和小丁玩,小舟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信递给季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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