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均空本能地感到奇怪,他轻轻放下信箱的盖子,那阵风很快消失。
之前碰到了这么多奇怪的事,再多这么一件,也就不令人感到那么的奇怪了。
而且还是他自己求助的地方,烨均空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地变亮,他穿过回廊拐角,快速离开中心办事处。
早晨七点。
烨均空在“老李早点铺”吃完了最后一口红油凉皮,他又嗦了一口“甜豆汁”,
“李叔叔,我吃完了。”
烨均空朝后厨台呼唤。
穿着红色围裙的中年大叔快速走出,手上还拿着沾满了红油的勺子。
他向烨均空走了过来,红色围裙的左下角在跑过来的时候扫上了一小块红油。
他匆匆接过烨均空手上的钱,然后笑呵呵地跟烨均空挥挥手。
烨均空背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书包,来来往往的人们让各个早点铺愈发热闹起来。
烨均空经过校门时,意外发现学校大门上爬满的黄色七支花刚刚绽开了结苞已久的花朵。
校门的学生量逐渐增大了起来,学校在八点才正式开课,但是大多数学生都会提前许多时间来到学校,然后和同学,朋友或者恋人一起散步,讨论问题或者是离开校园去吃早餐。
这种轻松闲适的气氛一直以来都是烨均空许多美好回忆的源泉。
晚上的课程在四点整就结束了,由于公正之城内的信息以及科技的影响水平都不高,在离开过公正之城,看到过城外世界的烨均空等人看来,城内的学业压力真的是相当之低。
他们之前在城外打雇佣任务,往往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回城。
但是他们每次几乎都能在高高的围墙顶上,看到距离游戏区外的两个街区里的学校这时才亮起放学结束的指示灯。
当时李轩璇向他们提出了一个有意思的词,据说是从信息风暴中传来的,叫做“卷”。
当时黄煜和宋威豪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李轩璇说:“像我这样‘有志气有追求’的人,才配叫卷王。”
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个词,甚至还在自己的笔记本封皮上写下了她听说的“美妙造句”:
“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同学”
不过李轩璇一向以来都是都是深夜战斗者,在他们没有出过城之前,李轩璇也会在家额外拓展自己的知识到半夜。
而在他们出过城,接过雇佣任务之后在这一年中,她几乎每天都“战斗”到深夜。
在不出动雇佣任务的大部分晚上,她都会在公正之城的城立图书馆里面自习研学到半夜。
这种毅力也着实是让烨均空在内的五个伙伴感到“自愧不如”。
也许是城外的各种新景物,和新知识在影响,李轩璇的这种“内卷行为”更是愈加严重了起来。
她的目标是,成为公正之城外那些,可以运用知识来构建自己未来的人。
烨均空迎着清晨明净的光芒,从后门走进教室,宋威豪正趴在他的座位上闷头大睡。
烨均空过去抓了抓他的呆毛,宋威豪一惊而起,“诶?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你以往起码要,”宋威豪揉揉眼睛,然后打了个哈欠,“起码要七点半以后才会来。”
然后烨均空掐住他的后脖,“啊,你小子,天天睡我的座位是吗?”
宋威豪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没有,我的和你的座位一起睡,两个睡起来更宽敞,更舒服,只不过你错过了我一起躺的时候。”
然后两人一起爆发出狂笑。
宋威豪拍拍烨均空的肩膀,说到:“你看起来没什么事,没事就让人放心了,中午你得自己回去啊,我得陪她,”宋威豪挑了挑眉然后用嘴型对了个词:“回家”
烨均空打了个响指,表示自己“当然不能有意见。”
上午课表是:
数理,语言研究,信息拓展和历史批判。
113结束铃响起,烨均空看着一望无际的明净天空,他想起了“折翅恶魔”中的天空,那些游戏的天空中都有太阳,烨均空想到这,产生了一个疑问:
太阳为“信息风暴”的来源地带来了什么呢?炽热?令人不适吗?
关于昨晚发生的所有事,烨均空心底的不安感仍在微微作痛。
烨均空走着一如既往的路,穿过一如既往的街道,看着一如既往的丹道树,走进一如既往的居民区,打开一如既往的铁门,家里是一如既往的寂静。
“爸,我回来了。”
烨均空当然没有听到烨风平的回复,他打开客厅的大门,发现烨风平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烨风平面前是热腾腾的饭菜,烨风平给煎了三个荷包蛋,然后用青青的辣椒和上酱汁重新翻炒了一下,诱人的香气在烨均空打开大门时,就抓住了他的味蕾。
烨均空将书包丢在沙发上,看到闭着眼睛,嘴中嘻嘻嗦嗦,不知在念着什么的烨风平。
烨均空从他身后绕过,从厨房拿来了饭碗和筷子,在他盛饭的时候,烨风平又从饭桌的内抽屉里端出来了一碗红红的某种蔬菜米糊。
然后烨风平突然傻笑了起来,烨均空只是低着头,砸吧砸吧筷子,夹起了一个浸满酱汁的荷包蛋。
不得不说的是,烨风平的厨艺是越来越好,最平常的菜肴在他手上也能做的比那些餐馆里还好吃。
在烨风平清醒的时候,烨均空也会调侃他,说他可以去开家菜馆了,菜馆的名字就叫“烨家小炒”。
烨均空收完碗筷,烨风平仍然呆滞在座位上,烨均空叹口气,他将碗筷洗净,快速回身上楼。
在楼梯转角处,他突然感到胸口一热,他低头拿出被藏在上衣底下的吊坠,吊坠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烨均空匆匆跑进房间,吊坠上那原先的两行字消失了,而另外的字符正在一个一个地浮现出来。
烨均空对着查阅表,将重新出现的那三行字给翻译了出来。
“如果你是神的话,请救救我们,救救中州吧”
烨均空瞬间惊住了,
“中州!?”
……
叶提蒂,塔利还有车夫三个人一起离开了中心城城门,车夫克里提斯应该已经受到了老管家的嘱托。
他向叶提蒂和塔利简要说明了放尸的地点以及坟场的大概分布。
克里提斯又和两人简要的说明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大概事情后,从车上抬下来了一个运尸小木车。
之后他便匆匆分别从中心城外的绕城外道快速驾车离去。
叶提蒂和塔利都戴上了棕灰色围帽,披上了麻布织的大外套,两人拖着小木车将沃勒的尸体运向坟场的停尸处。
坟场依傍在一座树木稀疏的山脚第下,堆放尸体的地方在山脚下建的一大圈围墙内。
两人一进入坟场,就能远远地看到一东一西两处,各有一株长得极高大的树木,东边的那座上面红色飘荡,西边的那座上面白色飘荡。
叶提蒂以前曾见过这种树,他马上就认出,这是中州民间一贯用来辟邪去恶的常用方法,民间称这种方法为“对尸”。
叶提蒂和塔利两人推着木推车向黑色的围墙走去,尚且隔了一大段路,两人就能闻到从堆尸处内散发出的恶臭腐败气息。
两人捂住了口部和鼻部,快速推车进去。
从围墙外的一大段路开始,地面上就开始出现大量的干涸的,已经发黑的血迹。
刚刚车夫克里提斯的提示过他们,这些天因为两党交锋而死去的士兵,以及无辜平民的尸体,在未经任何处理的情况下,被大量堆积到了各处坟场内。
由于人力资源紧缺,完全不清楚这些尸体究竟在什么时候才会被集体焚烧。
而这种极为浓烈的尸臭气也彰显了此处坟场堆尸的时间之久。
两人打开围墙的大门,面前的景象极其可怖且令人作呕。
大量的虫蛆爬生,还有食腐的一些小型动物在两人打开门时惊慌而散。
灰色,白色,红色和绿色在黑色的围墙彰显下,格外的刺目。
叶提蒂用推车撞开拦在他和塔利面前的那具尸体,尸体头骨断裂,流出发猩绿的恶臭液体。
两人忍住扑鼻而来的恶臭,绕着外道寻找较为干净可以堆放尸体的地方。
终于两人在靠山脚下的一处黑色铁墙内,发现了一处只堆了三具尸体的地方,那三具尸体上没有包裹布料,看起来死亡时间并不久。
塔利突然惊叫出声,叶提蒂问道她:“塔利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塔利捂住嘴惊慌地说:“这三个,这三个人是莫勒老爷家,三个女仆,是采购东西的,我昨天看她们都还好好的。”
叶提蒂注意到三个女仆的心脏处都有一道直接贯穿的伤口,三具尸体死亡时间并不久,但是三具尸体极其的苍白。
这三个女仆和他俩一样,原先都是埃雷族的奴隶。
三个女仆中摆在右边的那一个叫做格尔雅,叶提蒂记得她去年夏天的时候就获得了莫勒的认可,翻身成平民了。
塔利别过头去,阻止自己继续去看这三具尸体。
叶提蒂将沃勒的尸体放在一旁,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塔利。
塔利转过身走向沃勒的尸体,他轻轻的掀开遮住沃勒头部的黑布,看了沃勒最后一眼,然后闭上眼停在了木车前。
叶提蒂从老管家给自己的包裹内拿出了几枚铜币,他将沃勒的手从黑布内拿出,轻轻地将铜币放在沃勒的手中,然后抓紧他的拳头塞回了黑布内。
叶提蒂和塔利一起离开堆尸处,两人戴好围帽,快速从车夫告知的小道一路绕道去东边的山上。
车夫和他们说,东边山中之前被坟场的看坟人们合力开凿出了一个小型的山洞。
但是克里提斯也不知道看坟人为什么要开凿这个山洞。
此处极为隐蔽,只有看坟人们以及一些运尸场的熟人才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
塔利和叶提蒂拨开干枯的草木,整座山显得非常的阴沉和压抑,此时虽已步入初秋,但是还远远未到万物萧瑟的时节。
但这座山上充满了一种压抑的荒凉感。
山洞周围光线并不充足,叶提蒂想,这要是到了傍晚之后,整个山洞内应该是相当漆黑的。
突然塔利拉住了叶提蒂的手,指向了山洞外的另一条小路,叶提蒂看过去,发现那条小路上一路都是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了应该不少时间,由于山间的地面并不是很湿润也不干硬,叶提蒂还能看到些许清晰的脚印。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入山洞,果不其然,两人在山洞内的右侧看到了两具尸体。
由于山洞内的温度相当之低,两人披着外套都觉得有些许的寒冷,因此尸体的气味并没有怎么扩散出来。
两人小心地走近那两具尸体,叶提蒂发现了奇怪的相似之处。
“这两个又是……”叶提蒂说道。
两具尸体低垂下头,棕色的乱发僵硬地呆滞。
整片地面上都是血迹,两具尸体的心脏处都跟之前的那三具女仆尸体一样,心脏处有道贯穿的伤口。
两具尸体身上遍布各种各样的伤口,死之前明显是被残忍地虐待过。
叶提蒂看到左边那一具尸体的手放在衣服的口袋中,口袋鼓鼓囊囊,似乎有什么东西。
叶提蒂壮大了胆子,伸手进那个口袋,从那具尸体的口袋中一把抽出一枚印章。
印章上刻着:
“芬迪斯凯洛特”
叶提蒂和塔利两人面面相觑,“是芬迪老爷家的人。”
芬迪斯凯洛特由于投叛新党的原因,家中的仆人基本上都被拉去做苦工,或者是送入教庭进行残忍的折磨。
叶提蒂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攥住。
他看着那两具尸体的棕色乱发,感觉心沉到了谷底。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但是相当痛苦的感受。
……
叶提蒂看着太阳缓升到半空,知道,正午时分差不多已到。
叶提蒂离开阴暗的山洞,塔利也没有留在山洞内,而是藏在了山洞旁侧的树林中。
叶提蒂再次沿着小路回到坟场,正午时分,叶提蒂看到了不少拖着木车来运输尸体的人。
叶提蒂裹好围帽,快速来到那棵系着红条的树的枝条之下。
叶提蒂拿出老管家给自己的红条,挂在了离他很近的一根树枝上。
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树底下停留了好一会儿,但是他一直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人也来到树旁边。
叶提蒂转身看向那根自己绑的红条,认识自己应该是见不到来拿红条的人了,便动身回到山洞。
但其实他很想问那个人关于老管家的事。
他重新从山脚走入小路,正午的山间似乎不那么阴冷了。
在经过一层黑色的灌木丛时,山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冰凉刺骨的寒风,叶提蒂裹紧了围帽,向前继续走着,却感觉到整个天空仿佛都阴沉了起来。
叶提蒂抬起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棵黑色枯木下,一个苍白的人正在看着他。
那个苍白的人没有头发,浑身赤裸,叶提蒂的心跳瞬间漏走了半拍。
他正要拔腿就跑,那个苍白的人却瞬间出现在离开不足几布距离的地方。
整个世界的光线在这一刻更加阴沉了几分,叶提蒂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傍晚不要等老管家,他已经死了。”
叶提蒂愣住,他不知觉就问出声:“你在说什么?”
那道苍白的人影开始变得虚幻,“现在中心城内,正在进行针对埃雷族的清洗和屠杀。
屠杀其实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由于中心城内某些贵族的阻拦,中心城内针对埃雷族的屠杀一直到现在才正式开始进行。”
天空的光线突然间回到了原先亮度,整个世界的色调又变得明亮了起来,那股阴冷刺骨的风也消失了。
叶提蒂看着苍白的人消失,只觉得刚才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晴天霹雳一般。