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夫子还说要来跟你道谢,被我劝阻了。”
季妧让人送去村塾的不单单是书包,还有纸笔等学习用品,以及一些点心果子。
村塾里的孩童们能吃还能拿,简直比过大年还开心。
季妧摆手:“你做的对,用不着谢。帮我跟夫子说,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我能做的虽不多,也愿尽一份力。”
附近这片村落只有这一个村塾,总共也只得二十几个学生,束脩其实并不贵,但绝大多数人依旧上不起,为此不知多少天资聪颖热爱读书的孩子被耽搁了下来。
有时老夫子实在惜才,将本就不高的束脩一再减免,可还是留不住人。
因为就算读书不要钱,短时间内却也挣不到钱,而农家孩子稍微长成便要帮家里干活,或者跟着大人去砖窑林场做事,家里人是不会允许他们“瞎费时间”的。
这种事老夫子看的太多了,即便他有心相帮,收不到束脩、连糊口都难的情况下,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季妧起初只是将村塾当个过渡之所,后来从季明方与大宝的转述中一点点得知,这老夫子不但是个淳朴德厚之人,而且颇有才学,年轻时也是过了院试的,只是后来屡试不第,家中又遭遇变故,这才绝了科考之心。
以他的资历,原可以在县城或镇上找一家书院教书,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生养他的村庄,这一教就是近四十年。
这期间他也教出了不少好苗子,但最后的成果很少算到他头上。盖因稍微读出些成效、又能继续往下读的,都转去别处就读了。
比如季连樘,他既然能过童试,就说明确有几分真材料。然而大家只记得他是镇上书院出来的童生,鲜少记得他是在在老夫子这启的蒙、打的基础。
认真来说,季连樘去了镇上书院后,反倒不如在村塾时好学了,成绩也是一落千丈。导致这种结果固然个人原因居多,却也不是没有环境因素。
然而季连樘不这么认为,自从离了村塾,偶尔回村时再遇老夫子,他向来都是目不斜视、仿若不识的。
老夫子倒也不觉寒心。
于他而言,他对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尽了应尽之责,至于其他的,他从来也未放在心上过。
其心其行,令人敬佩。
季妧不是瞎大方的人,但她始终认为教育是根本,而老夫子这种“为众抱薪者”,她不希望其“冻毙于风雪”。
原还打算跟老夫子合作——重修学堂、扩大村塾,然后让作坊职工的孩子都去那里上学。
然而老夫子已然年迈,身体大不如前,一直都在苦苦支撑,但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季妧才会萌生建学校的想法。
不过学校不比作坊,不是说建就建的,硬件不难,难在师资,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
季明方和大宝出门后,关山也要去马场。
临走前问季妧要不要去邺阳,季妧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一趟。
刘掌柜说贤二爷的朋友最迟月底到,却迟迟没有消息,今天是月底最后一天,还是去看看吧,没准人已经来了呢。
关山将季妧送至邺阳便离开了。
季妧先去了留仙楼,得知刘掌柜不在,便回了季氏味业。
店内还没开始忙碌,张翠翠正在给最近新招的伙计训话。
李式被调去与金家对接、负责物流所的筹建事宜,店内近来由她主事,不过总账还归李式管。
经过大半年的磨练,季妧发现,寡言利落有决断的李式,其技能点不仅体现在管账上,在管理上也很有天赋。
如今他已能独挡一面,很多季妧忙不过来的时候或者不便出席的场合,基本都是由他代替。
李式一走,店内人手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这才又新招了几个伙计。
张翠翠先是汇报了一下店内营运以及新人的培训情况,而后才说到重点。
“已经和覃老板谈妥了,下个月便能接手他的铺子。”
覃老板开的是脂粉铺,就在季氏味业隔壁,两家紧邻着。由于生意不太好,覃老板早就有将店铺转手的打算,而季氏味业因为生意扩张,也在考虑扩大店面。
双方各有所需,原本很快就能谈妥。
只不过覃老板见季氏味业生意火爆,吃准了他们想要拿下店铺的心思,直接狮子大开口,还地起价,价格一升再升。
若不是季妧发话中止谈判,同时在南大街另觅商铺,冷得覃老板急了,否则还有的耗。
张翠翠想想都不忿:“整整拖了三个月,耽误我们多少事,亏得以往来咱们店里还给他打过折!”
季妧将茶杯放下,道:“人之常情,铺子拿下就行,提前联络木匠泥瓦匠,接手后赶紧整修,中间墙壁打通,风格和咱们店保持统一。”
张翠翠点头:“东西也已经找人去订了。”
新铺子要用来售卖酱菜园的产品,所以柜台、壁柜和陶罐这些,都要早些准备。
店铺陆续开始上客,大家各自忙活起来,季妧起身去了一德堂。
一德堂如今名声大噪,已是全邺阳首屈一指的医馆,不仅病人挤满了大堂,就连坐堂大夫也多了许多。
然而原先的两个全都不在。
平安把季妧引到二楼书房,告诉她辛子期去了县衙大牢,估摸着快回来了,让季妧稍等一等。
季妧要了本医书在手上翻阅,还没翻几页,木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
辛子期推门而入,对季妧拱手一礼,才隔桌而坐。
“你师兄都还好?”季妧问。
辛子期颔首:“都好。”
很寻常的寒暄,只不过话题的中心人物却是个囚徒。
至于刘兴林为何会锒铛入狱,这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四月份的时候,刘兴林突然离开一德堂,且于隔日进了济世堂,据说是受了济世堂重金礼聘。
若只是寻常挖角倒也罢了,但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年前一德堂举办新药推介会时,季妧和关山在人群中旁观,听到济世堂的掌柜和伙计对话,说要从刘兴林处入手。
季妧当时还提醒过辛子期,让他多多留神。
没想到担忧成真,刘兴林真的成了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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