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季妧说的更深层的合作,指的是这个。
一时间,淡然如辛子期,心里亦颇不能平静。
他不敢相信,季妧竟真的肯将麻醉药拿出来与他合作。
难以置信的同时,也免不了有所疑虑。
“其他医馆药铺如果得了这药,定会私下研究,即便一时半刻破解不了,假以时日……”
“破解就破解。等他们破解,咱们早已站稳脚跟,再来个组合拳,陆续推出些其他新药,怕什么?”
季妧说的一派轻松,辛子期更没有底了。
陆续推出其他药……
即便是那些专门制药的世家,推出一味新药,至少都得几年功夫钻研。
更有甚者,十年、几十年……
怎么从季妧嘴里出来,好像一副很容易的样子?
他却不知,季妧除了本专业,多年间一直都在辅修中药学,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不就是那么容易?
季妧但笑不语,让他自己猜。
辛子期果然想歪了,还以为又是季妧从师门那继承的秘药良方。
“你师傅当真不介意?”
“我师傅说了,一人为医,即便有再好的医术,终其一生能救几人。一百、一千、甚或一万?再多,想来也有限。
而如果把好的方法、好的药,推广分享出去,给别的医者带去启发的同时,也能借他们的手救治更多的人。
而且长此以往,还能促进不同流派间理论的碰撞和技术的交流,有碰撞就会有火花,有交流就会有进步。
敝帚自珍可不行,关上门来自己捣鼓也不可取,整个医学界想要急速发展和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必须将河改溪,让新的东西流进来,再让新的东西流出去。”
辛子期怔愣半晌,叹了声气。
“是我器狭了。”
他起身,整了整外袍,冲季妧俯身一拜。
季妧愣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古有一字子之师,季姑娘教我何止一字?当受此礼,如若不嫌,我还想……”
“等等!”季妧赶忙打断他,“你不会想拜我为师吧?”
不待辛子期回答,她急道:“别,千万别。我什么水平你心里有数,就只会个麻醉,其他全是嘴皮子功夫……”
辛子期不这么认为。
季妧懂的那些东西,季妧开出的那些方子,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凭这一点,就有太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季妧头都要大了。
“技术交流,学术探讨,这些不一定非要师徒才可以。同学可以,同事可以,朋友也可以。咱俩现在不是合作伙伴吗?你有什么随时都可以问我,千万别再提什么拜师不拜师的。”
辛子期的年纪比自己大,整天追着比他小的姑娘喊师傅,他不别扭,季妧自己都别扭。
而且师傅可不是白叫的,应下声,就得担起责,季妧口嗨可以,就是不想负责。
不过她避之不及的态度,显然让辛子期误会了。
“是我不自量力,让季姑娘为难了。”
“不是你不好,是……是你性别不对,我师门有规定,收女不收男。”
为了不打击辛子期的自信心,季妧又开始闭眼胡扯。
好在辛子期当真信了,虽然觉得这规定有些古怪。
季妧松了口气,两人的谈话再次回到正轨。
“那两个麻醉方子,你找机会多试验试验,别急着投入生产,尤其是睡圣散。”
辛子期点头应下:“我也正有此意。”
“除了制药坊,其实还可以考虑一下,再成立一个医疗设备作坊,专门生产一些医疗器械,比如石膏绷带、石膏夹板、石膏托,以及各式手术刀具……制作这些的方法回头我写给你。”
这一回,辛子期良久无言。
季妧知道他在想什么,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可不是白给的,制药坊有我一半,医疗设备作坊我也要插一脚。”
辛子期没有丝毫犹豫:“我也正想和你谈这个。我觉得,不管是制药坊也好,还是以后的设备作坊,分成比例可能要重新修改一下。”
“你想怎么改?”
季妧还以为,辛子期是觉得给自己五成太高了。
没想到恰恰相反。
“如果单是护手霜还好说,如今再加上麻醉药……你可能不知道,麻醉药一旦问世,会带来何种轰动……我不能太过占你便宜,所以制药坊我愿再让出两成。”
让出两城,那不就是她七,他三?
季妧摇头。
“说了五成,就是五成,咱们按合约办事。”
她不是不动心,但她更相信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麻醉药会带来泼天的财富,同时也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这些麻烦都需要辛子期去应对。
她隐居幕后,光靠一张方子、一张嘴,别的什么都不管,就要拿走一多半的利润?
眼下辛子期的确是心甘情愿,但时间一长,难保不生嫌隙。
嫌隙一生,那么今日让出的这两成,就会成为导火索。
就算辛子期不会,以后他的家人,或者别的什么有心人……所以,还是适可而止吧。
她掌握着最核心的东西,不会多要,自然也不可能傻的给别人做嫁衣。
之所以要求对半,不光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防止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她能有足够的话语权。
考虑到这一点,等制药坊和医疗设备坊起来,里面也得有她的人手参与管理才行。
但眼下她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季妧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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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流浪汉脸上的伤,你有办法治吗?”
辛子期如实道:“他那伤有些时日了,而且我并不擅祛疤之术。”
“这样啊……”季妧挠了挠下巴:“瞧他生无可恋的,估计祛不祛疤也无所谓,先闯过眼下这关再说吧。”
两人说着话,时不时就会进去看看流浪汉的情况。
一直很安稳,却没人敢掉以轻心。
果然,夜深,季妧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流浪汉起了高热。
又是冷敷,又是熬药,温度半点不见降,反倒把人烧糊涂了,昏沉间呓语不断。
辛子期在灶房熬药,季妧犹豫了一下,侧着耳朵,凑近流浪汉唇边细听。
“为什、么……”
来回反复就这么一句。
似乎带着切骨的恨意,又似乎还掺杂着点别的情绪。
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季妧赶忙停止不太光彩的行为,心虚的咳了咳,又四下看了看。
在辛子期进屋前,把流浪汉头上的巾帕揭下,投到冷水里,捞出来微微拧一下重新搭上,不一会儿又变成了温热。
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药灌了一碗又一碗,直折腾到丑时末,才险险把热度退下去。
季妧忍不住哈欠连天,眼泪都困出来了。
“你回去歇着吧,后面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辛子期也是一脸疲色。
季妧胡乱点了点头,临走劝他也到炕上躺一会儿,好歹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
翌日一早,确定流浪汉各方面情况都稳定下来,辛子期留下后几日要服的药,就和平安回了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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